乔伊没有言语。而指环索伦身上的符文好像过载了一样不断闪烁,它感到很委屈,觉得自己被人欺骗了纯洁的感情。
“天赋。”使者言简意赅。
索伦一时无语。
乔伊走到长街的中央,他走过的路途化为霜白的冻土。
“战士。”他对学徒说道。
“我还差得远。”尤利尔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从无论那个角度来看都是再稚嫩不过的新手。战士这样铁血的称呼他实在是难以承受。
『他这是在给你规划职业,白痴』
指环依旧愤愤着。
“规划职业?”学徒心想自己难道是加入了什么技能培训中心,克洛伊塔对神秘者的安排还真是古怪。
『火种点燃后,你就可以算做一个低环的神秘生物了。神秘者有其职业,就像人各有所长』
『克洛伊塔属于占星流派,依靠预言和星象魔法作为研究方向,并不太适合你……也许你可以考虑光辉议会,在他们眼中神术和祝祷远没有刀剑来得实在』
“听起来不错。”尤利尔答道。
但他没心情考虑这些,“那怎样都好。”
风静止了,石板上的残肢还在抽动。亡灵没有死亡这个概念,除非将它们彻底打碎。当然办法也很多:冻结、燃烧、粉碎等等,低等亡灵在加瓦什也是杂兵级别的存在,魔力可以轻易造成伤害。这些东西也只能对普通人产生威胁罢了。
但神秘可不常见,四叶城的神秘生物大多是一些冒险者,还有领主贵族们的私兵。平民中点燃火种的人物可谓万中无一。
是以法夫兰克大道一片狼藉。
他们在这里停留了很久,酒吧的燃烧甚至没有引来任何平民或卫兵。死寂是笼罩了视野的灰暗色调,鲜花染上枯黄。
年轻人知道这是死灵的魔力在侵蚀秩序。
『这座城真是疯了』
索伦写道,即便它是符文生命,也绝不会喜欢这样沉郁的场景。『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去找切斯特。”乔伊回答。“这是他的作品。”
『切斯特……他不是自然炼金术士吗,我怎么不知道他什么兼职死灵法师了?』
因为你只是一枚指环,使者想着。
“切斯特就是亡灵法师?”尤利尔抬起头,握紧了剑柄。
“也许。”
“塞西莉亚怎么办?”学徒追问。他再次抚摸着少女的眼睛,她还在望着他。“我不想丢下她。”
“她已经死了。”乔伊面无表情,“你是想一起去宰了那个加瓦什的疯子,还是在这里等着她融化?”
“那我就把塞西莉亚扔在这儿?”学徒不由得抬高了嗓音。他一时间忘记了自己与乔伊的差距,即便点燃了火种,他在使者眼中与那些一触即溃的低等亡灵也没什么区别。
然而话一脱口,尤利尔就意识到对方其实并没有义务为他做什么,自己的行为简直是无理取闹——他印象中的使者可不像埃兹先生一样有人情味,哪怕后者的人类感情大多表现在斤斤计较上。
而塞西莉亚也不是乔伊的店员。
“抱歉,我有点激动。”尤利尔不由得嗫嚅了一下,他脑子很混乱,“我——”
“走吧,这里没人会来。”
使者毫不在意他的态度。“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已经不是她了。”
……
『看吧,我说过你总有一天会成为神秘的』
尤利尔摇摇头,“如果这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那我宁愿死在食尸者手上。”
他们穿过街道,到处是破败的景象。屋舍坍塌,围墙损毁,路灯杆上残留着血迹,但并不太多。
学徒能想象到,人们是在未知觉的情况下烧干灵魂,尸体刹那转变为恶灵的仆役。
黑暗和死亡像是影子一样追逐着活人,有时他们路过的街道烟尘弥漫,不得不用魔力开路;有时会有食尸者扑出来企图发泄嗜杀的本能,那这些倒霉鬼可真是撞上了铁板——尤利尔还没来得及拿稳冰剑,就看到乔伊周身环绕的霜雾如猛兽出闸一般席卷而去。
寒风过后只有满地冰渣,显然使者大人的心情也不算好。m.bïmïġë.nët
这一路以来学徒竟然没有见到一个活人,他不由得因为这样惨烈的景象而心神震动。
尤利尔意识到自己原本也该是其中的一员。
“为什么我会站在这儿?”他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我能突然成为了神秘?是因为塞西莉亚?”
『那你想得可太多了,假使人们经历痛苦就能获得力量,那世界上就没有普通人了——因为每个人都有伤痛』
指环答道。
尤利尔不知道火种点燃需要多么苛刻的条件,但无论是什么他都敢肯定自己没有做出任何准备。神秘的诞生仿佛一场幻梦,他在无知无觉中醒来,又在醒来的刹那将梦境遗忘。
“那我有什么特殊的?”尤利尔自己都不相信。
『没有。说实话,我也很想知道你怎么能跳过那么多课程和步骤,让火种自燃的——』
索伦垂头丧气地写道:『我以为你这种笨蛋会比正常人在学徒期呆得更久一些,没想到你居然跳过了接触神秘学的阶段,直接点燃火种了……这根本就不魔法』
尤利尔心想学徒期大约是准备的时期,就好像成为正式工之前都要有过一段艰苦的白工一样。这与普通人的工作也没什么区别,他不由松了口气,问道:“我当学徒的时间长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作为符文魔法最高技术结晶,我很乐意系统化地教导你神秘学的基础知识,并对你的未来职业选择做出合理的规划与建议……』
尤利尔听得头昏脑涨,“这与火种有关吗?”
『点燃火种是主动行为,不然你以为灵魂这种意识与思想的结合体,是用火柴就能点燃的吗?』
“那些魔药——”
『沟通魔力是十分细致的活计,手法粗暴只会死人……当然可以活跃火种的魔药十分难得,这也正是它的价值所在。』
这时索伦听了听,用一种复杂的口吻写道:『如果是平时我大约很高兴你能主动了解神秘学,但真奇怪,我现在居然一点也没心情』
“因为你也有灵魂。”学徒轻声道,“谢谢你的安慰,索伦。我知道你不只是枚戒指。”
格森先生没有说话。它一直都借着冰水或烟雾来表达自己,而从未有过言语。正常来讲它会用难得的严肃态度告诉学徒符文生命只是一种魔法效果,只是它现在在思考一些更深刻的问题。
『也许我们对灵魂的定义有点偏差』索伦最终答道,『但这不是什么值得关心的事情』
『尤利尔,你现在是神秘生物了』
这句话显得莫名沉重。
尤利尔还未做出什么回应,就听到乔伊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就是这里。”
眼前是一栋结构简易的木屋,花园长满杂草。若非门上挂着的“歇业”牌子,任谁也不会想到这居然是一家对外营业的商铺。
尤利尔抬起头,这才发现他们的位置其实是松比格勒的尽头。他一路上心不在焉,竟然连回到了自己原本讨生活的街道都没有注意。
从法夫兰克到这里有七站地,学徒还记得那个永生难忘的车站的夜晚。但无论是当时还是现今,繁华的街道上都不再有行人了。他还能依稀辨认出熟悉的景物来,而尽头的长街上钟楼近在咫尺,指针上霜雪附着。
『切斯特就住在这里?』指环很是惊奇地写道:『白,你是怎么找得到这儿的?』
“药剂的魔力反应太强了。”使者答道。
当然话虽如此,他不需要多费心思还是代理城主金特里·威金斯的缘故。不然四叶城里现在最多的是亡灵,其次就是魔药了,乔伊不可能明确找到一个存心把自己藏起来的自然系炼金术士。
索伦没吭声。它知道对方是在敷衍自己,而且这么认真的敷衍就说明如果自己要是再问下去,年轻人就会把它送去维修。
一想到灾难的始作俑者就隐藏在眼前破旧的木屋里,尤利尔就有些按捺不住。大门未锁,甚至一直到了屋内都没有障碍,学徒感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因为异常就意味着猜测距离真相又进了一步。
他提着剑就要走到最前,却被乔伊拦了下来。
“先别动手。”
“你要说服他吗?”尤利尔不可置信地问道。实在是这样的展开从任何一方的角度考虑都没有可能实现:首先乔伊不善口才;其次,与亡灵为伍的切斯特要是真的会被说服,他就不会将魔药扩散到全城了。
难道说乔伊是因为魔药的价值吗?
学徒忽然发现这未尝不是一个理由,他根本就不了解乔伊。可这么一想尤利尔又忍不住感到羞愧,因为无论有怎样的原因,乔伊都给予了他很大的帮助——从符文指环索伦到点燃火种,说是救命之恩也不为过,他现在却要怀疑对方另有所图。
而如果年轻人真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尤利尔并不是毫无社会经验的少年人,他知道有时候人们会为了挽回损失而做出一些违背情感的选择。
只是作为四叶城的平民,尤利尔打心底里无法接受这样的做法。他希望乔伊不是那种人,学徒自觉神秘生物仅仅比普通人多了火种赋予的魔力,他们从根本上依然是有良知有底线的人类的守护者。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乔伊忽然说道,他与尤利尔四目相对。学徒看到那对幽蓝的瞳孔宛若深海之渊,不由得心头一震。
『杀人可不能终结灾难』
索伦提醒道。
有面对一切的觉悟是一回事,明了前因后果、彻底解决问题又是另一回事。塞西莉亚的悲剧不过是缩影,他们不仅要为逝者讨还公道,更要让崩坏的局面回归正轨。
尤利尔这才勉强压抑下来自己的怒火,他开始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思维,试图让它分析一些对情势有帮助的事情:“切斯特为什么要研究点燃火种的魔药?”
“他是炼金术士——这应该是个神秘职业,不需要再点燃火种了吧?”
指环解释道:
『你忘了吗,尤利尔,魔药并不是为了点燃火种而制造的,它本质上依然是活跃火种的药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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