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将吴亘等人安全送到岸边时,余风扯下自己腰间的一片鱼鳞,送给了吴亘。这是鲛人见证兄弟情义的标志,就如世俗的人族需要焚香结拜、共诺同死一般。
余风记得,吴亘临走时有些神秘的笑着说,将来再见时,凭借此鳞片再相认。到时无论什么人找过来,就当是自己就成。
此时余风方才想明白,吴亘和杨正应该用了什么易容之术。这两个浑蛋,这么鬼鬼祟祟,看来身上还藏着不少秘密。
只是可惜,自己没法子与他们一同在昆天洲闯荡出一番事业。若是自己也去,说不得也能干出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让自家爹爹好好看看,鲛人离了海上亦能纵横于天地。
少年的心思如同海风一般,越飘越远,正畅想间,忽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他们走了?”
“呀,爹,你怎么来了。”余风惊诧转身,吓得一缩脖子。
余海轻轻拍了一下自家儿子的头,“我不来你是不是也要跟着跑了,来个先斩后奏?”
“我不是没跑吗。”察觉到父亲没有生气,余风笑嘻嘻道:“您什么时候来的。”bïmïġë.nët
“从你离开的时候,我就在你身后,还什么时候来的,回去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余海有些气恼,看着儿子讨好的笑容,不禁长长叹了一声,“算了,爹以前对你管得太死了。你也长大了,有了自已的想法,有了自已的朋友,以后爹爹不会再太拘束于你,只是行事前要多想想,莫要仅凭一时热血就把自己和家族陷于险地。”
“我知道了,爹,再大也还是要听你话的。”余风推开自家爹爹向远海游去,撒娇道:“天不早了,咱回去吧。”
“唉,臭......”余海健硕的鱼尾一翻,向着自己的儿子追去。
不提余风如何与余海解释,吴亘、杨正和卓克登上了岸,眼见四下无人,匆匆向着内陆赶去。离了海岸线不远,眼前出现了连绵起伏的群山。山不高,上面长着低矮的树木。
三人不敢多停留,趁着夜色钻入了莽莽群山之中。对面是什么情形,三人纯粹是两眼一抹黑。冉蓬虽然多次到过昆天洲,但从未出过那个名叫衡门的港口,自然对当面有什么全然不知。
离了港口牧人的庇护,三人就如羊儿入了狼窝,时时有可能被人捉去,自然得提起十二分的小心。白日里,三人就寻些隐蔽的山洞兽窝藏身。等天黑时,方以星曜为引,匆匆奔行于荒山野岭。
许是黑巫术去除后运气转好,三人一路之上并没有撞见牧人,渐渐入了远离海岸线的腹地。
多日平安,三人渐渐放松了警惕。正如再狡猾的野兽也会落入陷阱一样,这一日,随着杨正啊的一声惨叫,整个人被倒吊在树上,宣告着吴亘等人好运的结束。
“竟然是人族,天啊,竟然有人族在这里,发财了,能卖好多钱。”随着一阵口音怪异的叫喊声,从树林中跳出三个猎户模样打扮的牧人。
三人穿着粗制的兽皮,身上的苍耳、脸上的黑渍,说明他们已经在山中呆了不短的时间。看着吴亘,猎人眼中露出了贪婪,各自持刀挽弓小心围拢过来。
吴亘无奈的看了一眼杨正,这位也曾是在神教圣山呆过、有修为在身的人,竟然入了三个粗鄙牧人的陷阱。
杨正此时也醒悟了过来,黝黑的脸有些红,叹了口气,手指轻轻一划,脚上兽皮制成的绳索顿时断为几截。从树上落下,杨正一声不吭,眨眼间就冲到了三名猎人的身前。
此时,猎物变成了猎人,一阵白光飞舞后,三名猎人被打倒在地。这些都不过是最普通的牧人,身上那点可怜的修为在吴亘等人面前真不是什么事。
将三人捆绑在一起,杨正蹲在地上,不怀好意的盯着这三个倒霉蛋,“吴亘,咱是不是要把这三人给做了,免得走漏了风声。”
三名猎人惊讶的看着吴亘等人,没想到这几人竟然如此厉害。只不过,从小形成的根深蒂固认识,让他们还是有些瞧不起这几个在昆天洲只能当作猪羊的人族。
“我劝你们还是把我们给放了,我们也不报告山外的老爷,彼此就当没有见到过。”三名猎人中年岁最长的一个中年人开口道。
吴亘与杨正对视一眼,皆是笑了起来。不知这三位是真蠢还是假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个典故肯定没有听过,性命已经捏在人家手里还不懂得识些时务,着实是有些可爱。
“杨正,看你的了。”自从有了杨正,有些脏活吴亘就不用亲自下手了。将这三人身上兔子之类的猎物取下,带着卓克在一旁炮制起来。
“交给我了。”杨正笑眯眯起身,往手里吐了一口唾沫。从三人的身上取了一根不长的绳子,找了一根横着的粗树枝,将绳子抛了过去。
接着,又在绳子两头做了两个绞索,分别套在了方才说话的中年人和另一人的脖子上。杨正这个绳索歹毒的地方就在于,绳子太短,两个人的脚无法同时落地。
一个人脚踩在地上时,另一人就得悬于空中,谁死谁活,就看这两人如何抉择了。
“只要树上有一人死了,我就把剩下的两人放了。”杨正拍拍手上的灰,冷笑道。
“狗贼,你以为这样我们就会怕了,牧人没有孬种。”那个中年人脸憋得通红,用力向后挺着脖子,这样便能喘上气来。踮着脚尖骂了一句,却是又赶紧跳起,把对面的人放下喘了口气。
没人搭理他,除了地上的少年满脸惊恐的盯着自己。
“料撒得足一些,这些日子都没敢吃热食,天天就啃鱼干了。”忙乎完这一切的杨正,蹲在篝火旁,指点着卓克烤制剥了皮的兔子,转头又冲着吴亘道:“给点酒,嘴都淡出鸟来了。”
吴亘从身上取下一个酒囊扔给杨正,“省着点喝,给卓克留点,就剩下这么多了,往后想喝,就只能去打劫牧人了。”
杨正拔开塞子,小心的灌了一口,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很快,肉变得焦黄起来,吴亘将卓克的头扳了回来,不让他再看树下忽高忽低跳来跳去的两人。
三人在篝火边大快朵颐,树下的两人却是有些支撑不住了。这么不停的跳跃,脖子不时被勒紧,让二人身心俱是疲惫不堪。再这么下去,两人中总有一人须得死去,方能让另外一人活了下来。
地上的少年一会看向树下的亲人,一会看向正在大口吞咽的吴亘等人,眼神由初始的愤恨,渐渐变成慌乱,最后竟然流下泪来。
“你这法子行不行。”吴亘低声问道。
杨正用力咬开了一根骨头,大舌头一卷,将其中的骨髓卷入口中,“放心,这三个明显都是认识的,谁生谁死,可不是那么好抉择的。
即使活了下来,恐怕也会内疚一辈子。而且,地上还有小辈看着,瞒不了的,以后还怎么面对家里的人。”
“杀人诛心呦,这比直接死可是难受多了。卓克,学着点,你小子就是太老实了。”吴亘将酒递给卓克,“喝,非得把你的酒量给练出来。”
自从将卓克收留在身边,吴亘才发现,这小子竟然不会喝酒,这怎么成。男人不会喝酒,还是男人吗。一有空暇,吴亘就会让卓克抿上一些。
卓克拼命忍住想回头看的冲动,往嘴里倒了一大口酒,却是被呛得连连咳嗽起来。
“咳咳。”树下的中年人也剧烈咳嗽起来,方才对面的同伴眼见是撑不下去了,所以自己才在空中多呆了一会,等下来时已经两眼翻白,再晚一些就要过去了。
大口呼吸着空气,中年人冲着杨正嘶哑的喊道,“狗贼,你杀了我吧。”
杨正走了过来,没有搭理中年人,而是把一块肉塞到地上少年的嘴里,“吃,吃饱了接着看,他们两人嘴也硬,命也硬,想死还得好一会呢。”
噗,少年吐出嘴里的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杨正砰砰磕起了头,“大人,你要杀就杀了我吧,放了我爹和叔叔吧。”
杨正将少年扶了起来,轻轻擦掉其额头的土屑,和颜悦色道:“这可不行,咱当初就说好了,他二人只要死一个,我就放了你们。放心,我是讲信用的人,断不会食言。别急,很快就好了。”
少年泪流满面,哀求道:“大人......”
中年人看着脚在空中扑腾的弟弟,脸色一黯,“大人,我们错了,还请饶了我们吧。请大人放心,几位的行踪我们绝不会说出去的。”
杨正眼皮一抬,“错了?方才是谁说要将我们卖了的,万一把你们放了,掉头又去告密,当我们是傻子呢。”
中年人咽了一把口水,艰难道:“大人放心,以您的身手,把我们小村子杀个干净都没问题,我又怎会为了几个钱,把全村人的性命都赌上。”
“真不告?”
“千真万确。”
“这就对了吗,和气生财,和气保命嘛。”杨正回头看了一眼,手一挥,树上的绳子断裂,两个人重重倒在地上,大口喘起气来。
将三人拎到篝火旁,杨正微微努嘴示意。吴亘斜斜靠在一块石头上,指着中年人慵懒的开口道:“我问你答。”
“大人请讲。”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回来,中年人再无方才的倨傲,忙不迭回答道。
“你们是什么人,住在哪里,有多少人。”
“大人,我们都是猎户,就住在距此约十里外的山上,全村也就百余人,平日里就以打猎为生。”
“这周围可有城镇,附近可有官军。”
“官军?我们这里属于莫支家族管,家族里自有兵马,但有多少委实不知。”
......
一番盘问下来,吴亘方才得知,中年人名哈山,其他两人分别是他弟弟哈川和儿子哈鹰。所住的村子就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牧人村落。由于山上物产贫瘠,平日里整个村子都以打猎为生。
村子极为偏僻,距最近的村落都有百里,而且多是陡峭山路,说是与世隔绝也不为过。之所以躲在如此荒僻之地,其实就是因为莫支家族的赋税太重了,无奈之下才迁到现在的位置。
吴亘沉吟半天,“走,到你们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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