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肆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仿佛又回到了刚要化形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是一条懵懂的蛇妖,靠着深山老林里微薄的天地灵气莫名修成了精怪,结果第一次化形没能扛过天雷,被劈得骨头都差点酥了。

  所幸一个在深山修行的老道把他捡了回去,细心养护,竟然把他救了回来。

  老道脾气很好,总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哪怕醒来后被警惕的他咬了一口,也只是笑眯眯地在他头顶上敲了两下,“想当人啊,这臭脾气就得改改。”

  元肆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当人,但是山里的精怪都说化形了,就可以到山下去看人,人类世界很有意思,所以他也就跟着修炼了。

  伤好之后,老道本来想把他放生,但元肆觉得反正都是看人,老道也是人,跟着他应该能知道不少有关人类的事。

  所以干脆就在老道修行的悬崖旁边找了个洞窝着,不走了。

  白天跟着老道晨起修炼,夜里就在悬崖边上晒月光吐练内丹。

  老道见状也不赶他,偶尔兴致来了,也会打上一壶自己酿的酒,斜倚着悬崖边上的歪脖子树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对月舞上几剑,最后瘫在悬崖上,一觉睡到天光大量。

  元肆一开始还担心他死了,后来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后面等他身体长大了一些,还能把他驮回茅屋里去。

  就这样,一人一蛇相伴修炼。

  老道士年纪越来越大,头发越来越白,而元肆体型越来越大,修为越来越高。

  后面也不知道怎么的,稀里糊涂就化形了。

  老道看着他变成自己的模样,吓得一口酒全喷了出去,“傻孩子,你才多大年纪,怎么变成了老朽这般模样?不妥,不妥。”

  元肆歪着头看他,“那该变成什么模样?”

  老道沉吟了下,“要不,就变个俊俏的小郎君吧。”

  “什么是俊俏的小郎君?”元肆不解。

  老道想了下,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残破的画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画像展开,元肆凑过去看,就见那是一幅被火烧过的半截画,画上是一名鲜衣怒马的少年郎,眉如刀,目如星辰。

  元肆虽然没啥审美,但好歹也知道年轻人比老头好看,于是干脆就把自己化成了画中少年郎的模样。

  抬头一看,才发现老道正望着自己,眼含热泪,“将军!”

  元肆不解,“将军,是他的名字吗?”

  老道似乎是突然反应过来,急忙收回目光,“当然不是,将军是人间的一个官职,主战沙场,护佑一方国土的大官。”

  元肆不置可否,主要他从出生开始就在这深山老林里,对人间的所有知识全都来自老道,是真是假他也分辨不出来。

  老道擦了擦眼泪,“你可有名字?”

  元肆摇头,“没有。”

  山里的精怪从来不给自己取名,他也一样。

  老道说道,“画上的人姓元,你既变了他的模样,不妨也沿用他的姓氏吧。”

  “你是蛇,蛇为巳,音同肆,以后就叫你元肆,”老道望着他,像是要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愿你能如这人年轻时一般,不受这世界拘束,潇洒肆意,快活一生。”

  元肆点点头,他对名字没概念,既然老道说好,那应该挺好吧。

  他指了指画中的人,“他是你什么人?”

  “一个故友。”

  元肆歪着头,“那以后我也是你的故友。”

  老道哈哈大笑,“好,以后你就是我的故友。”

  时间一晃,又是二十多年过去。

  老道虽然样貌没有再变,但元肆能感觉到,他的生命力正在逐渐流失。

  他活不久了。

  老道临终前,将元肆叫到身前,“你还年轻,不必困在这方山崖。我死之后,你就下山去吧,也去见见这山下的世界。”

  “千万要记住,非到山穷水尽时尽量不要杀生,也不要做那不以之事,要学会分辨好坏。”

  元肆点头,“我知道。”

  这几十年来,老道一有空就给他讲山下的故事,他知道山下的世界有美好的地方,也有很多不公和冤屈,他同意老道下山,也是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不是真的和老道说的一样。

  老道坐化之后,元肆把他的尸体连同那座破旧的茅屋一起埋到了山洞里,没有给他立碑,因为他也不知道老道叫什么名字。

  元肆下了山。

  因为长得好看,山下的人类不管男女老幼,总爱盯着他看。

  甚至有不少人见他好骗,企图将他拐走卖到龌龊地方去。元肆一开始不懂,直到他看到了那些受辱的男女,他想到了老道给他讲的故事。

  这个世界,富人和穷人是不一样的,有很多吃不起饭的人同时也在被有钱人欺辱,沦为他们的玩物。

  元肆把那些将他拐进去的人全都杀了。

  虽然老道说非必要不要杀生,但他觉得这些人活着好像也没什么作用,杀了正好肥地,还能帮那些穷苦人家多长些稻子。

  那些获救的人给他磕头,喊他活神仙,元肆心想,原来当神仙这么容易?那为什么老道一心修仙,却不愿意下山来救人呢?

  老道肯定是个傻子。

  元肆心想。

  这之后又过了百来年,他一直在人间四处游荡,看到不平事总会出手,而且管杀不管埋。

  他只管杀了那些作恶的人,却从来没想过恶人背后还有更大的恶人,他走了之后,那些一时脱困的人将会迎来更大的报复。

  人们不再喊他活神仙,而是叫他活阎王。

  元肆不懂,为什么明明他帮了那些人,那些人却还反过来骂他?

  直到皇朝颠覆,战乱四起,他在边境遇到了一队长长的人马,他听到有人管走在最前面骑着马的人叫“将军”。

  后来元肆也成了一名士兵,那个一脸风霜笑起来像夜枭一样的中年男人在打仗的空闲也会告诉他很多人类世界的规则和见闻,大多数时候不是在笑就是在拍桌怒吼。

  为小家添丁父母过寿妻儿的思念而笑,为世家大族欺行霸市鱼肉乡民而怒,为他国年年进犯,边境民不聊生而落泪。

  还会拍着元肆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只有打赢了这场战,天下安稳了,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到时候等新皇登基,把那些世家大族抓几个杀鸡儆猴,那些靠着他们欺行霸市鱼肉百姓的人才懂得收敛,那时候你再去救人,他们还叫你活神仙。”

  元肆似懂非懂,“好。”

  后来将军死了,没有死在他期望马革裹尸的沙场,而是死在了叛徒从背后射出的那一箭。

  元肆一怒之下屠杀了那名叛徒,单骑直闯敌军大营直取对方大帅人头,更是冰封千里,将整座战场变成了彻底的死城。

  而他也遭到天谴,被怒雷集中,修为倒退。

  战争局面由此改变,新皇靠着元肆顺利登基,第一时间赐封元肆护国大将军,各种赏赐如流水一般发了下来。

  元肆没有接。

  他厌恶了人类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模样,把那些赏赐留给了军中阵亡将士的家人,选择了继续流浪。

  在他流浪的那几百年时间里,山里的精怪越来越少,没有度过天劫的灰飞烟灭的,或者度过了天劫却被人类修士诛杀的,太多太多。

  元肆回到悬崖上的时候,山里已经只剩下几个初生的小花妖了。

  他把妖力分了一些给小花妖,找了个离老道最近的地方,陷入了沉睡。

  日夜轮转,时序更替。

  很快,人间又过去了几百年。

  一声开山裂石的轰鸣,将沉睡中的元肆惊醒。

  他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这个世界已经大不相同。

  封建皇朝已经消弭于历史,现在这个充满生机和活力的地方,他们管它叫,大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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