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昭仪曲氏早早就带着西平公主、凌贤人抱了长康公主赶到,太后见到她,面露慈祥之色,招手笑道:“怎来的这么早?哀家还想着你殿里如今热闹着,怕是要缓缓才能来了。”
“原本我也想过会再来,免得闹了母后呢!”曲氏微微一笑,带着西平公主行了礼,才道,“不想,今早西平不用人催,就早早的起了来,自己挑了衣裙过来催我了,说是急着给母后拜寿!”
说话间,西平公主就机灵的又跪了下去,一本正经的叩了头,大声道:“孙女玉桐,祝皇祖母福寿绵延、矫若青松!”又叩头,道,“亦祝我大梁国祚绵长、父皇与众母妃,还有玉桐的弟弟妹妹们,都能长长久久、团圆美满!”
高太后虽然对姬深的妃嫔左右看不顺眼,但对孙儿孙女却是疼爱的,即使如今皇长子在她膝下抚养,这唯一的一个皇子要比公主们来得都珍贵,但怎么说,西平也是她的骨血,并且西平又没像新泰公主那样给高太后留下不体恤手足的印象,如今见她一身花团锦簇的拜着寿,又说得这样入耳,越发开心,忙叫左右下去扶她起来,唤到身边,拉着她的手怜爱道:“西平这张嘴,可是真真是甜到了哀家心里去!”
温太妃在旁亦含了温柔的笑,道:“我倒觉得,公主殿下字字句句都是出自真心,情感真挚,这才使人听得甜沁入心呢!”
“你这话也是甜沁入心。”高太后含笑睇她一眼,道。
不过西平公主如今年纪小,纵然这番话是曲氏教的,从自己亲孙女口中说来,尤其的舒畅,更别提西平今日为了给自己拜寿,还特特不必人叫就起了,高太后拉着她左看右看越是喜欢,忍不住就捋了腕上一串琉璃珠子给她:“你今儿来的最早,皇祖母额外给你个好东西。”
这串琉璃手珠是高太后当年的陪嫁,因着这几日武英郡夫人时常入宫,与她说起了闺阁旧事,高太后感慨万千,叫宋氏找了半晌才寻出来的,虽然未必比她平常戴的贵重,但意义却远胜过之的。
西平公主接了,却甜甜道:“皇祖母这话说的可不对呢,孙女才不是最早到的!”
听了这话,高太后与温太妃都一起笑了起来,高太后对温太妃道:“难为这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要孝敬长辈了!”
温太妃就笑道:“太后说的是晚辈里头,殿下就放心接着罢。”
“就是孙辈里头孙女也不是头一个到的呢。”西平公主道,“大弟弟不是比孙女还早到吗?”
“母后,这孩子就会帮着弟弟妹妹讨赏。”曲氏这时候在殿下含笑道,“这几日,我给她各样东西,每个都替长康要了一份,就是吃食,她也惦记着叫人记下来等长康大了给长康吃呢,如今我什么都要备上两份才与她开口!”
高太后就动容道:“你就这样喜欢弟弟妹妹?如今他们可都还小呢?”
就听西平公主不在意的道:“母妃说孙女也还不大呢,母妃同孙女说她小时候的趣事,单是表兄弟就有七八个的,还有兄长和弟弟,就是如今的表舅舅、大舅舅和小舅舅们,一起爬树抓鸟、下水捉鱼,孙女听着可喜欢了,只是母妃说,这些事情得人多才好玩,孙女就一个人,便是拉上了新泰妹妹也才两个人,却是没意思的,所以孙女当然盼望弟弟妹妹多些,速速长大些,好一起玩呀!”m.bïmïġë.nët
听她说得天真又热切,高太后凝神了片刻,才重新笑了起来:“好孩子,你说了这个话,还怕没有更多弟弟妹妹陪你玩吗?你可是我皇家的皇长女,将来啊,弟弟妹妹们可都要以你为长的,得你带着他们玩呢!”
西平公主面露惊喜之色,但随即又苦恼了起来,道:“皇祖母,孙女晓得做长姐的,样样都该让着弟弟妹妹们,且也要为弟弟妹妹们做楷模,只是……只是……”
见她忽然期期艾艾的,高太后奇道:“怎的?”
西平公主面色微红,回头看了眼曲氏,见她只促狭的笑着不接话,这才转头对太后含羞带愧的道:“孙女的绣活实在做不来,不只遇见霭阳堂姐时都与她请教过,也向宫里绣娘问过,可怎么做都做不好,先前母妃心疼孙女,说不要做了,皇祖母心疼孙女,不会责怪的,可孙女听说,霭阳堂姐几年前就绣了屏风给皇祖母呢,孙女这回想着,自己不及霭阳堂姐,就想绣个小些的东西,奈何做了几日还是不成,这……绣活上,往后妹妹们就别和孙女学了罢?”
这番话说到一半,高太后与温太妃眼里都有了笑意,待她说完,都哈哈大笑起来:“是是是,你既然不擅长,那就不必学了,不然皇祖母怎么能不心疼?”
温太妃又道:“霭阳县主绣屏风那会,比殿下如今的岁数也长了一倍还多呢,殿下这会有这份心啊,你皇祖母就开心得紧了!”
如此祖孙尽欢,等人多起来后,西平公主就乖巧的告退下去,回到曲氏身边乖乖坐好。
高太后一边免着众人的礼,一边小声问温太妃:“这番话是牧氏教的还是曲氏教的?”
“依我看恐怕是牧光猷多些。”温太妃道,“到底西平公主不是牧光猷亲生的,如今牧光猷又有了身孕,想来是因为西平公主养了这些年,如今牧光猷又执意要在行宫里生产,这是怕分隔得久了,与西平公主之间生疏,届时母女生出罅隙来……这才提前教导着西平公主友爱弟妹呢!”
“虽然用心到底自私了些,但有这份心,总比那些个只盼着自己亲生的好的东西好多了。”高太后闻言,微微点头。
温太妃就笑道:“太后既然夸了牧光猷这份用心,另一个人的气度却也不能不赞。”
高太后听出她的意思是指左昭仪曲氏——这番话固然是牧碧微教的,到底西平回来也有些日子了,哪里能够记这么久?恐怕还是牧碧微派在她身边的人跟着提点的结果,如今西平公主是在曲氏膝下养,想把公主教的在太后跟前说出这一番话来,没有曲氏的准许或者默认怎么可能?
略一沉吟,高太后淡淡的道:“幼菽气度的确非常人所能及。”
温太妃安然而笑,仿佛什么也没说一样,然而她晓得,高太后对左昭仪却是越发的疑心了……这样的展示着自己的气度,从前,没有皇长子以外的皇子时,高太后会认为这是曲氏家教好,可如今,却不能不疑心她是拉拢人心了……
正沉吟间,就见殿门处一抹艳红傲然而入——是贵妃苏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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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太后今年并不是整寿,照例没有大办,不过是宗室团聚一堂,外戚只到了不多的几个,武英郡夫人、荣昌郡夫人自然都是在列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高阳王的王妃已经定了的缘故,高家这会到有几个小娘子、小郎君过来了,自然,来的都是姬深不会看上的那种,免得徒生波折。
祝寿之后,太后便命众人不必拘束,尽情欢饮,又召了教坊歌舞上去,一时间和颐殿中丝竹悠悠,衣香鬓影连绵若雨。
西平对这些兴趣不大,她向来和霭阳处的好,当下与左昭仪说明了,就一起溜出殿去,左昭仪自是忙叫人跟上。
到了外头,两个人唧唧喳喳的说着话,西平就和霭阳说起了自己方才拜寿的情景:“皇祖母许我往后可以不必学刺绣了,堂姐真是厉害,我看到那些线就头晕。”
霭阳得意道:“这个法子好吧?其实我也就绣了那么一回,真是吃力个死人了,回头我才不绣呢!咱们是什么身份?这些东西会与不会都不打紧的。”跟着霭阳县主的人忙上来小声提醒霭阳县主不可在太后寿辰时说不好的话。
这边正小声劝说着县主,忽然听见远处仿佛有人也说到了死字——却是——“郎君若再纠缠奴婢,奴婢惟有一头撞死在这假山上了!”
西平耳朵尖,立刻道:“这声音我仿佛听过?”
“别是小姨宫里的宫女在这里被哪个喝多了为难吧?”霭阳到底年长些,立刻想到了事情关键,对西平道,“咱们去看看。”
两人走到声音传来的附近,就见一个穿着杏子红宫装、腰束彩绦,年纪却不太小了的宫女,正被人拦在了一处假山下,这宫女眉目清秀,气度沉静,与寻常宫人却不同,虽然被人拦住,但除了说话时声音有意提高、以期望四周有人出来解围外,仍旧是一副不焦不躁的模样。
见了这宫女,西平就小声告诉霭阳县主:“不是曲母妃宫里的宫女。”
霭阳问:“你可认识?”
“像是叶母妃的贴身大宫女云梦如。”西平想了想,小声道。
两人这边嘀咕着,那边就听拦住了云梦如的人懒洋洋的道:“你这宫女好生无礼,我不过请你带我去个休憩的地方,你怎也不肯?”
这人西平不认识,霭阳却是见过的,悄悄和西平咬耳朵道:“哎呀,怎么是他呢?是高家十一郎,这人一向放.荡无礼,母亲叫我离他远点的,现在怎么办?”
西平道:“他仿佛是喝醉了。”就叫樊氏,“你过去带那高家十一郎去休憩。”
如此也算是为云梦如解围了,云梦如因为是满怀心事进的宫,与西平公主没怎么说过话,但叶寒夕是经常去寻牧碧微的,她是个爱笑爱闹的性.子,与西平公主却是玩得熟悉,连带身边人也被西平记住,念着叶寒夕的份上,就有心为她解一解围。
云梦如见樊氏过来,也认出是西平公主身边的嬷嬷,顿时一喜:“这位郎君,有人过来给你引路了,奴婢还要去拿叶容华要的东西,郎君请自便罢!”
不想她才移步,樊氏还没走到近前呢,臂上一紧,却是那高十一郎一把拉住了她手臂,吐着酒气道:“谁耐烦要个老婆子引路?我偏要你带我去!”他暧昧的笑了笑,“这婆子面上褶皱都多少层了,怎么伺候我更衣啊?”
这话说毕,樊氏听得清楚,到底是宫里的老嬷嬷了,依旧神色不变,只安然上前请道:“郎君拉住的乃是叶容华的贴身宫女,是叶容华带进宫来的,却是不便与郎君引路,还请郎君随老奴走罢。”
“滚开滚开!”那高十一郎却抬手不耐烦的将她挥退,随即用力抓住云梦如,大步拖进了假山之后!
不远处西平公主与霭阳县主都看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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