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阁>都市小说>嫁错郎>第 49 章 第 49 章
  饶是李温棋早有一些猜测,也是惊讶不已。叶满虽然听了他的话提前有些心里的准备,这会儿也是完全懵了,呆呆地坐着不知如何反应。

  方文是她二叔,又或者她爹误会二叔跟她娘的关系,这都是叶满已知的事情,可她也不是亲生的,这便犹如晴天霹雳了。

  叶满心慌不已,若不是李温棋在侧,她早已坐不住了。

  “我就说这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叶夫人自己的屁股还没擦干净,得知这事反过来就指着叶满一顿讽刺。

  叶老爷等人都悠悠看了她一眼,暂且不想同她扯皮。

  “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弄错了,若你还是误会我和梅娘”

  叶老爷摇摇头,打断方文的话,“我说过你是我兄弟,我从未怀疑过你,也没怀疑过梅娘。”

  “那这是……”方文总觉得他那天就话中有话,可也没想到其中还有这般内情。

  “梅娘的孩子,一出生就死了,满儿是我当年从伙房夫妇那里抱来的。不过准确地来说,孩子也不是他们的,是他们从外面捡来的。”

  叶老爷一番话,让众人心中再度翻涌起来。叶满扶了下额,连番的震惊已经让她有些接受不能。

  爹不是亲爹已经算打击了,如今得知连娘也是不是自己的娘,叶满顿时就像没了根基的浮萍,飘飘摇摇没有立足之处。

  事情既已说开了,叶老爷也没再瞒着,将当年的事情都一一道了出来。

  “梅娘的孩子是不足月出生,生下来没多久就夭折了,她自己身子骨又弱,生产之后也昏迷了好几日,所以中间的事都不知晓。我当时可怜梅娘丧子之痛,看到伙房夫妇收养了一个孩子,便另支了二百两银子,从他们夫妇手里将孩子买了过来,充作是梅娘自己的孩子。”

  既是一片好心开了这个头,叶老爷自然也是打算视如己出的,只是后来的一件事,改变了他的想法。

  “我一片好心收养了别人的孩子,哪知我自己的孩子却是个杂种的东西。”叶老爷看向叶夫人母子,嘴角噙着一抹讽刺,直让叶夫人抬不起头来,“不过如今想想,这也算老天爷开眼,所以才让我知道这真相吧。我原本的孩子跟他母亲不知生死,我又何苦费心替别人养育?令他们长大成人,不缺衣不少食,以后各自婚假,我又何曾愧对过谁?”

  叶老爷这番话,让在场的人都哑口无言。

  叶满小时候,也不是没有心怀埋怨,如今知道真相,不觉难过异常。

  是啊,她爹何曾有愧于她呢……

  关于叶随的身世,叶老爷也是后来知道叶夫人是怀着肚子嫁进来的,至于叶随的生父是谁,他也没闲心去打问。这门亲事,是家里长辈亲自说成的,他那时跟挚爱分离,已是心如死灰,若非还念着有找寻的踪迹,可能也不会安于听从父母的安排。

  那时双亲年事已高,方文又叛逆离家,举家都指望着他一个人。他不想在父母高龄之际,还让他们知道这些糟心事,所以一直按下不提,这些年他各地辗转探查叶寒溪母子的下落,也没顾得上跟叶夫人算这笔账,是以才拖到今日。

  本来他也没打算闹大,只想让叶寒溪认祖归宗,到时私下跟叶夫人和离,寻个由头把事情遮掩过去也就罢了。怎奈叶夫人母子不识好歹,非要闹将起来,他一气之下,干脆便把当年的事都和盘托出来。

  叶随一直说叶寒溪是野种,以往对叶满也是眉高眼低不待见,如今知道自己才是那个野种,受的打击可谓是最大的。他瘫坐在地上,眼神直愣愣的,久久回不了神。

  这一顿饭显然没有达到宾主尽欢的目的,除了叶老爷父子相聚之喜,其他人倒是两头零落,心中忳忳。

  李温棋安抚好叶满,私下问了叶老爷当年伙房夫妇的下落,叶老爷也没推辞。

  “他们夫妇早已离开叶家,也不知还在不在百州,你或许寻不到什么踪迹。”

  “有些蛛丝马迹总比没有强,若不寻个因果,满儿也无法释怀。”李温棋深谙叶满的心思,所以主动来找叶老爷来细问。

  叶满好歹是叶老爷亲自收养过来的,虽然后面也没多过问,倒也不像对待叶随一样,心底还存着怨憎。他从不苛责叶随,由得他荒废,也算间接毁了他,毕竟一无是处的人哪还有什么前途呢。

  那厢叶夫人挤怕下人知道,心里又下不去这口气,只敢在自己房中哭闹。

  叶满站在院子里听到,心里也是沉甸甸的,对着院中那口池塘,神色迷茫。

  她从领口拽出那个一直戴着的护身符,摸了摸上头陈旧的花纹,解开了上面的系带。原本是心有感慨拿出来看看,倒不想这锦囊中原是一张字条。

  叶满看着上面的字迹和内容,随后也明白过来,把字条折好又放了回去。

  李温棋出来,顺势揽住她,给了她一个心安的眼神。

  在前院碰到方文,叶满顿了顿,上前把护身符给了他,“这是我……娘亲留下来东西,是她一直很珍视的,如今便还给先生吧。”

  方文看到锦囊中的东西,眼中泪光微茫,又见叶满神情低落,心中不忍,“满儿……”

  “我还未懂事,娘亲就去了,想来也是没有母子缘分。这锦囊和先生,都是娘亲至死挂念的,留在先生手中,她泉下有知或许还有几分慰藉。”

  方文听罢也没推拒,把锦囊收了起来,又道:“便是你跟梅娘不是母子,我也依旧是你的长辈,心里万勿多想。你的身世,我跟温棋会帮你查出来,日子还在继续过,别纠结在此事上。”

  叶满强笑着点点头,“我知道的,多谢先生。”

  从叶家辞别,李温棋拉了下叶满的手,问道:“要不要现在去找那伙房夫妇问问消息?”

  叶满不知道他已经打问出来,愣了一下。

  “看你也是心事重重,回去了也不一定呆得住,既这么在意,现在就开始打问,早点知道也早点了桩心事。”

  叶满感激他事无巨细都安排妥帖,只是想到自己不知从何处来,由来已久的自卑又开始作祟:“我如今也不知是哪里来谁生的野孩子,还让你如此费心。”

  “说什么傻话呢!”李温棋当头敲了她一下,“你就是皇亲国戚,又或乡野丫头,不都是我娶的这个人,难不成还要因此与我生疏不成?明知是错我都娶了,你身世如何又是什么大不了的。”

  叶满觉得心中泛着暖意,没有说话,挨在他胳膊上蹭了蹭。

  两人一路到了叶老爷指给的地方,幽深的巷子里比屋连甍,青石累就的两侧墙壁都是岁月的痕迹,遍布着苔藓。巷子尽头有一株大槐树,槐花正落在底下的石磨上,安静宁和。

  李温棋见门口砖石干净,应是还有人居住着,就是不知道还是不是故人。

  他上前扣响门扉,过了一阵,才有个慢悠悠的声音响起:“谁呀?”

  李温棋听到是个老妪的声音,忙回道:“我们是叶家酒坊来的,有桩旧事想问一问阿婆,烦请开个门。”

  门很快开了,对面的老妪亦是头发花白,看人的时候也是眯缝着眼睛,好像有些许狐疑,“叶家酒坊……是叶老爷让你们来的?”

  李温棋不欲遮掩,说明来意,老妪听罢恍然大悟,却也没有更多的线索给他们。

  “当初那女娃是我老头子带回来的,本来是想自己养着,后来老爷看见了,便收养了过去,想不到中间还有这样的事情。”老妪叹息一声,眯着眼睛想了下当年的情形,“关于女娃的身世,我们其实也不清楚。据老头子所说,那女娃当时被一个年轻姑娘带着,那姑娘看起来不像百州人,头发和眼睛的颜色都跟本地人大不同。他当时从外地采买回来,见那姑娘带着孩子跪在路边,看着着实可怜。原想是不是对方走投无路想卖了孩子,他给了银子,对方却没有要,只把孩子留下了。”

  李温棋听到此处,微微拧眉暗忖,难道满儿的生母不是中原人?可看叶满柳眉杏眼,半点异域人的特征也没有,李温棋也糊涂了。

  “对了,当时孩子的襁褓我还留着!”老妪说着当即起身去寻。

  她上了年纪,行动已是不便,猛一站起来就有些晃悠,李温棋忙伸手托了一把,随即扶她去里屋搜寻。

  帮着抬起炕上的木柜,李温棋从底下翻出来那件襁褓,虽然已经有些陈旧了,可上面的花纹还是能看得出来些许,不像是普通的棉麻一类。

  “倒像是西域特有的东西……”李温棋心下思量,又见老妪从一旁的箱盒里拿出了一个坠子。

  “这坠子也是当时放在襁褓里的,老爷收养了孩子以后,我们也忘了把这些东西一并交给他,便一直留着。”

  李温棋拿过坠子细看,是一个彩绳装饰的吊饰,应该也是用于压裙摆的,上面还有零星的几个彩色宝石。

  “以前家道艰难,没办法便抠了上面的石头拿出来卖了些……”

  老妪神色有丝难堪,李温棋也并未就此责怪,忙又问道:“除了这襁褓跟坠子,阿婆对当年留下孩子的人可还有印象?”

  老妪摇了摇头,“我也是从我老头子口中知道的,如今他也去了,就更没人知道了。”

  李温棋只得作罢,细细翻看那襁褓跟坠子,想着能不能从上面找出些蛛丝马迹。

  叶满也一个劲儿跟着瞅,可她左看右看,都觉得那只是个好看的坠子而已,她的脑海里根本没有半点记忆。

  任凭李温棋见多识广,也只能约莫推测这确实是西域的东西。可西域地域何其广大,仅凭这两样东西,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可即便是捞针,那也得捞。

  李温棋将两样东西带走,留了些银两给老妪,随后又去找方文瞧。

  吃穿用度上,方文不见得比李温棋这个南北行商的知道得多,不过反复看了那坠子,却有了丝眉目,“这应该是西域王庭的东西。”

  方文在坠子中间的铜片上滴了滴墨,墨迹沿着上面原本雕刻的痕迹渗透,显现出一个完整的图腾来。

  李温棋看了看,忍不住讶异,“难道满儿的生母真的是西域人士?”

  “也未可知。”方文如今都不敢把话说满,叶家这一番纠葛他们都没算到,再远些的谁又知道是怎么回事。

  “如此说来,还是得去西域走一遭了。”

  方文沉吟一阵,道:“西域不比中原,那里几个部族时有动乱,这一趟我陪你们去。”

  李温棋想了想,这一路上或许少不得方文这个老江湖引引路,犹豫了一下后暂且谢过。

  回来以后,李温棋才将叶满身世一事说了,家里人倒是不太在意,无论叶满什么身份,还都是他们家的媳妇儿不是。

  “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还是尽力帮满儿找她亲生父母出来,不然那小丫头心里指不定怎么难受呢。”李夫人怜惜叶满,一直把她当没娘疼的小白菜,如今这爹不是爹娘不是娘的,觉得比那没人疼的小白菜更可怜了,所以再三跟李温棋叮嘱。

  李五哥琢磨了一下,好奇道:“不过照这么说来,满儿该不会真的是西域的皇亲贵族吧?”

  “那碍什么事儿!”李夫人扬了下手,随后却也放低了声音,“不过这要成了真,到时候只怕温棋的身份配不上,满儿看不上了怎么办?”

  众人都觉得她这话才有意思,笑了一阵又都看好戏一般看向李温棋。

  “满儿才不会嫌弃我。”李温棋由得他们闹,表现得自信满满。

  说是这样说,李温棋这心里没来由也有点虚,回屋之后就让叶满一个劲儿保证。

  叶满本来心情有些低落,被他闹得哭笑不得:“我都嫁给你了,还有什么嫌弃不嫌弃的,再说了哪有那么好的事……”

  何况家里人都护她如珠如宝,便真成了皇亲贵族,又何来嫌弃一说,那不成了没良心。

  “反正我不管,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都不能把我抛弃了!”李温棋抱着她,好像生怕她现在就飞走了。

  叶满只能顺着他哄了半天。

  言归正传后,李温棋把接下来的打算告诉了她,“我们这次全当是去领略一下西域的风光,不论结果如何,都不必放在心上。你已经有你自己的人生,不必为谁再牵挂纠结,只要你现在是开心的就好。”

  叶满歪了下头,贴向他的掌心,“我知道的,我只是想明白自己到底是从哪里来,也不用如此迷迷糊糊的,连自己亲生的爹娘都不晓得。”

  她的心情李温棋自然理解,揉了下她的脸将她揽入怀中。

  事情既定,李温棋也无需叶满再催促,尽快安排了行程。

  这次同行的除了方文,还有穆青霜。叶满得知的时候还是高兴了好一阵。

  穆青霜倒非早有准备,镖局正好有一批镖要护送到西域的星河镇,所以她便随行了。

  只是众人都没想到,荣峥居然也带着自家的商队欲西行。

  城门口遇见的时候,穆青霜下意识就想他是不是又偷偷摸摸跟着叶满,知道是荣家去买卖珠宝,也存着一丝狐疑,所以一路上反是跟荣峥结了伴。

  荣峥对她盯梢一般表现得全无所谓,不紧不慢地跟在李温棋一行后面,也不故意上去点眼。

  虽是如此,李温棋依旧看他不够顺眼,尤其心里还记着他上次带人出来作证的事,越发不上不下,浑身不自在。

  而叶满如今看到荣峥还有些阴影,反倒还替穆青霜担忧,生怕她又入虎穴一般。

  穆青霜两头顾着,一路上倒也没见荣峥出幺蛾子,与他相处也不似在府里那时剑拔弩张,师兄江也看着不禁感慨:“可见这夫妻着实讲究缘分,硬凑在一起不行,分开了反倒安生。”

  再看李温棋和叶满如胶似漆,江也越发觉得“无缘对面手难牵”这句话在理。

  “你跟这前妹夫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奇奇怪怪的?”江也拿扇子戳了下穆青霜膝盖,朝荣峥那头扬下巴。

  荣峥在穆青霜眼里,就是一个随时有可能不安分的危险人士,闻言只觉得师兄这话才问得奇怪。

  “哪有什么奇怪,我是怕他半路又发疯。”

  “你也是操心不尽的命。”江也撇了下嘴,观察了荣峥半天,“不过我感觉这荣公子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你怎么调教的?”

  穆青霜不想跟他扯些有的没的,一把夺了他故作风雅的扇子,拎着干粮去一旁了。

  江也摊了下手,盘起腿来堆面前的沙子,直道孽缘。

  初见西域风光,叶满既新奇又兴奋。

  趁着队伍休整之际,李温棋带着她在附近的沙丘上玩,坐着一块木板从高往低滑。

  叶满见过溜冰,还没体验过这种溜沙坡,欢快的笑声不断从沙丘上传来。

  荣峥对着前面的沙丘虚望着,几次都按捺住了起身的冲动。

  穆青霜走过来坐在他对面,正好挡住他的视线,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直白干脆:“既说了看不见就不念想,又何苦巴巴地往人跟前凑?你到底是贼心不死,还是故意找虐?”

  荣峥被她怼得一愣,由不得叹息:“你叮咣五四一顿,也不怕刺激了我这个疯子。”

  穆青霜把一根腕粗的木棍咔吧一声掰断添进了火堆里,拍拍手没有言语。

  荣峥眯了下眼睛,总觉得她是在明晃晃地威胁自己,要是发了疯也不怕,一次性解决正好。

  “我发现你这个女人不仅爱多管闲事,还无理取闹。”他到现在连那两人的跟前都没去过,这女人把他当犯人一样,盯得寸步不离,实在有些过分。

  “你早不走晚不走,偏偏赶上这个时候,让人不得不怀疑你的用心。”

  “荣家走西域珠宝也不是头一次了,年年都是这个时候出发,你怎么不说是李温棋撞上我?”

  这一点穆青霜略有耳闻,只是这回带头的是他,所以不得不警惕。

  荣峥也懒得跟她证明什么,该走便走,该停便停,也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怎么想。

  穆青霜觉得他要早把这态度摆出来,也不至于让自己陷入死胡同。

  中原和西域的商路开通多年,路途中时有歇脚补充的客栈。只是往来的商队不少,一行人少则也有十来二十个,小小客栈倒是承载不下,所以许多客商都是在店中吃饱喝足,在周边安下帐篷休憩。

  沙漠之中昼夜温差极大,李温棋怕叶满休息不好,所以跟客栈老板说和了半天,才腾出一间房来,让她和穆青霜一块住着。

  叶满却对睡帐篷很感兴趣,夜里偷偷溜到了李温棋的帐篷里。

  “小孩子似的,有房不睡来凑这热闹!”李温棋拉她进来,把帐篷仔细地压好。

  叶满有些不好意思,心想自己是不是太折腾了,给他添麻烦。

  李温棋倒巴不得她再折腾些,要是什么时候学会败家,估计还要敲锣打鼓庆祝一番。

  对他无底线的纵容,叶满哭笑不得,粉拳在他下巴上抵了抵,“你再惯着我,我就骑在你头上了。”

  “那也没什么。”李温棋说完,却又想到什么,贴近她耳朵嘀咕,“不过骑在我……”

  “……你又乱想!风吹日晒一天怎么还有心思!”叶满很不理解他如此充沛的精神。

  “从小跑到大,这点路程而已。”

  李温棋全不当回事,不过看叶满细皮嫩肉的,晒了两天下来,漏在外面的手已经变了一个颜色,不禁捏起来轻咬了一口:“再晒两天估计就能熟了。”

  叶满咯咯笑着收回手,握着拳在他胳膊上比了比,竟是比他还白一个色,好奇道:“你到底是晒黑的还是本来就黑?”

  一个冬天叶满也没见他养回来,要说平时在家,也不是日日都在大太阳底下跑,所以不禁泛起疑惑。

  李温棋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小时候打翻了酱油瓶子,渗进去了。”

  叶满反手掐了下他的肉皮,“一瓶子酱油哪够,怕是栽到酱油缸里了。”

  李温棋也忍不住笑起来,“所以已经腌入味儿了,你尝尝?”

  他把脸凑过去,叶满没有接纳,抓着他的手指头咬了一口。

  酥酥麻麻的感觉,自指尖传遍四肢百骸,李温棋当即变了眼色,将人一把抓到怀里,说话都是贴着耳朵的。

  叶满红着脸推开他,就要起身。

  羊入虎口,又岂有逃脱的可能。

  叶满被他压着动弹不得,只好软语央求:“周围还有人呢……”

  大小帐篷摆了一地,有人经过的动静都听得极为清楚,遑论还在这里胡闹。

  叶满趴着蜷起来,像一只怎么也不肯就范的小乌龟。

  李温棋大尾巴狼一样哄她:“夜里有风声,不会听见的。”

  叶满不信他这张骗人的嘴,却敌不过他的痴缠,最后还是被吃干抹净,在心里又默默记了一笔,以后一定一定不没事来找这个大野狼了!

  后面几日,叶满都是跟穆青霜睡在一块儿,防李温棋真就像防狼。

  李温棋还故意在她目露埋怨的时候呲着牙吓唬她,一脸“看你怎么跑”的土匪样,吓得叶满晚上做梦都是被狼追。

  一行人且行且乐,也走了约摸一月有余。

  叶满从一开始兴致勃勃,到最后看见还是绵延不知多少的黄沙,未免觉得无趣了。

  好在已经快到了目的地,前面城镇的绿洲映入眼帘时,叶满又如同支棱起来的小花苗,精神抖擞了。

  穆青霜跟镖局的师兄弟先去交镖了,李温棋则找客栈安顿。方文趁这时间出去打探了一圈,了解了一下如今的情势,几下安排,妥善无虞。

  星河镇算得上西域的一大城镇,中原和西域的商客交易都止步于此。再往前便是西域大国大曜,大概十来年前才跟中原结成盟约,周边还有些散碎的部族,因未受大曜管制,所以时有冲突,这里的人都不敢随意越过边界,唯恐被殃及。

  方文跟随行的人都叮嘱了一遍,看到荣峥大家公子一个,也不见得是常出远门的,所以跟李温棋商议要不要也去提醒一声。

  李温棋现在一想到面对荣峥就犯愁,琢磨了半晌决定还是动用穆青霜这个传声筒。

  穆青霜虽见不惯荣峥这样的人,但也不至于眼看着他踩了坑,所以一早安排镖局的人落脚在他的客栈旁边,凡事也好有个照应。

  荣峥怎么说也曾是镖局的姑爷,众人大多不明内情,所以对他还是平常客气。

  在当地采买贩卖还需些日子,荣峥一直忙于正事,还真没去理会李温棋一行,穆青霜对他倒是回升了那么一点信任。

  镖局的事情落定,休整了两三日后,江也便先带着人返回中原了,穆青霜则留下来,帮着打问叶满的身世。

  星河镇上往来的中原人不少,就是本地人也有不少跟中原通婚的,长相都有明显的异族特征,叶满便是混在人堆里,一眼看着也还是土生土长的中原人。

  “或许满儿还是中原人,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被异族人收养,又送回到中原?”穆青霜看着叶满乌黑水亮的眼睛,放开自己的脑筋一通弯弯绕绕的猜测。

  叶满都糊涂了,不知道自己到底算哪里人。

  穆青霜猜测的角度虽然刁钻了些,可李温棋觉得不无道理,生活总是比话本子还令人意想不到。他之前还猜测满儿是方先生的女儿呢,谁知道到头来还没结果。

  “线索还得从这两样东西上找。”

  方文把那块襁褓火烤了水浸了,确定没什么隐秘的内容只是块普通的布料,便裁剪了一块下来,让李温棋在镇中的各个布匹店中对比询问一下。

  至于那坠子,因为上面的图腾不明,未免无意引上什么事情,方文将图腾拓印了下来,只在暗中打问。

  叶满的身世虽是要事,李温棋也不想让她全心扑在一个可能没结果的事情上,所以这两天只拉着她四处游玩。

  叶满被他带着倒也不是特别焦虑了,当前的开心总会令她忘记许多不快。

  这里年轻的姑娘都穿着五彩斑斓的纱衣,精致的金属点缀,平添一股活泼明朗之色。李温棋觉得叶满这个年纪最合适如此穿着,便带着她换了身行头,轻纱一遮面,倒也像个神秘漂亮的异域姑娘。

  起先叶满对这种露着臂膀或是一截腰的衣裳不习惯,总是用头纱遮着,反倒添了丝欲遮还羞的味道。一个卖香料的商人不知道她是有夫之妇,殷切地装了一匣子珠宝想要换取她回去当媳妇儿。

  若非了解一些当地的风俗,李温棋几乎按捺不住自己的拳头,霸道十足地揽着叶满,语气不善地告诉对方这是自己媳妇儿。

  那商人没有痴缠,却是满脸遗憾地离开了。

  李温棋回去以后就把叶满的行头替换了下来,一再叮嘱以后只给他看就行。

  叶满不禁笑他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比起衣服,她还是蛮喜欢这里的手工制品,不论是五彩的宝石手串,还是剔透的琉璃杯子,都与中原的风格大不相同。

  李温棋便带着她在各处珠宝店铺里打转,遇着她多看了两眼的东西便买下来。

  叶满故意戴了一手指头的戒指给他看,“好看么?”

  李温棋眼也不眨,“好看。”

  “我就是戴个铁环你都觉得好看。”叶满撇嘴。

  “你不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么,就是好看。”李温棋说着还捧着她的手,一根一根看过去,结论越发肯定,“就是好看!”

  “那是手好看,还是宝石好看?”

  “当然是戴着宝石的你的手好看,熠熠生辉。”

  叶满被他毫不犹豫的马屁逗得直乐,本想留一个,却见他一兜全揣了,就像来抢劫的大盗,听着珠宝当啷响,她都觉得有点肉痛。

  “这些带回去转卖,能翻至少一倍的价钱。”

  叶满顿时眼睛一亮,把小拇指上的戒指也脱了下来,放到李温棋的布袋子里。

  李温棋笑着眯起眼来,“想不到满满也是个小财迷,前途无量呐。”

  李温棋结过账,觉得里头红宝石镶嵌的很好看,便拿出来给叶满戴上。宝石上头大约是被别的客人观赏,有个不大不小的指头印子,李温棋顺手从衣袖里揪出那块襁褓碎布头子擦拭了下。

  老板娘看见了,连声直呼:“糟蹋了糟蹋了!”

  对方说的是当地方言,叶满没听懂,只是看对方似乎着急慌忙伸过手来,以为是宝石不该如此擦拭,却见对方小心地接过了那块碎布。

  李温棋懂一些这里的语言,忙问:“老板娘识得这料子?”

  老板娘仔细端详了一阵,点着头解释:“这是很好的纺金锻,以前都是供奉给王庭的,是已经失传的手艺。”

  李温棋心中一咯噔,再度看向叶满,难不成媳妇儿真是西域王庭的小公主?

  叶满被他看得发懵,急急问他对方说的什么意思。

  李温棋又拿出来那个图腾的拓印,老板娘指着说道:“这就是王庭的族徽,这里的人都不陌生。”

  老板娘说着还对着族徽手叠着肩膀行了个礼,看起来十分尊崇。

  这里的王庭,说起来只有大曜,李温棋也愣住了神,暗道自己是走了八辈子的大运,竟然真的娶了个西域的皇亲贵族?

  叶满看他半天不说话,着急地拽了拽他的袖子,令他回神。

  “回去说。”李温棋收拾了东西,拉着她出了店铺。

  他难得一脸正色的样子,让叶满也心慌起来,不由猜测自己是不是哪个江洋大盗的女儿,所以如此紧张。

  线索看似来得简单,想要进一步调查却是难上加难。

  “王庭不似平常的地方,寻常人更是难以接近。且就算满儿真是王庭贵族,当年因何流落中原还是未知之事,冒然暴露也不可取。”方文最是谨慎,对手里得来的线索不是特别看好。

  方文所说,李温棋也不是没考量到,叶满见事情似乎大有阻难,对那什么王庭也没什么祈盼,小声道:“要不就别查了吧,不知道便不知道吧,我也看开了。”

  到底看没看开,李温棋岂有不懂她的,便是他自己的性子也不肯轻言放弃,只是事情还得从长计议。

  “想要接近王庭,除了沾亲带故,便是金钱买卖了。”方文分析了一番,觉得这后者也不容易。

  李家商路贯通南北,西域却是甚少涉及,即便有些走动,也是一些寻常的棉麻丝织买卖,都是跟当地的小商贩对接。

  李温棋想来想去,还是少不得要去找荣峥一趟。

  荣家是走古董玉器的,这类东西在西域贵族之间是硬通货,应该能接触得到圈子。

  为着叶满的事,李温棋找荣峥的时候倒没有一点纠结,连方文都要忍不住给他竖大拇指。

  荣峥看着这个以往的情敌,心底同样讶异,但是表现得不动声色。

  李温棋没轻易把叶满的身世暴露出来,只说要借用他的商队接触王庭的人。荣峥却有些了解,能让他这么毫无芥蒂地来央求自己,一定事关叶满。

  “你还真敢央托我,就不怕我的条件是让你放弃叶满?”

  “那便打扰了,告辞。”李温棋一抬手便要走,想都不带想的。

  荣峥又叫住他,“等等,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也有条件。”

  李温棋就没想过能白白得他援手,当下停住步子,等着他开口。

  “你旗下的茶叶商路,都归我所有。”

  茶叶是李温棋进项最大的一支,荣峥这难免有些狮子大开口,可李温棋也没多想,当即就点了头,“先写个让渡的契书,等回去以后就正式交割。”

  这下轮到荣峥傻眼,“一年上万两银子的营生,你眼都不眨?”

  “我自己都不心疼,你有什么可啰嗦的。”李温棋撩起眼皮看了下他,只管研磨立字据。

  荣峥发了会儿愣,忽然叹道:“我总算有点明白,满儿为什么选你了。可你选满儿是为什么?”

  在荣峥看来,叶满若要真与李温棋婚配,那也是有悬殊的。

  “那你执着满儿又是为什么?”李温棋写毕自己的名字,又在上面摁下指印,没有半分犹豫,“说起来,我们两个于满儿都只是一面之缘罢了,只是感情的事,又哪里来的理由。”

  李温棋吹干契书上的墨迹,放在了荣峥的面前。

  荣峥垂眼看了看,也并没有一丝应得的欣喜,随手收了起来。

  “此次有两尊白玉圣象是专程给大曜的兀克雷将军的,预备下月和卓庆生所用。你可以扮成我的人随我一同进城,之后要如何也不是我能管的,随你的便。”毣洣阁

  虽然出血极大,李温棋还是十分欣喜这个机会。

  他将叶满好生安顿给穆青霜,翌日便和方文乔装一番跟在了商队里。

  王城的守卫自然十分森严,他们连身上的荷包都被翻了个底朝天才被放行。

  幸而李温棋提前让叶满把襁褓的布料缝在了衣内,那个坠子将紧要的图腾铜片拆了下来,趁机贴在了装圣象的箱子底下,堪堪躲过了搜查。

  一路走来,众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方文忽然纳闷:“我总觉得这大曜王庭有些不一样。”

  李温棋亦有此感觉,说道:“好像真跟中原人一般无二。”

  如此想着,李温棋心中的猜测也愈发往一边偏。

  随行的有个荣家的掌柜,有些年纪,每次西行都是他带队,因而有所了解,“古早的时候,大地上都是四处征战,大曜其实也是中原分离出去的一支,只是后来才跟西域异族通婚,成了此地的霸主。也因如此,本土的部族都觉得大曜王庭血统不纯,不配为王,三五不时就起纷争,如今还不得安生。”

  李温棋心中恍然,觉得之前某些看似不合理的事情倒也合理了。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就讲个故事小满满找妈妈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嫁错郎更新,第 49 章 第 49 章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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