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阁>都市小说>快穿 漂流人间>第 156 章 17.
  17.

  莫深上车的时候,纪文博正在发送消息。匆匆一瞥见屏幕上头像甚是熟悉,莫深问:“是霍哥?”

  “嗯,他问我们什么时候结束,让我把你安全的送回去。”纪文博收起手机,淡淡的回道。

  “今天谢谢了。”

  “不用,举手之劳罢了。”

  你几个小时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然,莫深也没有拆穿这拙劣的掩饰的想法,只是笑笑,“你脸色不太好看,累了吗?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借你肩膀。”

  对莫深突如其来的关心纪文博眼睛微瞪,他迟疑的审视着噙着笑的莫深,揣测着背后的深意,最后抿了抿嘴唇,客气的说:“不用了,谢谢。”

  莫深眨了眨眼睛,不动声色的继续观察着身边的青年。前方的车挡已经升了上去,使得车厢后部自成一个密闭空间。也许是较为狭小的封闭空间使纪文博稍感放松的缘故,往日里紧绷的姿态松懈下来后,眉宇间的疲惫感便源源不断的涌现。

  自从精神力提高后,他对他人的情绪感知也在进一步加强。此刻,莫深能清楚的感受到那些汹涌的灰色晦暗情绪有如混沌的沼泽,虽然是无形之物,但企图将近在咫尺的他整个拖入泥浆之中溺毙。

  带着金丝细框眼镜的青年第一眼看过去会让人以为是那种很会讨老师欢心看起来沉稳可靠的三好学生,而现在这个“三好学生”正挣扎在情绪的泥潭之中,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浓厚翻滚的灰色雾霭之中,甚至掩盖了原本的光芒。

  莫深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他不愿意多管闲事,但是看在对方帮了他忙的份上,也不介意伸手拉对方一下。

  看似从口袋实际上是从储物戒指中摸出一颗糖果,莫深剥去糖纸,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纪文博,张嘴。”

  也许是之前在卫生间的震慑犹在,原本看向车窗外的青年迷茫的转过脸,刚想问“做什么”,下一刻却直接愣住。

  嘴唇被一个带着草莓的甜香的硬物抵住,还有莫深带着笑意的眼眸。

  心脏猛然间不受控制开始砰砰直跳,失神间糖块被顺利的推进口腔之中,指腹擦过唇瓣的触感惊醒了纪文博,他猛地往后退整个背部几乎抵住车壁,有如被踩到尾巴炸毛的猫一样捂着嘴斥道:“你在做什么?!”

  被指腹摩擦过的下唇那块皮肤似乎陡然间燃起了火焰,莫深弯成月牙的双眼此刻映在视网膜上完全化作小恶魔的模样,纪文博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变成了被猫戏弄疲于逃命的老鼠,而对方正游刃有余、居高临下戏谑的看着他。

  可是他却不争气的开始脸颊发热,甚至不敢与之对视,只能惶惶的抿紧了唇瓣,以求自己的表情不要泄露更多的情绪。

  喂喂,我就这么可怕?

  莫深好笑的晃了晃手中的糖纸:“草莓味的,好吃吗?虽然算不上什么高级糖果,但是我很喜欢这个牌子。”

  顾虑到前排的司机,纪文博压低嗓音,绷着脸硬梆梆的说:“……我不喜欢吃糖,太甜了。”

  “但你现在需要一些情绪安慰剂,你已经疲惫到表情都管理不好的地步。”早就知道对方本质不过外强中干的莫深以不容置疑的轻松口吻回道,“你现在的脸色难看到足以吓坏天真无邪的小孩们。”

  口腔里源源不断的清甜香味也证明了莫深所言不虚,在吐与不吐之间犹豫时,纪文博便听见莫深压低嗓音威胁他:“你要是敢吐我就亲你。”

  “!!!”

  纪文博难以置信的死死瞪着他,似乎想要读出他的话是真是假。莫深如他所愿的扬起一抹劣质微笑,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我认真的,你要不要试试?”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知道从何而起的委屈堵住了他喉咙,使纪文博呼吸困难。记忆中莫深注视着霍齐阳的眼神总是带着淡淡的无奈和纵容,宛若三春暖风,好似不论霍齐阳提出什么过分要求,莫深都会伸手拥抱他。

  有了这堪称双标的参照过后,这天堑般的差距不仅没能使人死心,反而失衡感不断加重。

  唔,他是不是把人逗弄过了?

  纪文博整张白皙的脸蛋透着明显的粉意,眼圈周围红红的一圈就算眼镜也挡不住,浅灰色的眼眸湿漉漉的,失去了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莫深开始不怎么认真的反省,随后又立刻得出结论。

  这不能百分百怪他。实在是面对他时纪文博总是露出兔子般可怜巴巴的表情,结合那张被霍齐阳认定为‘安全阀门’的脸蛋,好似仿佛下一刻就会碎裂开的清透琉璃,两者结合在一起总是能轻易催化他心底的某些恶趣味。

  他转而认真道:“我想让你心情好一点儿。”

  “……”

  纪文博阴郁着脸,努力把听见莫深的话而堵塞在喉间不上不下的那口郁气咽下去,几近暴躁的低声说,“我不需要你可怜我!”

  就算什么都不会,就算什么都不做,这家伙只是站在那里微微一笑,便拥有使人忍不住偏爱于他的魔性魅力。所以啊,这份突如其来的善意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居高临下的施予,如果他当真了纳入怀里,最后只会被烫得遍体鳞伤。

  啧,那层灰色的雾霭似乎更严重了。

  “可怜?”莫深重复着他用词,这个大男孩比他想象中还要敏感脆弱,“你心中的我简直就是傲慢的代名词,而我只是单纯的想要对想对你帮我忙进行一点微不足道的回礼。”

  “你在痛苦,我能感觉到,但是我想我无法安慰你也没法安慰你,毕竟人类的痛苦是不相通的。这样,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纪文博沉默几秒:“我可以拒绝吗?”

  “试试看。”莫深眉梢微挑,笑眯眯说。

  “……”

  这分明就是霸权主义。

  纪文博腹诽着,可是他又确实说不出拒绝莫深的话,只好别过脸沉默以对,一边恶狠狠的将口中的糖块“咔擦”一声咬碎,顿时清甜的水果香气整个包围了他。

  莫深装作没听见糖块干脆裂开的声音,一心两用的一边继续手中折纸工作一边漫不经意的说:“我最近看了一部,讲这个世界其实是一场游戏,几乎所有人的命运都已经被提前设定好。有的天之骄子是主角,而大部分人则是是陪衬他们的NPC。其中一位男主角因为一场意外阴差阳错的觉醒知道了真相,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个被设计好命运的‘人物’罢了。”

  “《楚门的世界》?”仗着莫深专心折腾手中的糖纸不会看他,纪文博放松了一些,默默的盯着他的动作。在那双修长匀称的手衬托下,就算是一张普通的糖纸也变得好似下一刻就会变成一件艺术品。

  “猜错了~并非人类设计人类的那种故事,男主角对抗的是更虚无缥缈的东西,类似于……天道?说是对抗,也不完全正确,毕竟找不到敌人挥拳也只是打了个寂寞。只不过,脱离了命轨的男主角成为了天地间的无根浮萍,成为了一个bug般的存在,不管死去多少次,他的人生也将不断被重启。永远不知道睁开眼下一刻自己扮演谁、是何等身份,身边坐着什么人。周围的一切就像是一个循环不断、无法逃离的真实的不重复的噩梦,更要命的是,他一直保留着自己经历过的一切的记忆。”

  莫深说话的时候时不时就会停下动作,将糖纸反复翻转,艰难的企图寻回久远到几乎回忆不起来的折纸记忆。

  “然后呢?”见莫深认真的研究着折纸,纪文博闷声催促下文,从他的角度望下去,少年人认真做事的轮廓美好得让人心动。

  “然后?荒谬、怪诞的一切使男主角既迷茫又困惑,在这种困境下,痛苦时刻鞭策着他,反而成为了佛陀释迦牟尼为犍陀多垂下的那根救赎蛛丝使他一直保持清醒,不至于麻木到堕入深渊,变成彻头彻尾的反社会怪物。”

  “痛苦是对‘真实’的感知和反应,其实也是一种弥足珍贵的情绪,这是我从中所学会的。所以,痛苦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吧?”

  “你也是如主角一样看待世界的吗?”纪文博突然说,定定的将他的每一丝动作纳入眼中,“对你而言,此刻的人生只不过是一场游戏?”

  莫深折纸的动作一顿,他抬眼一瞥使纪文博浑身不自在,但纪文博还来不及解读其间深意,便见莫深重新低下头继续折纸:“纪文博,我怎么看对你并不重要,我的人生无论活成什么样,能为之负责的也只有我不是么?喏,这个送给你当小礼物。”

  莫深抓住纪文博的右手,一只还带着草莓糖果香气小巧可爱的粉色千纸鹤便停留在纪文博的掌心之中。

  肌肤相接时心跳漏了一拍,纪文博反射性的想要缩回手,奈何莫深丝毫不给他这个机会,但千纸鹤一放好,莫深便松开了手,反而他的手指在空气中弹动一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幸好还隐约记得一些步骤,没有折得太丑拿不出手。”

  轻飘飘的千纸鹤振翅欲飞,不可思议的是,在这阵酸酸甜甜的草莓香气的环绕之下,纪文博真的觉得自己原本乱成一团的心绪平静下来。

  他盯着掌心的千纸鹤好一会儿,那里的肌肤还残留着对方微凉的触感,低声说:“粉色的糖纸,你是故意的。”

  莫深略有些意外:“咦?虽然你讨厌我,但好像却意外了解我。”

  “这是逻辑推理就可以得出的简单结论。”苍白脸颊上原本快消退的一丝绯红因着莫深的一句无心之言而逐渐往衣领之下蔓延,纪文博不自然的伸手拉了拉领口,想要散去突然而起的燥热感。

  “我知道你很聪明,但我不认为你会猜得到理由。”莫深侧过脸看他。

  “难道不是因为草莓并不是你最喜欢的口味吗?”纪文博避开他的视线,想也不想的反问,这一点上他有绝对的把握。

  但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因为莫深注视他的眼神变得古怪且玩味十足。

  “明明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你真的很了解我,纪、哥。”

  那双笑弯的眼眸和刻意拉长的咬字使他心脏怦怦直跳,纪文博掩饰性的轻咳嗽一声,但是脸皮火烧火燎的热度却使他为自己辩解的话格外没有信服力:“只是最基本的观察力而已。”

  “好吧,”不打算把人逼得太紧,莫深耸耸肩,轻松的说,“不过这次你完全猜错了。”

  他拿起那只粉色的千纸鹤,让它在空气中画着曲线‘飞’纪文博面前。

  “世人总是对粉色充满了偏见,但实际上这个颜色很温柔不是吗?色调非常柔和,不会太过热烈,也不显得冷淡,而且鸟啊,总是象征着自由,所以我想把它送给你。”

  千纸鹤最后又飞回了纪文博的手中,像是裹挟着一团火灼得他手心发烫。不,不止是手心,这股热潮几乎席卷了他全身上下,他宛若置身滚烫沸水中做着徒劳挣扎,被强硬剥去了坚硬的外壳,袒露出最柔软的内里。

  偏偏罪魁祸首一无所知,还在他面前第一次露出了符合年纪的神采飞扬、少年意气满溢的灿烂笑容。他成功的受到引诱,心脏不再受控于大脑,急不可待的想要蹦出胸腔。

  “你……”纪文博嗓音发涩,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最后只是收紧了手,将那只千纸鹤虚虚的握紧手心之中,干巴巴却郑重的说,“谢谢。”

  “我大概是第一个送你这么廉价的礼物的人?假如你愿意将之当成礼物的话。”

  那层灰色的雾霭逐渐散去混沌,肉眼可见质地重新变得柔软而轻盈,色泽慢慢淡化成暧昧又漂亮的浅粉色。在那无形之物慢悠悠的想要缠上他的手指时,虽然知道不会有任何触感,但莫深笑容仍旧淡了几分,不着痕迹的将原本撑着座椅的手挪开放在膝头上,拉远了距离。

  这当然是一份礼物。而且,他很喜欢。

  纪文博在心里说,也只敢在心里悄悄的,说给自己听。

  ……

  “我住的地方竟然亮着灯?”

  一下车莫深便发现了自己家的异象,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似的,下一刻大门被打开,霍齐阳冲他们笑着晃了晃手,向车子走过来。

  “我以为你还了钥匙就会走了,等了很久?”莫深所下车的那边正好在马路路沿一侧,霍齐阳在他身边站定,帮他顺手关上车门。莫深捂住后颈左右活动着因为久坐而变得僵硬的颈部肌肉。岭山研究基地和他所住的房子着实有一段距离。此刻夜色已晚,街道亮起的路灯宛若被一根看不见的线串起来、悬浮在空中的璀璨明珠。

  “今天运气好,刚到10分钟你们就回来了。”霍齐阳将手中的钥匙抛给他,“好了,现在钥匙物归原主。”

  莫深伸手接过,笑着调侃道:“所以你拿我钥匙是早有预谋?今晚要留宿?”

  “我以为我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但是,有一件事你冤枉我了,为你跑腿的那颗心天地可鉴好不好?”

  纪文博从另一头下车,绕过汽车尾部便看见霍齐阳和莫深说着话。路灯下两只即使是装土豆的麻袋也能硬是穿成高定的闪亮生物正愉快轻松的聊天,路灯洒下的灯光也恰到好处的分割了他与他们。

  纪文博甚至庆幸于他此刻站在阴影之中,那样可以遮掩他可能在无意识会泄出的嫉妒的表情。

  “今天谢谢你啦,文博。”

  见纪文博走向他们,莫深只觉得肩膀一重,转过头便见霍齐阳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明明没有用力,桎梏感却有增无减。霍齐阳仗着自己比他高小半头而将他整个人往怀里揽,他的肩膀甚至都抵住霍齐阳的胸膛,隐约能够感受到胸腔下有力的心跳声。

  忍无可忍,莫深低声说:“有些热,松开一点。”

  这一幕像极了本能作祟的雄性生物将自己认定的所属物用爪子牢牢的护在怀里,一边用警惕的目光瞪视潜藏着威胁的周围。

  纪文博好笑于自己的联想,他能够读懂霍齐阳无意识表现出来的占有欲,一时之间只觉得现实果然魔幻与荒谬。

  “不用,莫深已经向我道过谢了。”

  纪文博推了推眼镜,心里的涩然和雀跃的卑劣交织在一起,冲淡了被宣誓主权的胸闷气短的糟糕感受。古井无波的皮囊将一切兜得严严实实,滴水不漏。

  莫深的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来回逡巡一圈,嗯……他是不是成为了什么奇怪剧目的中心?

  推了推霍齐阳,莫深出声打破这笼罩着他们的怪异感::“不是今晚要留宿吗?先进屋收拾东西吧。”

  “OK~”

  霍齐阳比了个手势,倒是走得干脆,临走前还不忘和纪文博互道一声“晚安”。

  在微微踌躇后,纪文博轻声唤道:“莫深。”

  “嗯?”

  莫深唇角扬起的笑容弧度一如既往无懈可击,既不会令人觉得失礼,但也无法令人靠近,是那种打磨过千百遍的假面。

  这分明就是无声的拒绝,纪文博克制住低落情绪的外泄,问出了在他心上盘踞已久的问题。

  “我想知道那本书的名字,我想读一读那个孤独的故事。”

  没料到纪文博会提起这个话题,莫深怔了怔。纪文博能清楚的看见,在他说出这句话后,莫深眼中的情绪在瞬间发生了某些复杂的化学变化。

  莫深回过神,面色如常的摆摆手笑着说:“我看完就忘了,那不过是本三流文学都算不上的作品,你也早点忘记那个糟糕透顶的故事吧。”

  把故事情节记得那么牢却忘记了书名?

  纪文博心下失望,沉闷的“嗯”了一声,但还是不死心的问:“那结局呢?”

  “那个啊,我也忘了。”

  连续两次碰了不大不小的软钉子,原本积聚的勇气也悄然逸散。理智告诉他他应该上车逃离这尴尬的氛围之中,但是脚步硬是扎根一般挪不开。

  在这弥散的沉默之中,最后还是莫深先软化让步。

  “好了好了,我告诉你就是了,别露出那副我欺负你的表情啊。”

  “!”纪文博在他半调侃半无奈的语气中整张脸涨红成了一朵粉润的桃花,下意识的想反驳他没有,但是只是抿紧嘴唇,什么也没说。

  “其实我也不知道结局,因为故事还在继续。”

  走神时候手心中突然出现一颗糖,是无意识间从储物戒指中取出来的。在聊起自己不喜欢的话题时,他总是下意识的想要吃一些甜的东西,此刻也不例外。莫深剥去糖纸,将糖块扔进口中。

  “还没有写完?”纪文博颇感意外。

  “嗯哼,”莫深从鼻腔里发出音节,将糖纸捏成小团,瞄准路边的垃圾箱精准的扔进去,“但我想你大概也能猜到,一次又一次的重启意味着拥有无限生命,但一切有形的存在终将消亡。他哪里也不属于,也不可能找到真正的归宿。”

  “比起关心一个虚无缥缈的故事,我更认为你应该早点回家,洗个热水澡,喝一杯热牛奶,好好休息。”

  莫深轻拍他的肩膀,为纪文博打开轿车的后车门:“现在,你该回去了。”

  逐客令已经近在眼前,纪文博只能顺着莫深的意愿上车。莫深为他关上车门,车窗降下,露出了纪文博的脸。许是俯视的角度问题,原本紧绷僵硬的姿态软化后显出一丝腼腆和柔软,但红色的耳尖还是出卖了他的镇定不过徒有其表。

  怪可爱的。

  莫深忍住想要捏了捏那殷红的耳垂的冲动,若无其事的和纪文博互道一声晚安,目送汽车消失在街区转角后才回身进入屋中。

  进门第一眼就可以看见霍齐阳的外套挂在玄关处的衣帽架上,二楼他的房间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墙角旁立着一个银灰色的大行李箱。莫深试着提了提,里面装着不少东西。

  “你这是要旅行还是出差?”

  霍齐阳围着浴巾从浴室里出来便见莫深指着他的行李箱问他,一边用干毛巾擦掉赤||裸的上半身的水渍,一边回答,“继续猜。”

  在脑中排除掉几个答案,最后得到的结果令莫深略显迟疑:“……难道是准备搬过来和我同居?”

  “bingo!”霍齐阳打了个清脆的响指,“老实说,我还在发愁应该怎么向你提出这个请求。”

  他早就编好了许多理由,无论是沙雕还是正经风格都可以信手拈来,甚至连威逼利诱都想好了,也有十足的把握莫深一定会答应。但真正对上本人时,却又瞬间心里没底。

  霍齐阳轻咳两声,挺起胸膛,宛若接受检验的士兵。

  “咳咳,容我正式介绍一下,霍齐阳,20岁,生活习惯良好,无不良嗜好,身体健康,绝对会爱护居住环境,不知道是否有资格成为阁下的同居者?”霍齐阳扬了扬脑袋上不存在礼帽,行了个浮夸却不失优雅的脱帽礼,但配上仅仅只在下半身围了张雪白浴巾,怎么瞧怎么滑稽。

  表面说得坦然,但只有霍齐阳知道自己背地捏了把冷汗。

  他在试探莫深的底线。

  第一步是拉近关系,第二步便是侵入私人空间,贪婪催化着掌控欲不断膨胀,他沉溺于这份特别的偏爱,渴望得到更多更多的纵容。

  这个人到底能容忍他到什么地步?那条看不见的红线又在哪里?

  如他所料,莫深仅仅只是思考了几秒,便点头同意:“多一个室友我无所谓,二楼的客房你可以随便挑,备用钥匙在我卧室衣柜的暗格里。如果你想要录入指纹,明早我会帮你。”

  “当然,我也并非毫无底线,至少不能将房子弄得一塌糊涂,也不允许举办party,如果晚归就别再进入我的卧室,我不想被人打扰睡眠,以上就是条件。”

  “放心,最起码的同居准则我还是知道的。”得到允诺的霍齐阳笑出一口闪亮白牙。

  冲凉之前先刷牙是莫深一直以来的习惯,刚进入浴室莫深便注意到屋子里发生了许多变化:黑色的大理石的洗漱台上多出了一堆摆放整齐的瓶瓶罐罐,粗略辨别了一下,有洗面奶、护肤品和各色维生素。而在他摆放电动牙刷和漱口杯的地方,现在多了一模一样仅仅是颜色不同的同款。

  明显就是早有预谋。

  对于青年的那些未言明的心思,莫深只当没看见。只是当一切基本成双成对的出现时,还是让莫深在刷牙期间新奇的多看了几眼。

  出来找换洗衣物的间隙,霍齐阳已经穿好了睡袍,翻出平板、课本和电容笔,看上去正准备完成课业。

  “明天一起去学校?”霍齐阳一手支着下巴看他。

  “不去,明天我要飞一趟H市。”莫深干脆的回道。

  “去干嘛?”意料之外的答案使霍齐阳好奇的问。

  “去找别人为我埋下的时空胶囊。”

  霍齐阳一愣:“时空胶囊这种东西,不应该自己埋吗?还有,你在H市生活过?”

  “我可能在那里出生。”

  “……等等,‘可能’是什么意思?”

  莫深轻松的扔下爆||炸性讯息:“我也许是情妇生的孩子。”

  他怎么能这么平静?!

  霍齐阳心下咯噔一声,还没来得及调整表情,便对上莫深似笑非笑的眼睛,右眼皮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

  “你看起来震惊的并不是我不是他们的孩子,而是震惊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个消息。”

  见瞒不过去,霍齐阳举起双手坦白:“好吧,我承认,我调查过你,但这个消息是我极其偶然得到的,它埋得比我想象中更深。”

  见莫深平静的继续该干嘛干嘛,怪异和焦躁逼得霍齐阳坐立难安,干脆破罐子破摔一口气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在调查你的?你……生气了吗?”

  “我说过我们算是同一类人,如果我站在你的角度上,我也会做相同的事,所以我并不生气。”

  莫深背对着霍齐阳在衣柜中翻找换洗的衣服,一边单手解开衬衣的扣子。www.bïmïġë.nët

  不生气到底是因为你认同我,还是根本不在乎?

  他不会蠢到将这些疑问问出口,只是将自己目前已知的信息和盘托出:“我查了那位女士的消息,得到的结果是查无此人。如果她真的存在过,那么就是有人抹去了她的痕迹,并且手脚做得非常干净。就我目前调查结果而言……”霍齐阳顿了顿,观察着莫深的表情,“这一切大概率跟莫尚有关。”

  莫深点头表示赞同:“大哥做事一向缜密细心,如果是他想要的隐藏的信息,没点本事根本不可能挖出来。”

  “你果真是莫尚的无脑吹。”霍齐阳无力的低||吟一声。他自然是见过莫尚的,也对那个男人颇为欣赏,毫无疑问那是位非常优秀的人,甚至是富二代中足以拿出来作标杆的“别人家孩子”。但是每次从莫深嘴里听见他总是忍不住和自己作比较,然后挫败的得出结论——

  他比不上那个人,方方面面都是。

  “你‘亲生母亲’的‘失踪’事件——暂且让我这么定义——不论真相是什么,莫尚都绝对脱不了干系。他不是主谋也是知情者。即使这样,你也丝毫不去怀疑他吗?”

  莫深拉上衣柜的滑门,反问他:“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先入为主预设立场,然后寻找蛛丝马迹验证怀疑和猜想,在憎怨焦虑中等待真相?情绪是宝贵的消耗品,我不会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物上。”

  太理智了,这家伙。不,与其说理智,在某种程度不如说冷酷更合适——

  霍齐阳盯着木地板上的纹路心不在焉的想,嘴上倒是没忘记自己要说的话:“莫深,我可以帮你继续查下去,只要你需要。”

  “我不愿意欠这个人情,霍齐阳,这是我自己的事。”

  第一次连名带姓从莫深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让霍齐阳倏然一惊,这分明是划开距离的表现。他眼眸微沉,面上故作轻松的耸耸肩:“我也只是尽量去找找看,实在找不到的话,那也没办法。”

  “如果你真的那么耿耿于怀报酬的话——”霍齐阳笑嘻嘻的凑到他面前,“那就支付给我一个吻怎么样?”

  就在霍齐阳亲上来之前,莫深相当无情的推开了他:“我该去洗澡了。”

  意图落空的霍齐阳也不气恼,只是感叹:“你不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乖巧可爱的小学弟了。”

  “你也不是我当初认识的放荡不羁的花花公子了。”莫深背对他懒懒的一挥手。

  直到莫深完全消失在浴室那头,霍齐阳也没琢磨出来,这话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

  等莫深穿着背心和短裤满身水汽从浴室出来时,霍齐阳正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左手拿着平板右手无意识的转着手写笔。保护视力的平光眼镜不仅没有为他增加一丝书卷气,因为思考问题而紧绷的下颌线反而像极了端坐写字楼中的一丝不苟的办公室成熟精英。

  见莫深向他走过来,霍齐阳自然的接过他手中的毛绒绒的毛巾,起身为他擦干湿漉漉的头发。莫深也相当配合的坐下当甩手掌柜。

  柔软的发丝不再滴水后,霍齐阳轻车熟路的翻出吹风机。莫深在熏人暖风中打了个呵欠,霍齐阳拨弄他头发的手法力道轻柔又仔细,生怕弄疼他一样,舒服得令人昏昏欲睡。

  “明□□程能调到后天吗?如果是后天我就可以陪你去了。”

  莫深半眯眼睛,对霍齐阳话语里莫名的担忧完全无法理解,“我这么大一个活人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更何况十六明天会和我一起,没什么好担心的。”

  霍齐阳语气忍不住低沉几分:“……原来十六也要一起啊。”

  可恶,这样他就更想去了啊!二人世界它不香吗!

  在收起吹风机时,霍齐阳仍旧不死心做着最后挣扎:“真的不能推迟?”

  “不能。”莫深一口回绝,拿出手机翻看自己的备忘录,“我会订明天十点十五的飞机,下午五、六点左右再坐飞机回来,这样时间上不会太仓促。你要真想帮忙,就帮我签一张病假假条给教授。”

  至少好学生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万一他离开的时候这个世界还会继续呢?

  挣扎无望,霍齐阳只得无奈的答应:“行,记得把你的课程名称和时间回头发给我。”

  两个人各自做了会儿自己的课业,虽然对学生这一工种已经不太熟练,但莫深还是以极快的速度赶完论文的进度,按下保存键后将电脑往床头柜一放,倒在床上为自己逝去的大片脑细胞无声哀悼。

  “你想睡了吗?”注意到他的动静,霍齐阳抬起头问。

  “我先躺一躺,酝酿睡意。”莫深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继续看。

  “没关系,我也快写完了。”

  室内的光源顷刻间散去,仅仅在床头留下一盏小灯。过了一会儿,莫深感受到床面微微下陷,有人在他旁边躺了下来。

  “你今天心情不好,是因为林墨,还是突然冒出来的母亲?又或者两者都有?”

  霍齐阳靠着他,距离近到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皮肤渗出的热气,声音低得几近气音。特意留有的一盏小小的床头灯,闭着眼的莫深轮廓展现出与白日截然不同的天使一般的甜软。

  莫深没有睁开眼,声音也轻得几不可闻:“你猜?”

  “我猜两者都有。”

  柠檬夹杂少量薄荷的青涩香气的吻落在他唇上,热乎乎的气息交缠在一起,气氛逐渐变得潮热起来。

  与纪文博生涩的反应截然不同,霍齐阳的吻总是带着强烈的进攻性。他在这方面天赋卓绝,进步神速,热情得几乎热切,逼得莫深不得不集中注意力回应,不愿落入下风被抢夺支配权。

  一来一往中刚刚开始酝酿的睡意彻底消失不见,分开时,深吻带来的后遗症令他俩还来不及喘匀呼吸。莫深改侧躺为仰躺,微勾唇角:“我今天不太想动。”

  “那我动好了。”

  霍齐阳宠溺的一笑,掀开自己身上的那层薄毯顺从的爬起来。借着昏暗的光线,霍齐阳能清楚的看见莫深一只手搭在额头上遮住光亮,洒下的橘色的朦胧光晕使人和物的轮廓都有了油画般的质感。

  见霍齐阳居然在盯着自己走神,莫深眼帘半敛,轻轻一笑,道:“特意留一盏灯,难道是为了让我看清你吗?”

  都是一样的人种,但总有人能将相同的色调演绎得惊心动魄。霍齐阳被引诱般的低下头,嗓音沙哑却温柔:“是啊,你要仔细的看着我才行。”

  只看着我才行。

  刹那间的幽暗情绪自脑中一闪而过,而他无暇顾及。霍齐阳以吻为印,但这‘嚣张’行径很快就被嫌他动作温吞复又开始被睡意环绕的莫深忍无可忍打断他,只是刹那,上下便彻底颠倒过来。

  “你在等待什么?”

  微带凉意的嘴唇落在眼角处引起一阵颤栗感。被触碰到的敏感带处流窜出微弱的电流,烧坏了电路板瞬间引起体温升高。不断上升的体温迷钝了整个神智,霍齐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回答了什么,只是隐约听到莫深笑了一声,随即整个人便被莫深按倒,脸朝下埋进床单之中。对于习武的人而言,这是个过分脆弱且示弱的姿态,但他一点想要挣扎的念头都没有。

  他喜欢莫深吗?

  大概,是喜欢的吧。

  霍齐阳迷迷糊糊的想着。否则他怎么会总是像个胃部空空的人,无时无刻想将莫深这个香饽饽整个吞进去,止住那令他抓心挠肺的心理上的饥饿感?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周更保证!周日十点更新,加更另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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