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感激着裴东义,他给的药瓶和匕首她也随身带着,推迟不了,而又是她所需之物,便接受了他的好意。
押送粮草的队伍继续向前行军,白天的烈日一如既往的炎热暴晒,士兵们再次顶着烈日推着粮车行军,连汗水都无暇擦拭,裴东义骑在马上来回巡视吆喝,让大伙提起精神。
“报,将军,前面有一队呼那汗国的军队,是冲着咱们的粮草来的。”先行探路兵急急往回报。
裴东义横枪当胸,下令道:“去,到卫城请求支援。所有人听令,准备战斗,保护粮车。”
众人一阵惊慌各持兵器在手,虽慌不乱,训练有素,一边摆出战斗的阵势,一边守护起粮车。
一声呐喊声,果然看到一队异族装扮的士兵摇旗纵马而来,呐喊呼喝着双方都不打照面便战斗在一起。
青烟没有上过战场,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象,她慌乱着躲在粮车旁,所幸粮车是众士兵们守护的重要之物,她躲在粮车下,得以囫囵的避过了众多的刀光剑影,看着血流纷飞的厮杀,她心惊胆战,却完全没有胆量冒出头去看这场厮杀,更没有胆量和力量拿起刀枪去杀敌,她能做的只是把倒在她面前受了伤的士兵拖到一边,替他们包扎伤口。
这一场厮杀没有杀多久,庄浪卫城来接应粮草的将士们及时赶到了,合伙将敌军击退后,将粮车和伤员一起带回了卫城,连带着青烟一起去了卫城。
青烟以为到了庄浪卫城就可以歇口气,至少能缓缓刚刚那杀戮的场面,那些死不瞑目的稚嫩士兵的脸,那些受了伤浑身是血的将士,直面的冲击太震撼了,她头晕恶心,还没缓过来。
可是进了卫城,开启的却又是另一个直击的激烈场面。
当天卫城兵临城下,两支汗国的军队合攻卫城,卫城告急,唯一庆幸的是粮草及时送到了,卫城的将士不用饿着肚子上城墙守城。
但两国合攻,卫城的守卫将士哪里抵挡得住这些狼虎之兵的围攻,守城太守下令全城十六岁以上男丁都要上城墙守城。
青烟不是男丁,但她是装扮成的道士,也被塞了一套盔甲一把弓箭就被推上了城墙。
面对敌人猛烈的攻击,青烟既不会拉弓射箭,也没有力气使枪用刀,她只得和其他被临时推上墙头的平民男丁一样,抱头躲在女墙之下,完全不敢直面应对如同枪林弹雨的箭势。
她不是万能的女主,没有女主闪亮的光环,她知道只要她一冒出头就会被敌人射穿了脑袋,她还不想死,她还想活着。
攻击一如既往的猛烈,有守城的校尉抄着鞭子一路抽鞭骂过来。
“躲什么躲,城破了你们还能往哪里躲?鞑子攻进了城,你躲了,你们家里的爹妈姐妹躲哪里去,他们躲不了都活不下去了,起来,拿起你们手中的武器攻击杀敌才能保护家人。”
不得不说他这一通喊,一通抽鞭还是有效果的,那些躲在墙角下的男人吼叫着拿起了手里的武器。
青烟也被抽了两鞭子,痛得她眼泪都冒了出来,但她默默的拿起手中的弓箭,她不会射箭,可是照着他们的样子跟着搭弓射箭,也不知道那些箭都射到了哪里去?
好不容易第一轮攻击被压了下去,敌人第二次强攻的时候,青烟已经没有力气和勇气再站在墙头上射无功的箭,身不由己的她随着其他人轰乱的跑下城墙时,迎面又是一个满身硝烟的将军挥着鞭子的呵斥声。
青烟觉得自己真的要崩溃了,她知道她再一次站在城墙上,就永远没有下去的可能。
鞭子没有落在她身上,那将军一把将她扯了过来,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便毫不留情的伸手拿掉她头上的头盔,和手中的弓箭,然后将她推到边上喝道:“去救伤员!”说着他持鞭向另外那些逃兵走去。
是裴东义。
青烟抹了把脸上的泪水,转身就向墙下呻-吟着满身血污的士兵走去,救治伤员和上战场杀敌,她能做的就是去救治伤员。
尽管她并不是医者大夫,也不懂得怎么救治伤痛,她只能尽自己的努力去给他们包扎止血,处理伤口。
这一场战争持续了也不知多久,三天,五天,还是七天,青烟也不知道自己给多少个伤员士兵包扎止血,更不知道在她手里有多少个伤势不愈的伤员,就此死去,到最后她已经麻木了,甚至疲劳得手脚无力,再也不愿动弹。
鞑子军队终于退兵了,可是庄浪卫城也付出了重大的代价。
青烟正麻木的给伤员清理包扎着伤口,肩膀突地被人拍了一下,她回头一看,是裴东义。
裴东义浑身血渍,因为几天几夜的不眠不休的战斗,他脸色不好,眼眶都凹陷了下去,整个人显得疲惫而憔悴,但眼睛却依然有神,看着青烟上下打量了一下,道:“跟我来。”
青烟一顿,默默的听从了他的话,起身跟着他走出去。
裴东义带着青烟穿过城墙,青烟从城墙上往下看,和她第一次上城墙抗敌时,看到的那密密麻麻的联兵不一样,此时烽烟滚滚,到处是血流成河、堆积如山的尸体,看得她头皮发麻,立刻移开了目光,再一次心里震撼着,并深深的感激他,是他把她推出了战场,让她得以活下去。
穿过城墙,下到城里内衙,来到一间房里,裴东义挥手示意房里的下人下去后,指着桌上的一套衣服道:“你先洗漱一下,把衣服换了。”
青烟一怔,惊讶的看着他道:“将军您要做什么?”
裴东义面无表情道:“动作快些,我等下再来。”说着他转身出去,顺便把房门带上了。
青烟一头雾水,满腹狐疑,但看着房里放置的一桶热水,这时候能有一桶热水洗洗,真是奢侈。
她全身的血渍脏污,到底抵抗不住这诱惑,热水不多,不能让她痛快的洗个热水澡,但至少可以洗个脸,擦下身体,洗去一身的疲劳和血腥味,她终于得以把身上那套满是汗水血污的衣服换了下来。
这是一套女子的衣裳,青烟有些疑惑,他这是让她恢复女装吗?
正想着房门被敲响了,裴东义回来了。
青烟打开房门,裴东义手里端了碗热气腾腾的羊肉面进来,看到恢复女装打扮的她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好几眼,才示意她把面吃了。
青烟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但饿了几天,啃了几天的干饼粗馍,这一晚热气腾腾的羊肉汤面,简直是最美味的佳肴。
吃完了面,看到他坐在她对面,眼神意味不明的看着她,青烟讪讪的再次向他表示感谢,是真的感激,这一路没有他的关照,她不可能还能好好的坐在这里。
裴东义明显的也简单洗漱了一下,面容俊朗,气宇轩昂,看着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青烟一怔,颔首道:“我姓杨名青烟。”
裴东义点头:“你真的是为寻夫才来到西北?”
“我和我夫君身边都没有别的亲人了,如今我无依无靠,到此寻夫有何不妥吗?”
“……没有不妥,只是你也看到了,西北战乱,到处是战争,随时都会死人,为了寻他,你千里迢迢从中原到西北,险些丧命,值得吗?”
青烟微笑道:“不知道值不值得,但既然来了,命也险些丢了,总不能连他一面也没看到就空手而归。”
裴东义看着她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丈夫或许已经……不在了?”
青烟没有回话。
裴东义紧紧的盯着她,道:“战事无常,战场惨烈,将士战死沙场是理所当然之事,他若战死,你又如何?”
青烟淡淡道:“他不会死的!”别人或许会死,但段承身为监军,绝对不会先死的。
裴东义笑了,眼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继续道:“谁知道,生死有命,如果……我是说如果他真的死了呢,你会如何?”
青烟微微蹙了蹙眉,道:“如果……那总得有人为他收尸啊!”
裴东义笑了,静静的看着她道:“到那时,你会来找我吗?”
青烟愕然看着他:“找你?”
裴东义含笑,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她的脚上,想到她羊脂玉般精致可爱的脚裸,道:“你母亲没有教过你吗,女子的脚只可以给丈夫一个男人看的,而我看了你的脚。”
青烟一窘,无奈道:“你也看到了,我没有缠脚,并非什么大家闺秀,我还乔装改扮,假装道士,其实我并不拘这小节的,将军家风严谨,只怕我这般的有夫之妇,大概是无法高就将军家的门楣的。”
裴东义闻言沉默了一下,才转移话题道:“卫城的敌兵虽然暂时退去,但不定什么时候还会来袭,这里并不安全,既然你要往贺家军帅营去,趁此时鞑子退兵,你就去吧!”
青烟一怔,愕然看向他。
裴东义又道:“卫城刘大人的妻妹,正是大行城指挥使的妻子,她们正准备前往大行城,你便跟随她们离开前往大行城,再改道往北直上,往嘉峪关,便是贺家军驻守的阵地。”
青烟闻言心一跳,有些激动起来,进入了贺家军驻守的嘉峪关,也就是说她很快就能见到段承了。
裴东义看着她立刻喜形于色的神情,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早就看得出来了,她为了寻夫,吃了这许多苦头都没想过退后,没有一丝反悔,想来他们夫妻两人的感情是有多深刻的,有岂容旁人插足。
“你若准备好了,这便要上路了,我送你过去。”
“多谢将军!”
刘太守的妻妹,林夫人的车马已经停在城门前,裴东义亲自带着青烟过来,拜托林夫人顺道带着青烟去往大行城。
林夫人知道青烟西行寻夫之事,也知道她不惧危险,竟上城墙击敌救治伤员,对她忠勇有仁德之心,从心感佩,表示很愿意顺路带上她。
裴东义向林夫人表示感谢后,再次看向青烟道:“愿你一路安顺找到你的夫君,卫城危机未散,我们需要留下来御敌,请恕我不能护送你前往嘉峪关了。”
青烟摇头,再次感激道:“裴将军,这一路多得你沿途关照,我才能走到这一步,大恩不言谢,日后有需要,我和我夫君必然相报!”
裴东义笑了一声,道:“好,那本将军就等着了。”
林夫人的队伍就要出发了,青烟向他行了个礼作别,正要上马车时又顿住了脚步,将他之前赠予的匕首和药瓶拿出来递给他道:“将军的随身之物,应该物归原主了。”
裴东义看了看她手中之物,摇了摇头道:“你带着吧,以做防身之用。”
青烟想了想,西北不平,的确要有防身武器才好,当下收下了匕首和药瓶,再次相谢!
裴东义默默道:“希望它们都派不上用场才好。”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宦道之逆向行更新,第 34 章 西北战乱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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