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段承参加太后娘娘,娘娘千岁万安。”段承依规向坐在上座的太后行了全礼,他如今位至东厂提督,身负皇命,可无需行奴跪拜叩首之礼。
太后看着底下不卑不亢,神情从容不迫的段承,想起他幼年初入燕王府之时。
那时的他长得精致又机灵,言行举止也有礼而出众,一看就是出自大户人家的孩子,教养学识都不错,王府的管家将他分配到内院,本来是打算分配到当年的王妃,如今的太后院里伺候梳头的,可是没想到周先也看中了他,要去了身边伺候,至此他一直伴在周先的身旁,成为周先的心腹之人,直到今日,他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厂提督。
当年她看他就是个有出息的人,燕王也看他不同凡响非池中之物,才让他在周先身边伺候,果然他很快就被周先视为左膀右臂,勤王那几年,他就曾深入周延的京都内宫里,探取了多少消息,立下多少功劳,周先都给他记入了功劳簿,以至于他的权利已深入后宫。
可是再得宠,功劳再大,他也只是个奴才,是下人,是依附主上的无根之人!皇帝宠信他,提拔为东厂提督,在前朝在外面他要如何耀武扬威,如何折腾百官她管不着,可他还想把手伸进后宫,想前朝后宫都掌控在手她绝不允许。
“节后皇上开朝,诸多奏折堆在皇上的案桌上,你既然总管东厂提督,如何不为皇上排忧解难,却跑到坤宁宫把皇后给禁了,这成何体统。”
段承微笑道:“回太后娘娘,臣得万岁提拔,虽为东厂总督,却非朝廷官员,乃是为皇上办事,而且太-祖有训,后宫内宦不得干政,东厂也只是按万岁的吩咐行事,臣不敢干涉朝廷政-见。”
太后冷笑,这还叫不敢干涉朝政,但她要说的不是这事:“东厂既然是替皇上办事,如何大张旗鼓在坤宁宫闹事,把皇后禁足了,皇后是一国之母,是后宫掌印之主,谁给你的权力敢胆大包天卸了皇后的凤印。”
段承微微挑眉,依然恭敬道:“娘娘,东厂是为皇上办事,所为之事自然是为皇上分忧。”
太后笑道:“听段督主的意思,围禁皇后,卸凤印之事都是皇上主使?”
段承含笑道:“太后娘娘英明。”
太后一窒,脸色一变,斥道:“荒谬,荒唐!皇上如何会让人圈禁皇后,古往今来都没有的事……”
段承好整以暇道:“的确荒谬,的确荒唐,可是娘娘,徐国公和诸公世子还跪在殿下恳求皇上收回成命。”
皇后禁足,被卸凤印之事周先并未传旨声张,徐家却是如何得知,还大张旗鼓的率着徐家人殿外下跪求情?
太后脸色又一变,很是难看。
段承才道:“娘娘,臣所做所为皆是为万岁分忧,如今万岁还在御书房等着臣,您若是无事,臣便退下了。”
太后哪里还有理由拦住他,若如此,是皇帝授意东厂圈禁皇后,也就是说皇帝早已决心先解决了朝廷百官其心不安之患,再准备对握权的外戚动手,将大权揽回自己手里了,皇后之事不过是个引子罢了,皇帝终究不再是以前的皇帝了。bïmïġë.në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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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承再次来到慎刑司,关押着王景寒的牢房里,慎刑司的人突然搬桌端椅,沏茶上茶等的一番动作后,梁盛毕恭毕敬的亲自将他送进来,才哈手躬腰的退了出去。
整个牢房里只剩下段承和王景寒两个人。
段承撩袍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顺手端起刚刚慎刑司奉上的热茶,品尝了一口,微笑道:“慎刑司的香茶越发好了,王掌印不尝一下?”说着抬眸看向仍然坐在床榻上似笑非笑的王景寒。
王景寒自梁盛一番阿谀谄媚的操作,都只是静静的看着冷眼旁观,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如今看他先说话了,才懒洋洋的起身坐到他对面,端起了桌上的另一杯茶,道:“承段督主之情,咱家也得尝尝慎刑司的香茶!”
慎刑司是段承一手设立的内宫私刑所,是为宫中一些犯错违规的宫女内宦甚至妃嫔等,设立的审讯刑罚之所,梁盛也是段承一手提拔起来,算是他段承的人,只买段承的面子,王景寒和裴锦华数次想要插手进来都没办法。
段承挑眉道:“上次咱家叨扰了掌印一杯香茶,如今咱家还掌印一杯香茶,有来有往,甚好!”
王景寒失笑道:“上次景寒可是扫榻相迎,拳拳诚意相请的督主,督主倒是在慎刑司借慎刑司的茶还景寒,督主的诚意何在?”
段承笑道:“哦,王掌印莫非想在东厂品茶?”
王景寒:“……”
段承道:“还是说王掌印在怨怪咱家把掌印送进了这慎刑司里?”
王景寒笑道:“段督主把景寒送进了慎刑司,还不许景寒怨怪督主?”
段承笑道:“掌印这可错怪咱家了,您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既然做了就没想过有一天被发现了后果如何?”
王景寒默了一下,淡淡道:“想过,只是没想到这事会是督主来做,景寒以为督主不会在这时候向景寒动手的。”
段承挑了挑眉,道:“哦?王掌印觉得咱家不该在这时候对掌印动手吗?其实咱家本来的确没有打算在这时候动掌印的,您倒真了解咱家!”
王景寒笑道:“裴掌印故意设下的套,弄不好就一箭双雕了,督主,这实在不是个好机会,毕竟在简喻要行刺督主的时候,景寒给东厂提了个醒;还有督主带着罪臣杨家之后出宫彻夜未归,景寒也帮忙做了掩饰,虽然这些小事大概也中伤不了督主,可是到底还是有些影响的,至少那位杨家后人不可能全身而退,您说是吧,段督主!”
段承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放下茶杯看着他道:“说得不错,所以掌印是想要咱家感谢您一番?”
王景寒道:“感激倒不必,督主能把景寒弄出慎刑司,我王景寒反倒感激不尽。”
段承笑道:“王掌印觉得您在犯了如此大罪后,还能指望咱家救你,当真是痴心妄想呢!”
王景寒定定的看着他:“别人做不到,可掌印必定能做到!”
段承玩味的看着他,道:“咱家能做到又如何,救你,咱家有何好处?”
王景寒道:“我王景寒是知恩图报,睚眦必报之人,督主救我一次,我王景寒结草衔环,必有相报!”
段承似笑非笑道:“咱家总掌东厂提督之职,为内官监掌印太监,身负皇命,有什么做不到需要掌印相报的?”
王景寒淡淡道:“纵然是天子也有不如意之时,何况裴锦华和简喻一干人等在后虎视眈眈着,三人成虎的道理督主不会不懂吧!”
段承道:“没错,三人成虎的道路谁都懂,但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也不是没有,咱家凭什么相信掌印不是虚与委蛇,过河拆桥?”
王景寒道:“那督主要如何才能相信?”
段承淡淡道:“这就要看掌印如何说服咱家了,比如可以说说,掌印千辛万苦从皇后娘娘床榻爬上了御马监掌印的位置,可谓是一步登天,为何为了杨家一后人,宁愿开罪娘娘,也要妄想招惹自己肖想不得的人!”
王景寒静静的看了他一眼,无奈的笑道:“人嘛,都有冲动,感情用事的时候,大概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吧,金钱,权利,地位,你没有的时候,绞尽脑汁拼命的去得到,等你得到了,想要的就越来越多,对杨家大小姐,或许只是为圆景寒的一点执念吧!”
段承眸光一寒,冷冷的看着他。
王景寒笑道:“督主莫恼,景寒无意冒犯杨大小姐,只是七年前,景寒还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内宦,却在宫宴上惊鸿一瞥那风华绝代,才情绝世的女子,一时震撼,视为心中不可得的神女!”
段承一怔,七年前,那时的青烟不过是个十岁的小丫头片子,王景寒不至于视一个小丫头片子为神女,念念不忘,求而不得吧。
王景寒轻叹一身道:“而四年前,皇宫易主,她家落了难,我以为是老天待我不薄,终教我得偿所愿,可惜不过是镜花水月,未得重见她已香消玉殒。后来得见现在这位杨家大小姐,无论是姿容、相貌、才艺,都有她的几分影子,是我一时妄想,一生执念,只觉她是上天弥补我的遗憾,是以才不顾事发的后果,想将她纳入怀里,可惜杨大小姐宁愿找上督主,也不愿从我。”
段承鼻子里哼了一声,眼里不觉流露出傲慢不屑之色,原来他只是把青烟当成杨昭儿的替身,哼,杨昭儿是杨昭儿,杨青烟是杨青烟,两者如何能对比,青烟终究还是有眼光的,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居心叵测,世上本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有人突然对你示好,不过是另有心思罢了。
王景寒看到了他眼里的傲娇之色,无声的笑道:“那么督主呢,您却是因何看上杨家大小姐?”
还不惜为了她把皇后给圈禁了,当时他便在场,直面面对段承的雷霆怒火,那阴戾狠辣的气势,雷厉风行、大张旗鼓的行动,让他看到了东厂的实力,也看到了段承的魄力,是他如何也比之不及的威力。
段承弯了弯唇角,端茶喝了一口茶,才不屑道:“咱家几时看上她了,分明是她自己缠上来,一个姑娘家的,咱家也不便下她面子罢了。”
王景寒:“……”
段承放下茶杯,站了起来掸了掸衣角,淡淡道:“王掌印,劝你以后做事终须思前想后,莫要冲动感情用事才好,总要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不是每次都有人稀罕去救你的。”说着也不待他回话便转身出去了。
王景寒冷笑,这次不过是他大意了,着了裴锦华的道,下次谁也不可能轻易的给他设道。
段承离开了慎刑司,邓顺随后跟上去,道:“掌印!”
段承脚步一顿,冷冷的瞪了他一眼,斥道:“咱家让你好好看着的,你眼睛都看哪里去了,人都被带进了坤宁宫里,你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邓顺噗通一下跪了下来道:“是小的错了,小的办事不力,请掌印责罚!”
段承怒道:“罚你她的伤就能好了吗?”
邓顺磕头道:“请掌印责罚。”
段承恼怒的蹬了他一脚,喝道:“起来。”
邓顺被他蹬了一脚趴在了地上,却很快就爬起来再磕了个头才站了起来。
裴锦华费尽心机设下这个套子,自然是把他的人挡在外的,所幸邓顺发觉到不对劲,及时派人给他传了消息,不过裴锦华要设王景寒就设王景寒吧,但敢动了他段承的女人,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邓顺见他又大步向前,急忙跟上去道:“掌印这是要去哪里?”
段承冷冷道:“去养心殿见万岁。”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宦道之逆向行更新,第 26 章 牢狱之交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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