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几个女孩子见阿真如此,也都慌了神,攒过来七嘴八舌地问阿真。阿真话也说不出来,又喘了几口粗气,突然“哇”地一声,将方才所吃之物,搜肝捣肺地吐了出来。
众人慌作一团,这些女孩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生怕好好的一顿饭,又会被人使了手脚,搅坏了。
结绿却从容如常,只静静地对飞琼道:“烦你去太医院请采蘅来!”
飞琼点点头,立时飞跑出去。
结绿这里拿了点茶水,倒在手心里,又一点点敷在阿真脸上,阿真顿觉清凉了不少。见阿真稍稍平静,大家才把阿真扶到陶然阁仅有的一张榉木宽榻上,盖上被子。
众人皆问结绿道:“这是怎么了?”
结绿见今日之事,已是掩盖不过,纵然她不说,一会儿采蘅来了,也会对众人以实相告,此时只好故作平淡地说:“没事,阿真吃了鸡蛋就会这样。”
女孩子面面相觑,从未听说过鸡蛋还能这等厉害的。只有结绿心中有数,阿真这个病,在家时请了多少名医,也不顶用,入宫之后,她也悄悄问过医术精湛的采蘅,采蘅只失落地摇头,道:“此病不可除根,若是不慎入了口,我倒也会开些疏散的方子,但平日的饮食,到底也只有你们自己小心在意罢了。”
其实阿真这个病症,多半是从婶婶那里传下来的,婶婶一向不吃鸡蛋,连碰都不敢碰一下,刘家也算是大富之家,却从不见鸡蛋的影子。此事连刘家的下人也不知道,婶婶只对下人们说不喜吃鸡蛋,下人们便不敢再多问。
入宫前,婶婶怕阿真这个病症,在宫里被人钻了空子,特意叮嘱阿真和结绿,绝不可叫他人知晓。好在阿真并不像婶婶那般严重,寻常用鸡蛋做了菜,只要不入口,便平安无事。可是今日之事,又不知是为何?
结绿正百思不得其解,这时玉桃纳闷道:“咱们这些菜品中并无鸡蛋啊!”
灵筠听了,又回身向案上看了一遍,亦附和道:“确是没有鸡蛋的,可别是阿真吃了什么别的东西吧?”
这下结绿倒有些慌了,若说不是为着鸡蛋的事,阿真又何以如此?采蘅来了,可否会束手无策?
不一时,采蘅来了,探了探脉息,点头道:“这里有一颗药丸,先给她服下去,我再开个方子,一日两次煎了服下。”
结绿忙问道:“可还是那个老毛病?”
采蘅点头不语。
结绿又向案上看了看,终于,在一盏虾丸鸡皮汤里,发现了端倪。这鸡皮汤为了好看,向来是用笋片作飘马儿的,但如此隆冬时节,嫩笋稀缺,嬷嬷便用熟鸡蛋片顶替,那熟鸡蛋片单撇出蛋清来做,色泽与笋片无异,再则一大碗汤喝下去,谁还辨得清这汤上的飘马儿的味道?阿真应是误食鸡蛋所致。
一餐饭吃得意兴阑珊,女孩子们陪着阿真,见她渐渐苏缓过来,都松了口气,使唤嬷嬷收拾了桌子,也就散了。
结绿去送采蘅,又向她道了谢,采蘅笑道:“这点子小事,也值得挂在心上?若是如此,往日你的好处,我又该怎样谢你呢?”
结绿含笑道:“那些都不过是小事,你这治病救人的事,才叫做大事!”
采蘅面色一滞,忽而问道:“你说起‘治病救人’的话,我倒想起来了,我看你这阵子面色红润了不少,若是身子好了,上次你叫我开给你的补药,以后不吃也罢。毕竟‘十药九毒’,虽是补药,也不能当饭吃!”
结绿心意沉沉,静贵嫔自那日打发抱素来求结绿给她抓药之后,每隔三五日,抱素便会来找结绿,来取补药,结绿也曾与采蘅有一般想法,只是询问抱素时,她只说静贵嫔并不曾吩咐停药,何况服了这许多日子,宫中并无静贵嫔有孕的消息,结绿只得继续为她抓药。
于是结绿秀眉轻颦,笑道:“这些日子是觉得身子强健了不少,可见那药果真是有效的,只是气色虽好了些,身上却总觉懒懒的,想来还应再调理一段日子。”
采蘅是个尽责之人,听结绿如此说,因答道:“怎么服了这么久的药,还是懒懒的,难道这方子并不适合于你,我来给你把把脉,再调一调方子,可好?”
结绿婉言谢道:“这却不必了,我吃着这药还好!你要调方子,也等过些日子再说吧!”
采蘅因道:“那你平日里也好生照顾身子,若有何不妥,立即找我!”
结绿行礼称谢,才遥遥目送采蘅离去。
采蘅一走,结绿便打定主意,抱素再来取药时,定要与她好生计议此事,服食补药,过犹不及,若静贵嫔因此身子受害,岂不悔之莫及?
阿真这病来得有惊无险,结绿也略略放了心,不过日日做活之余,给她煎药服药,又百般的嘱咐她往后不可大意罢了。
过了年,宫女大考,结绿又夺了魁首。少时传下旨来,说因着尚寝局人手不够,此次宫女考校的前两名,直接留在尚寝局做女史。如此一来,结绿与飞琼便也不必再与其他人搬往尚食局当差,只搬入浣霞殿为女史所留的屋子便罢。
然而,没等结绿搬入新屋,又一首旨意下来了,说结绿在上次的考校中,未能小心看管所缝的锦被,以致被人钻了空子,出了巫蛊之祸。事后虽证明结绿实属冤枉,却有失职之责,因而不宜留在尚寝局,令其继续前往尚食局当差,女史的位子,由位列第三的灵筠取而代之。
旨意一下,许多人为结绿叫屈,却不敢在面上十分表露出来,毕竟旨意如山,违拗不得。
结绿却并不如他人想象的那样沮丧,与浣霞殿的姐妹们一起时,仍是说说笑笑的,似乎这李代桃僵的事与她无干,于是宫人们又纷纷猜测,结绿在尚服局的考校亦是优异,纵然在尚寝局做不得女史,往后也能再去尚服局做女史,而且她在尚寝局曾遭陷害,怕也嫌这地方晦气,自然是不愿在此安身的。
灵筠对这蹊跷的旨意更为不安,三番五次的对结绿说,要去求贵妃娘娘收回旨意,结绿却一把拉住她,笑道:“咱们都是好姐妹,你若这样便是生分了,你做了女史,我一样地高兴,何况我也想去尚膳局当差,乐得多学些东西呢!”m.bïmïġë.nët
灵筠赧然道:“我这女史来得不明不白,做了也是没趣,也不知上头是如何想的?”
结绿云淡风轻地笑道:“咱们做奴婢的,只有领命的份儿,何必要琢磨这些没用的?”
春意渐渐地浓了,树上零零星星地已见了些青葱翠绿,浅草才发,花蕊初绽,静日静夜里,吹面不寒的和风中,总夹着一丝儿花叶的清芬。
司设房的冯梦澜病体渐愈,宁尚寝向霍贵妃回明之后,贵妃便从太医院派了一名太医,去与她诊脉,太医为冯司设诊过之后,确认她已康复,可以回宫。贵妃准了她的回宫请求,宁尚寝当日便拾掇了驮骄,接她回宫。
冯司设重又换上石青缕金的宫装,来补桐室拜见宁尚寝。二人见了,默默不语,只在盈盈的泪意中,看到彼此的唏嘘与感慨。
宁尚寝先开言道:“尚寝局这几月来的桩桩件件,你也听说了吧!”
冯司设清冷的笑意,若春日裹挟着寒意的微风,道:“我听湘漪略说了说,不想平日里亲如姐妹的人,竟出如此毒计!”
宁尚寝唇角勾起,道:“你是个老实人,从不以恶意揣测别人,当初我就提点过你,要当心腊月,你只当她是个好的……唉,可见在宫中,若无防人之心,只怕要死无葬身之地。”
冯司设耳根微红,唯唯道:“是,属下不察,未能领会尚寝深意,不但害了自身,且使易掌设的诡计险些害到了尚寝,是属下无能,还请尚寝责罚!”
宁尚寝摇头叹道:“你吃了这样大的苦,我怎能再责罚于你?只是往后谨慎些,小心驶得万年船罢了!”
冯司设深表赞同,道:“好在尚寝局有您在,终于除掉了易孟云这样的小人,终于还了浣霞殿一个清平世界,朗朗乾坤!”
“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宁尚寝哂笑道,“梦澜心地纯良,有时却未必是好事。你看这宫中何时真正太平过?除掉易孟云和佟腊月,还会有别人,可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了。”
冯司设皱眉道:“难道还有心怀不轨之人?”
宁尚寝长长地透了口气,道:“眼下这些人还不敢行不轨之事,只是我素来不喜逢迎上面,在这用人上便要被人缚手缚脚,你看贵妃娘娘新派给我的这两个人,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冯司设犹疑道:“这事我耳朵里也刮过一阵,听说有个叫结绿的小宫女,本是在考校之中夺了魁的,怎的又被人顶下去了?”
宁尚寝眸中闪过一丝犀利,道:“还用说?那个顶她下去的人,必是贵妃娘娘的亲信,如今六局之中,除了尚寝局之外,其余司局,皆是有背景有靠山的,你难道看不见?宸妃娘娘的表姐把持着尚宫局,贵妃娘娘便提拔她的亲信姜长绮,接替了尤老尚服的位子,做了尚服,上头的娘娘们动不了我,便千方百计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安插人手,好为她们驱使!”
宁若昭不禁想着,可惜易孟云栽到了自己手里,不然,裕妃若将她拱上尚寝之位,这浣霞殿往后可不就要唯裕妃的马首是瞻了么?
冯司设叹道:“可惜我这个身子,总是三灾八难的,想要为尚寝分忧,总是力不从心!”
宁尚寝眉心一松,道:“你如今回来,便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浣霞殿除了我,只你的资历最高,那些新晋的小宫女,一时半会儿还成不了气候,我给你提个醒,新添给你的这两位女史都是有来头的,凡事警醒些,你的掌设湘漪倒是个明白的孩子,可究竟怎么样,还得留心瞧着。”
冯司设诺诺应着,只听见补桐室外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伴着一阵朗朗笑语,一个穿浅黛宫装的人影,从屋前新桐初引的绿荫中走了出来。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后宫传奇之萧结绿更新,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 豪夺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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