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南道:“儿臣想把上月母妃给我的那套乌银铠甲送给舅舅,他在兵部做事,只怕有用到的地方。反正儿臣已经有父皇所赐的鎏金铠甲了。”
霍贵妃大喜,看着周姑姑道:“看咱们洛南多孝顺,替舅舅想得多细致!”
周姑姑笑道:“不止孝顺,还礼仪周全,知道礼尚往来!”
洛南谦逊道:“母妃,周姑姑谬赞了,这不过是本分而已!还有一事,两件豹皮大氅我也穿不了,不如拿一件送给皇兄。”
霍贵妃脸色微微变了一变,道:“我倒不是心疼这点子东西,只是裕妃那个人,小家子气得很,你送她东西,若送贵重些的,她说合宫里的人只瞧得见我们母子,把好东西只往咱们这里送,轻视了端王,你若送得差些的,又说你小瞧了她。”
周姑姑出来打圆场,笑道:“我看一件豹皮大氅,送他也无妨,一来是国舅爷的心意,她找不出茬子来,二来豹皮比起紫貂狐腋之流总是普通之物,只难得是豹皮中的上品,倒合了送礼的中庸之道了!再者裕妃出身虽比宸妃强些,是选秀入宫,可她父亲不过是个府吏,她几个兄弟又不争气,咱们国舅爷虽为避嫌,不曾身居高位,到底也是兵部的正五品郎中。送她这点子东西,也点点裕妃的眼。”
霍贵妃释然而笑,道:“景娥所言有理,我怕洛南去了不会说话,便由你跟着去罢。”
洛南却又觉得沮丧,他明明只是想送皇兄点东西,这样简单的一件事,却被母妃和周姑姑算计得如此精细。
周姑姑便带着洛南,身后跟着荣宝,一径来至衍庆宫。
衍庆宫里此时正闹得不可开交,乱作一团,恰好被洛南一行人撞了个正着。
三个人进了门,正瞧见合宫里绫被绸衣扔得满地都是,显是端王萧洛威才跟他母妃发了脾气,裕妃坐在正殿五凤榉木案之后的椅子上,正握着条绢子抹眼泪。正殿一侧有张地炕,上面铺着大狼皮褥子,洛威气乎乎地坐在炕上大口喘气。
周姑姑一进门,见了这等情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领着洛南和荣宝,各自恭恭敬敬地向裕妃和端王见了礼,方笑道:“可是我们来得不巧了,母子间还有什么解不开的事,娘娘若信得过奴婢,咱们说出来,看奴婢能否为两位主子开解一二?”
裕妃也忌惮周姑姑是贵妃跟前第一得用的人,拊掌叹道:“姑姑说哪里话?您也不是外人,倒是来给评评这个理:绾云从小跟着我,这几年既伏侍我,又伏侍这个‘混世魔王’,没有一点儿错处,我说眼看她也不小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想求了陛下,给绾云个名份,谁知他还满心里不乐意,说没得叫个人从此以后拘住了他!我苦口婆心地劝他,只是不听,周姑姑您来说说,这普通百姓还讲究个‘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呢,何况是皇家?可见这儿子我是白养了!”说着,不由滴下泪来。
其实裕妃想要给绾云讨个名份,还有一层说不出口的原因,就是绾云的姐姐易掌设之死,总是为着她们母子才致如此的,虽说宁尚寝回禀给贵妃的话并未提及,裕妃这个主使的人,却是心知肚明。更何况裕妃盘算着,若是洛威纳了绾云,绾云自然更为她们出力,自己从此也有个臂膀,绾云的智计,可不是她们母子能比的。
可是端王这里也有说不出的心思,他虽为皇长子,论贵却不及洛南,自幼宫中之人待他与待洛南皆是两样,连父皇都事事偏着洛南些,他虽然为人粗鲁,这些事却是看的出来的,眼看洛南若是娶亲,必定是娶他那娇滴滴的表妹,他如今若先放个一般宫人在身边,虽说不是嫡妻,到底落在洛南的后面,因此他不甘心,故而极力拒绝。再则洛威并不知母妃为了他,指使绾云姐妹做的那些事,心中也并不领情,
周姑姑还未想到该如何劝解,只听绾云却在一旁开了口,“娘娘也不必伤怀,殿下是何等身份,岂是奴婢高攀的起的?能在衍庆宫侍候这几年,已是奴婢几辈子的造化了,难道还敢有别的想头!从今往后我只跟着娘娘,若是娘娘还顾念着主仆的情分,不过再等两年,求皇上恩准了,许我出宫配人便是!”
她这番话说得清脆响亮,却不急不徐,周姑姑不由钦佩这姑娘的好口齿,再看其形貌,也是个雪肤花容的美人,心想这么个人,竟委身于胸无点墨,言行无忌的端王,真真令人惋惜!
裕妃满心里还是想着叫洛威答允此事,眼见洛南在此,便要拿他说事儿,教训道:“你整日只知斗鸡走狗,却全不想着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你做皇子的本份,不娶嫡妃也就罢了,连个侧室都没有,就是民间的豪门大户,到你这个年纪,也该有两个通房了,你这个做长兄的不谈婚配之事,叫洛南怎么好意思越过你这兄长去?”
周姑姑见她越说越不像,早已哭笑不得,便打消了劝解的打算,洛南听着说到了自己身上,本是立在殿门,一言不发的,此时却不得不接过裕妃的话头,道:“裕妃娘娘此言差矣,洛南学业未成,不能为父皇国家分忧解劳,这婚配之事,更是想也不敢想的!”嘴里说着,心里却是又想起结绿来,不由得两颊通红,凄苦之意油然而生。
洛南只顾着自己的一片痴心,不想他这几句话落在众人的耳里,却是不一样的滋味。
洛威想着洛南平日因着读书勤奋,受父皇宠爱也就罢了,偏还到自己宫里来显摆,真真气人!他一生气,抬脚便走,后头几个人纷纷地叫他,却如何也叫不住。
周姑姑素日听惯了洛南在长秋宫的豪言壮语,只是此时在衍庆宫听来,却不禁为他担忧,这雄心壮志若是叫外人知晓了,岂不为自己招祸?
绾云与周姑姑一般听出洛南的志向,心中一阵佩服,又一阵酸楚,想想自家主子的行止,便是得了名份又能如何,她虽身为奴婢,其志不在小,总盼望着嫁得一位人中之杰,便是作妾也是甘心的。
裕妃对洛南学问道业皆比自己儿子强,早生妒意,如今听得洛南说出来,一面对洛威恨铁不成钢,一面又在心底回护儿子,认为洛南不过善于逢场作戏,才哄得皇帝的欢心,因此心中对洛南之言十分不以为然,却又不敢显出来。
这里洛南此言一出,各人怀着各人的心思,周姑姑见冷了场,忙对裕妃笑道:“看看只顾着说话,把正事都忘了,”回身从荣宝手里接过一个珠灰色纺绸的包袱,“这是霍大人新近得了两件上好的豹皮大氅,送进宫来,说给端王一件,毅王一件,娘娘细瞧瞧,也不知合身不合身?”
裕妃听说霍贵妃之兄又往宫里孝敬东西,酸意更重,她父亲本是个小吏,如今老迈,早就回家颐养天年去了,家里虽有三四个兄弟,只是不爱读书的不爱读书,处事愚拙的处事愚拙,在仕途上最冒尖儿的三哥,本已做到了詹事府的从六品赞善,几年前因为贪赃枉法,被革了职,皇上素来最厌外戚仗着皇家权势,行不法之事,为这个差一点将她兄长充军发配了,还是她在长信宫前跪了一夜,求皇上开恩,皇上才勉强答应革职回乡,永不叙用,裕妃却为着给兄长求情,被皇帝冷淡了很久,就连洛威都受了牵连,也不过这一年多来,皇帝才渐渐地来衍庆宫来得多了些。毣洣阁
这里裕妃心中只是懊恼,别人的父兄都是前朝风光,让身居后宫的自家姐妹也跟着沾光,她的娘家人不能为她出一点力不算,没得来拖累她的。
周姑姑见裕妃脸色不对,也将她的心意猜了个□□分,她见礼已送到,便急于带着洛南和荣宝脱身,因笑道:“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娘娘只别嫌弃就好,贵妃娘娘恨不得送最好的给端王,可皇上三番五次地说,今儿过年要从俭,连长秋宫里除了应得的份例,也再无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了,年贡里倒是有几件稀罕的,只是除了留了几件给皇上之外,静贵嫔恩宠优隆,谨嫔又刚刚失了孩子,皇上的意思,先紧着这二位。”
裕妃听了,心头更是不忿,想想自己入宫已久,又诞育了皇长子,如今一发连那两个才进宫的丫头也不如了,只能对周姑姑酸溜溜地笑道:“说的也是,世上新人赶旧人,再过二年,我们这些人便更要看着人家脸色过日子了。”
周姑姑笑道:“娘娘别说这灰心的话,端王殿下才是皇上最尊贵的长子,合宫里谁不知道娘娘的身份地位?时候不早了,奴婢告退!”
这里裕妃虚与委蛇地留洛南和周姑姑吃过饭再走,周姑姑笑道:“娘娘美意,本不应辞,只是外头下着雪,天色晚了路上怕有闪失,娘娘留步吧!”命荣宝替洛南好生系好凫靥裘,穿上沙棠屐,便欲回长秋宫。绾云忙将洛南的手炉拿过来,重又填了几块银霜炭,才又递到洛南手里。
送了洛南一行人,裕妃想着自己容颜渐老,却有这诸般不如意事,情绪惨淡,晚膳也没好生吃。绾云想着委身端王多年,又与姐姐舍命报效裕妃母子,却是这么个结果,也是从头凉到脚,使唤了小宫女伺候裕妃用膳,也凄凄惨惨地回到屋里,向榻上歪着去了。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后宫传奇之萧结绿更新,第 40 章 第四十章 情叛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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