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山位于天界一块地势凹陷的盆地,因为常年大雾弥漫,只有中午日头旺盛时,雾气才会散去,待到日落西山,又是一片白茫茫。
山上没什么猛兽毒蛇,深林繁茂,遮天蔽日。
陆沾衣祸害了人,天界能躲的地方不多,危险的地方他不敢去,有大雾和林子作为掩护的青崖山,的确是个极佳的藏身之处。
白鹤殊到达青崖山下时,各个宗族已经将此处重重包围,设下了阵法,将陆沾衣困在了山中。
他足尖落地,与早已等候的白澜打了个照面,便带着一群其他宗族的子弟进了山。
这些子弟大多年少,一个个都是宗族里拔尖儿的人物,此番随行,说好听了是助阵,其实就是蹭个资历。有白鹤殊和白澜两位仙尊在,再怎么着也不可能拿不下一个陆沾衣,这期间根本不用他们出什么手,纯粹就是来走个过场的。
白殷假扮的凌策,自然也跟着上了山。
沈南昭在他元婴里嗷嗷大叫:“快放我出去!我要看看当时到底发生什么了!”
白殷暗中传音道:“看什么看!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看的!”
木人沈南昭气得跳脚,一蹦一蹦的,在地上打起滚儿来:“给不给看!不给看以后也不给你亲!”
“……”
半晌,她眼前一亮,不知道白殷用了什么法术,竟让她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正值午时,山中雾气少了很多,虽然还是有点朦朦胧胧,但远处景象仍一览无余。
地上全是及腰的青青灌木丛,众人身前有一把长剑开道,三下两下就将草丛削到连脚都没不过来,那把剑快如闪电,只留下道道黑影,仔细一看,不是掣夜又是哪个。
陆沾衣生性狡猾,自然不可能乖乖等着人来抓,众人一边四处寻找,一边聊天,唯有前头走着的兄弟两个一言不发,全神贯注。www.bïmïġë.nët
少年们从前都是在宗门,家族里修行,长到这么大,出去执行的任务也大多都有长辈陪同,此时头一次甩掉了那些老顽固,独自出来历练,又是在青崖山这种人迹罕至的深山,一个个的都兴奋难当,东看看西瞧瞧,看到什么没见过的事物都要惊呼两声。
白鹤殊听他们又喊又叫,眉头一蹙,这么大的声音,陆沾衣岂会听不到,只怕再这么下去,等日落了,也抓不到他。
他冷声道:“闭嘴,老实跟上。”
大多数人都害怕他们两个,顿时大气也不敢出了,但总是有那么一两个恃才傲物的,对他的话置之不理。
一个蓝衣少年道:“不就是仙尊境吗,有什么好得意的。”
沈南昭击掌赞叹,又发现自己在木头里根本动不了手,只好道:“啪,啪,啪,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鼓鼓掌,我小时候也整天觉得自己随便动动手就能上清华北大的国家栋梁,后来觉得自己能当一颗社会主义的螺丝钉已经很不错了……”
那蓝衣少年得意洋洋往前行了一段路,忽然瞥见一棵古树的树干上嵌着两颗鹌鹑蛋大小的纯黑色的珠子,光泽圆润,似乎是个宝贝。
猎奇之心难耐,便拔剑往那珠子剜去。
谁知剑还未近,那两颗珠子陡然一亮,中间出现了一道细长的白色,一条巨蟒蓦地引颈而起,一口咬在少年的肩膀,将他整条手臂都含在了血盆大口中。
原来这巨蟒盘在树上休憩,因为皮肤与古树像极,几乎融为一体,所以看不出端倪,那两颗珠子是它的眼睛,无法隐藏起来,又格外显眼,少年不知道这是蛇眼,拿剑刺它,它自然要反咬一口。
巨蟒张嘴欲他一口吞下,少年被几个同伴死死拖住,两方僵持不下,白鹤殊闪身而来,见那少年肩膀上齿痕已经发黑溃烂,道了一句有剧毒,掣夜剑眨眼入手,二话不说便将那少年手臂斩断,断口处顿时鲜血喷涌。
巨蟒吃掉手臂,也感觉出白鹤殊和白澜不能惹,便吐了吐长长的蛇信,游上树干高处。
那几个拉他的少年被这鲜血淋漓的场面吓松了手,脸色煞白,毕竟是一个大活人被砍掉手臂,这人还是自己的同伴,怎能不惊恐。
山间顿时响起一阵阵尖叫。那被斩臂的少年又痛又吓,昏了过去。
白鹤殊点了他穴道止了血,包扎好断口,将他丢给另外几人,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
白澜似乎过意不去,前去查看那少年,却被一个绿衣少年一把推开了。
绿衣少年哭道:“你们凭什么斩我哥哥的手臂!”
白澜道:“那蟒蛇的剧毒那么厉害,若是斩得再晚一点,毒素侵入五脏六腑,你哥哥就没救了。”
“放屁!”绿衣少年大吼一声,“我们家世代为医,出过几十个药神,就算毒素扩散了,也能救得回来!一定是哥哥之前随口说了他一句,他小肚鸡肠耿耿于怀,趁此机会公报私仇!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现在可好,手臂也被吃了,接都接不回去了,哥哥可怎么办啊……”
其他几个少年本来就瞧不惯白鹤殊那冷言冷语的样子,此刻听这绿衣少年这么一说,就算是不认得他们两人,也心中愤慨起来。
一个道:“什么仙尊,竟然如此卑鄙无耻,咱们宗主怎么会找这么两个人来拿陆沾衣?”
一个又道:“呵,人家是仙尊,整个天界到这个境界才几个?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有咱们说话的份儿?”
“就是就是,简直仗势欺人,拿我们不当人看,一条手对修仙之人来说多重要啊,说斩就斩了,我看八成是嫉妒人家天赋高,怕他哪天踩在自己头上,才用这种龌龊手段——”
最后一个话没说完,白澜已经气极而笑:“现在的孩子都这么狂妄吗?天赋高?你倒说说这少年有几条灵脉?十一条还是十二条?呵,不过是九条灵脉,就觉得自己能一步登天了?鹤殊他有十二条上上品灵脉,千万人里才有一个,他会嫉妒一个只有九条上品灵脉的毛头小子?简直不可理喻!”
白鹤殊一手按在他肩头:“哥。”
白澜稍微冷静了下,一片初生的嫩绿树叶从上空缓缓飘落下来,轻轻落在他发间,须臾,又摇曳了几下,落到地上。
白鹤殊微微转首,看向这群少年,不冷不热道:“本座要杀谁,直接一剑要了他头颅便是,从来不需要什么手段,更不需要多说废话。”
听他这么一说,所有人又瞬间怂蛋,缩在了一起。白鹤殊又道:“陆沾衣的事你们不用管了,都滚罢。”
那绿衣少年显然被气昏了头,吼道:“你让我们滚就滚?!你凭什么啊!我们如果出了什么事,你就不怕我们宗族联起手来剿杀你吗!你根本就是个天界败类,畜生不如!”
“你说谁?”一道冰冷至极的声音瞬间震慑全场。
说话的却不是白鹤殊,而是他哥哥白澜。
白澜手上不知何时变出了一道银鞭,表情阴冷可怖,缓缓向那绿衣少年走去。
那少年被他的气息震慑住,愣在那里不知言语,只见白澜扬手一甩,银鞭如同一道闪电,在林间划出一道刺眼银弧,光芒落在那绿衣少年身上,眨眼间割下来一个头颅,头上表情尚还茫然无措着。
他又是一扬鞭,绿衣少年怀里,那个被斩断手臂的少年的头颅也掉了下来。
现场顿时变成一片血泊。
他面容狰狞,一双眼睛布满血丝,极为愤怒可怖,扫过众人,似乎在寻找下一个目标。
顷刻之间,又一道银光落下,地上又多了一颗头颅,在地上滚了几下,死不瞑目。
少年们吓得四处逃窜,尖叫连连,喊着宗族长辈的名字,期望他们能赶来救人。奈何他们已经处在青崖山深处,声音根本传不到山下。
白鹤殊见状不对,意识到什么,伸手便要拿住白澜的手,却不料他反应神速,警惕非常,甩手一鞭正中白鹤殊心口,怒道:“滚开!我今天就要收拾收拾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白鹤殊被他这丧失理智的一鞭打得气血翻涌,蓦地吐出一口血,退了退,扶着旁边一棵树稳住了身子。
他一手将掣夜一抛:“拦住他!”
掣夜剑中顿时化出一个眉目俊朗的黑衣人,手上拿剑,眨眼间朝白澜飞去。
白澜早已在须臾间又打死了三个,正要去追剩下那几个跑掉的,身后疾风忽至,掣夜剑灵一手按住他肩头,正欲用手刀将他砍晕,白澜手上一弯,银鞭陡然势转,朝身后打去。
掣夜提剑一绕,缠住鞭子,大声道:“尊上!醒醒!”
然而白澜早就杀红了眼,哪里听得进去,只一心想着教训那几个孩子。
银鞭收不回来,他便立刻松开鞭子反手一掌,砍在未防备的掣夜肩头,掣夜手劲一软,再按不住白澜肩膀,白澜趁机一脚将他踹开,吼了一句“滚”,再次执鞭去追。
掣夜回到白鹤殊身旁,跪地道:“属下无能!望尊上严惩不贷!”
白鹤殊微微摇头:“不是你的错,是陆沾衣。”
话音一落,林子深处便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叫喊,很快又归于寂静。想是白澜已经将剩下几人通通杀了。
白鹤殊赶至声音来处,只见白澜一脚踢开一个头颅,晃了晃,昏倒在地。
“哥!”他跑上去查看,白澜并无大碍。松了口气,他又大喝一声:“出来!”
林间随之响起一阵爽朗笑声,四面八方同时传来,难辨来处:“尊上,陆某人送上的这份见面礼,如何啊?”
白鹤殊蓦地攥紧双手。
哥哥的脾气性子他是知道的,平常看着一本正经,私底下和要好的人就不停插科打诨,从来不会冲动行事。
他这次突然下手如此狠辣,又如此丧失理智,实在不同寻常。
稍加推测便知道是陆沾衣干的好事。
陆沾衣在青崖山躲了这么久,对此地甚为熟悉,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谁身上种下恶咒,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恶咒一旦上身,那人脑子里便只有各种恶念,进而丧失理智,残杀周围人。
陆沾衣自然不敢直接在他和白澜身上下咒,便挑了容易下手的蓝衣少年,恶念壮胆,所以他才敢口出狂言,明目张胆说在他头上。
而后他被蛇咬,恶咒迅速传播到他弟弟,也就是那个绿衣少年身上,那少年心中本就对他所作所为有怨言,中了恶咒后更是恶向胆边生,才破口大骂他和白澜二人。
其他人因为离得近,也受了恶咒感染,纷纷应和,不然以他们的修为和胆量,就算再怎么有怨言,也不至于恶语相向直接说在他和白澜脸上,除非不怕死。
然后便是跑上前去想要查看状况,却被绿衣少年一把推开的,他哥哥白澜。
他是白澜的弟弟,白澜自然护他心切,听了这些毛头小子的狂言烈语,又受恶咒感染的刺激,恶念一生,便与他们争吵起来。
但光是被传染,以白澜的修为和心性,绝不至于到了发狂的地步,最重要的一点就在这里,那个时候,陆沾衣一定趁乱,又给白澜下了一道厉害的恶咒!
因为陆沾衣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那些少年,而是他和白澜中的一个,甚至是他们两个!
他们两个修为深厚,一旦中咒,散播能力极强,而且又不会轻易被别人制服,是绝佳的传播媒介。
但是陆沾衣是怎么给白澜下咒的?白鹤殊沉思间,一片黄掉大半的绿叶悠悠飘了下来。
他脑中灵光一闪。
在这个万物生长的时节,树叶除非是生了病招了虫才会落下,但那时,一片嫩绿的新叶却落在了白澜发间。
那叶子根本不是自己掉下来的,而是陆沾衣摘下来,以它为媒介,将恶咒种在了白澜身上。
所以白澜狂性大发,逮人就杀,连他这个弟弟也给打成了重伤。
“滚出来!”白鹤殊越想越怒,心念一动,掣夜剑骤然飞起,在林间飞旋一圈,未几,一棵棵古树应声倒下,掀起一阵罡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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