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有些陌生的面孔从窗口露出,佘湛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曾经的侍卫阿易早已不在这人间。
对于那侍卫的自尽,佘湛可以说内心是松了一口气的。从小的玩伴,妹妹的爱人,却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若他还活着,佘湛真的不敢想象自己会如何将他处置。可与此同时,那侍卫的干脆死亡,却也给佘湛带去了无数的难题,此次访安非但和亲未成,还在安国京城闹出一摊子烂事,想想回去后将要面对的父皇的怒容,佘湛就是头痛。
他有些颓丧地坐在马背上,信马由缰;他的目光扫过这有着种说不清的消沉的使团队伍,心里是满满的惆怅。同母三兄妹,大哥死了,现在妹妹也去了,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自己,坐在这个望不到底的太子之位上。眼看着这队伍渐渐远离两国边境,渐渐驶向那方换主不久的皇宫,不知为何,佘湛的心有些凄凉,有些惧怕。
“殿下,”那个新上任的贴身侍卫策马上前,“天色也不早了,是否下令在此处驻扎?”
绿油油的平原一望无垠,却已经没有了安国境内的那白雪茫茫,佘湛看得愣了神。
“殿下?”
“嗯?”侧了侧头,眼睛却依旧定在远处,他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嗯。”
使团队伍很快便在附近一带扎营安顿下,佘湛漫无目的地在营地周围闲逛着,下意识地无视了身边路过之人的行礼问候。不远处的一个营帐似乎起了些骚动,成片成片的人儿将那处围住,那里似乎是关押着焱七等罪犯的营帐。时不时地有人跑过佘湛的身边,与他说了些什么便头也不回地向那儿跑去,可惜佘湛既没有听清,也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从天而降的一声炸响,万籁沉寂。不远处的佘湛并不晓得发生了些什么,他只晓得那一声炸响带来了一股巨大的热浪,毫不留情地将他掀飞到了地上。他在焦黑的草地上翻滚挣扎着,大脑空白一片,耳朵嗡嗡作响。磨刀般的刺耳噪音在脑海中不停地回荡,头一阵阵抽痛;断断续续的痛呼与咆哮在耳边回响,可他却一句都听不清。
身体歪歪斜斜地爬起,他踏着醉酒般的步伐慢悠悠地向着那事发地挪去;他摸了摸干痛的耳朵,酥麻的指尖传来一股粘稠;他摇摇头,拧拧眉,努力地让意识清晰,可那源源不断的空虚与疼痛,竟让他怀疑起自己究竟是还活着,还是已成了一具烧焦的行尸走肉。
他任由身体向那一片散发着恶臭的地方走去,他将猩红的双眼揉了又揉,模糊的视线终于捕捉到那方才还是众人集聚的营帐,他不出意料地发现,那儿现今已是一片废墟:光秃秃的炭黑草地冒着星点火光,帐篷的残骸与焦状的断肢残体散落四方。脚步骤然停止,双膝倒地,吓蒙了的头脑完全反应不过来现下的情况。
他模模糊糊感觉到似乎有人将他瘫软地身子从地上扶起,在自己的耳边叽叽咕咕说着些什么,怎奈心头的震惊与□□的折磨让他完全没法去集中注意。
“焱七,异常,自爆……”他所听到的仅仅只有几个词语。
在这惊恐与慌乱中,夜幕悄悄降临。
。。。
傍晚的竹林里,一黑一白的两人手握长剑,在月光与夕阳的共同守护下,漫舞着。白衣女子的舞步灵动,脚尖的每一踏、剑尖每一挑,都似那清泉石上流,清新悦动;黑衣男子的舞步轻巧,每一个步伐,每一次挥剑,都是那么的随意,那么的水到渠成,他将动与静无缝衔接着。
细小的汗珠停在女子的剑柄,她似乎有些气喘,有些实力不济,可溢满心田的幸福让她忘记了一切的苦与累,让那甜化了暮色的笑容在她的脸上永驻;男子似乎注意到了女子身上那细微的变化,他不动声色地放缓了步伐,放轻了力度,那笑眼眯眯的脸上,写满了爱意与宠溺。
眼见着女子的步伐逐渐不稳,男子手腕一勾巧妙地将对方的剑挑入了对方腰间的鞘中。突然离手的剑柄让女子脚下一歪,男子好似算准时间伸出了自己空着的左手,将女子拦腰搂住。他将自己的剑扔在一旁,腾出右手,就那样毫不费力地将女子抱起,将一个轻轻的唇,印上对方沾满汗珠的额头。
“嗯……好咸。”男装的人儿坏笑着舔了舔嘴唇,“我当真有点怀疑,雁儿是否真乃剑仙师姑的外孙女了。”
柳雁雪在她的怀里转过身,一个指尖弹上她的额头,满意地看着对方额间的红印,道,“我既要学医,修习灵力,又要习武,哪来的那么多精力样样都精通?若不是我的剑术糟糕,阿娘又怎会打发你来教我?”
“嗯,我还以为那是因为阿娘瞧上了我这得剑鬼真传的剑术呢。”放开怀里的人儿,脚尖一勾将地上的剑挑入手中,收入剑鞘。她牵住那微微汗湿的手,调皮地将那修长的指节轻轻揉弄,“不过让我这个剑鬼的弟子来教剑仙的外孙女,若是让那两位冤家对头晓得了,估计得生吞了我们。”
“噗。”捏住那不安分的手指,怎奈自己的手劲与对方相比完全不值得一提,“青儿这可是害怕了?”
“怎么会,能瞧见小爷爷炸毛的机会,我往日可是求之不得的呢。”松手,将对方环腰搂住,“只不过,剑鬼与剑仙的剑法在本源上稍有些不同,不知雁儿……”
“嗯,发现了。剑鬼真不愧是剑鬼,那完全违背常理的出招时机与以逸待劳的运功,当真与外祖母教我的大有不同。不过青儿尽管放心,左右我的剑术也只是在外祖母那儿学了个起步而已。”
“这就好。”贺昆槿抬头看了看天空,橙红的晚霞将天际缠绕,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时辰差不多了呢。”
“怎么?”听此一言,满满的期待涌上心头。
贺昆槿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又将柳雁雪往自己的身边搂了搂。她飒爽地一挥衣袖,只见那天际的橙红与那初崭露头角的银白月光竟脱离了束缚,一缕缕听从着贺昆槿的指挥,在这广阔竹林里穿梭、荡漾。它们相聚、分散,将竹林的每一个角落点亮;它们飞舞、雀跃,在两人的四周组成无数种连续的图像。
从两人幼时在边城的最初相遇,到十一年后雪茗分谷的相救,再到后来的相遇、相识、相知、相爱,银白与橙红的光线就那样生动地将两人一路走至今的故事叙述。柳雁雪在这故事中看到了自己曾经的羞涩,曾经的纠结,曾经的苦恼,乃至曾经的伤痛;可当这一切以这种方式重现眼前时,涌入心头的却只剩下过往那些幸福时光的贞贞幕幕。
泪水悄悄地跃下脸颊,柳雁雪的心却是甜到了极致。往日的种种在此时看来都成了甜蜜前必有的劫难,幸福前必须的调味料。因此她很庆幸,庆幸自己的坚持;她很欣喜,欣喜这些磨难让她更懂得珍惜;她更感激,感激上天让自己有了朝青。
光影的舞蹈不知何时接近了尾声,散落四处的光条齐齐汇聚在两人的身前,一点点地融合,一点点地化形。泪水与笑容并存在柳雁雪的脸上,她却丝毫不觉得滑稽,因为这才是她的心情的真实体现。冥冥之中的力量让她伸手触向了那还在凝聚着的光,指尖碰到的依旧是那暖暖柔柔的棉花糖。
橙红的光点好似凝成了一只似曾相识的手,与柳雁雪五指相扣;而那银白的光条则在两手相扣的正上方逐渐凝缩,最终将两只手团团围住。身旁的人好似消失了,柳雁雪心头一惊,可还未带惊讶褪去,她便瞧见那与自己相握的手在逐渐向后延伸,延伸的光芒最终汇成了那熟悉的人儿的真实面孔。
一身青白长裙朝青,一身雪白长裙的柳雁雪,四目相对,情义浓浓。只见那紧紧相扣的五指上,银白光团逐渐分散两端,悄悄地爬上了两人的手腕,在手腕上聚成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手环。柳雁雪在那股奇妙力量的引导下,也将自己的灵力注入了那银白手环。银白与青蓝交加,那纹路复杂的光亮手环,就那样慢慢地渗入两人手腕的皮肤里,在两人的身上乃至心上都留下的对方的痕迹。毣洣阁
不知过了多久,这亮彻竹林的光芒才逐渐褪去,那已只剩下月光的林子里,久久的停留着一对相吻的身影。
恋恋不舍地松开怀里的人儿,睁开眼睛,张嘴补充了几口新鲜空气。她小心翼翼地将一枚花生大小的玉佩挂在了对方的脖颈上,“雁儿,生辰快乐。”
方从那甜蜜中缓过神的柳雁雪再次被惊到,她眨了眨眼睛,拿起胸前的玉佩细瞧了瞧。噗嗤一声轻笑,“这玉佩,莫不成是青儿自己琢的?”
摸着鼻子点了点头,暗自恼怒着自己那不入流的手艺。冷不防自己的手指被一双手捉了去,意识到要施以幻术掩饰时却已迟。那双手心疼地摸着自己指尖的细小伤口,嘴里还不忘嘟囔着:“剑使得那么好,怎地拿起刻刀来就这么笨拙?你不爱惜自己的手无妨,那你能不能不要让我心疼?”
贺昆槿委屈地摸了摸鼻尖,却又无言反驳。
“不过看在你记得我自己都忘记了的生辰的份上,此次便饶了你罢。”她撩了撩手腕的衣袖,一个光亮的纹路,“这个……”
贺昆槿又摸了摸鼻尖,“阿娘之前不是说,雪花是寒灵族的定情信物,所以……于是……”
“于是青儿就如此费心地安排了一场,将幻灵族的信物给了我?”
“嗯……当年阿爹也是这样的……”
“这个可是只有我俩才能瞧见?”
她点了点头,“如果雁儿愿意让他人瞧见,他人自会瞧见。”
踮起脚尖,将那被摸了个不停地鼻尖啄了一口,“谢谢青儿,我很喜欢。”
“嗯。”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贺昆槿重重地点了点头,她开心地笑了。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青雁觅缘更新,第 34 章 信物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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