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峥恍然道:“哦。”
“你看见了?”
“嗯。”
“什么时候掉的!”
“……城门口。”
“啊?那不是早就掉了!”抹厉不敢相信!她的拐又丢了!越想越郁闷,她反手插腰,喋喋不休:“不好办不好办,我堂堂特使,气势上不能输啊!”
阮峥牵两匹马去拴,留抹厉一个人在原地认清她真的很蠢的事实。
小小驿站迎来送往,忙碌又平常的一天,却迎来了不平常的客人。bïmïġë.nët
踏着日落黄昏,有人推门而入,为首的男子体型健硕,一举一动,都是官家气势。可他身后跟着的女人,体态修长,却垂头哈腰,细看之下竟还有些跛,让人看不出什么来历路数。
一位穿着短打的中年男子上前迎道:“两位辛劳,我是负责此处驿站的驿长,我叫王驿长。”
“我是赈灾特使抹厉。”阮峥一拱手,省去所有客套,直接从怀里掏出加急火票和亮闪闪的特使令牌,“劳烦驿长为我们准备两间房。”
王驿长仔细堪合,确认无误,笑脸相迎:“大人,楼上请。”看到抹厉暗搓搓跟上来,老驿长一疑,“这位是?”
“我是抹厉大人最最忠心的小跟班!”抹厉抬头,指着火票乐呵呵,“火票上写了,就那个,小峥子!”
阮峥嘴角抽动着,欲言又止,三步并两步迈上楼去。
“抹厉大人啊!你慢点!小峥的腿,跟不上啊!”
抹厉一边喊着,一边扶梯上楼,侧头发现老王跟在自己后面,问道:“还有事?”
“申时!申时开饭。”
“好。”
一说吃,抹厉想起来自己的逐浪,指着门外交代道:“劳烦把我的马也喂饱。”
老王一脸痴傻,抹厉重复一边无果,回身继续上楼。
“等一下!”
抹厉停下,扶梯的手不自觉握成拳。这一截楼梯,走走停停,太费劲了!
抹厉只是侧着半张脸,就把王驿长看出了神,她自己不觉得什么,旁人看是颜如渥丹,柳眉如烟,齿如瓠犀,媚态如风,真真惊艳。
“像……”
“像什么?”抹厉猛地回头。
“啊?不是!不是,不是……”老王支支吾吾,不知如何解释清楚,索性否认起来,“我不是说你!”
“我听见了。”抹厉不打算轻易饶过他,“你说我‘香’,流氓!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哎呦!大人饶命!饶了我这条腿!”老三暗中松了一口气,敲打着自己的腿,顺着抹厉话走,“我是太久没见到女人了,哈哈,哈哈哈……”
哈你个鬼!
抹厉的房间就在阮峥隔壁,小且简陋,被褥歪七扭八的叠在床上,还没展开,就闻到一股馊味,扑面而来。
“天啊……”
抹厉要崩溃了,她以为她住过最差的地方,就是姬家的暗室了,万万没想到这里会更破。
她不是生来富贵的命,流浪时也曾睡过桥头,吃过剩菜剩饭,不过那时小,记得更多的都是被晓晴楼收留之后的故事。那是再也不会担心饿肚子的地方,吃穿用度虽比不上宫里,也是小户人家的小姐待遇。
之后到姬家去更是夸张,财大气粗的姬家主子,下人都养得好模样,于是就有穷苦人把孩子卖到姬府去,即换了钱,又不心疼。姬音身边的贴身丫头,十个有九个都是这么来的,如今各个亭亭玉立,又有几个心里不怨的。
说多了。
说回来,最可怜也就是在晓晴楼唱戏了,一天到晚费力不讨好,还要同“姐妹”们勾心斗角,更别提为了白绒绒的爱情,她把嗓子都牺牲了。
这般静静地回顾前生,抹厉发现自从姬清岚把她当作弃子,她的生活水平就直线下降!直到跌入人生谷底,遇见苏,才得以重生。
苏告诉抹厉:世界不只轩辕城,世界很大,你要走出去,放宽心,才能容纳百川。
听听——说好的祸世妖妃呢?这分明是个圣人!
抹厉蜷腿坐在床尾,有一茬没一茬的念叨着苏,就这么膝盖支着胳膊,胳膊支着脑袋,昏昏欲睡。
晚饭是油滋滋的烤肉,木架支在驿堂里,随着火苗旺盛,整个驿站肉香扑鼻。有人坐守在一旁,瞧瞧火候,不时两面翻转。
阮峥闻着肉香下楼,看见堂中坐着的人,神色一凛,下楼脚步一顿。
“大人来的正是时候!”驿长叫住阮峥,一手捧着三只空酒碗,一手拎着两坛酒,说着就要把阮峥领到驿堂,“这位爷,老王没想到您能来,就这两坛烈酒了,您瞧够不够?”
那位爷专注的瞧着自己的烤肉,眼也没抬,微微颔首:“多谢。”
“不客气不客气!能吃到这么好的野味,是我老王的福气哈哈哈哈!”
阮峥与老王的兴奋截然相反,拱手告辞:“两位慢慢享用,我明日还要赶路,不打扰了。”
“站住。”低沉的声音不缓不慢,似,“喝上一杯再走。”
阮峥回身,义正言辞道:“喝不得。”
“有什么喝不得?”
“喝不得就是喝不得。”
老王瞅着气氛不对,急忙打圆场:“先吃肉!这肉香的啊!看得我口水都留下来了!”老王怕自己说话不好使,又起身对着楼上高声喊道:“姑娘!来吃肉啊!”
似乎听见有人在喊,抹厉脑袋一磕,人醒了,接着她发现门缝外有烟,伴随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正往自己的屋里蔓延。
“走水了?!”
抹厉左臂的袖子夹着口鼻,右手扶梯,纵身就要跳楼,全然不知下面有酒有肉有火还有人!慌乱之际,一道影子平地起跃,落到二楼,飞身一脚。
“啊!”
抹厉的惨叫响在头顶,阮峥登上二楼,见人捂着肚子原地打滚,又惊又疑:“怎么回事?”
“敢踢我!给我等着!看我不废了你的脚!”抹厉匆匆一瞥,虽不见此人穿紫腰金,大拇指的红玉扳指值不少钱,话锋一转,“你赔!不赔我块金子你别想走!”
“误会误会!”老王急忙跑上楼看情况,“打不得!”
遇上这位爷是抹厉倒霉,阮峥看她躺在地上碰瓷,鄙夷之色就快安耐不住。
“她是谁?”
“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陛下亲封!西山啊呀!谁踩我!”
“侯爷恕罪!”阮峥忍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再补一脚,“她是我的部下,脑子不灵光,还不太懂规矩!”
这话抹厉就不爱听了,她起身,倒要看看是哪来的野侯爷不懂怜香惜玉。
从下依次看到上,是扎实的底盘,修长的腰身,结实的胸膛,和宽厚的肩膀。视线再往上,是棱角分明的下巴,轻抿的薄唇,直挺的大鼻子,和锐利的黑眸。应该是位武人,但不同于阮峥的少年天真,此人眼中有着久居上位的淡然。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你很帅吗?我为什么要知道你?”全轩辕除了姬清岚,没人有侯爵封位,抹厉除了姬清岚,这辈子还没怕过谁!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此人一笑,如冰山消融:“我叫丹霄。”
空气再次瞬间凝滞。
阮峥和老王幸灾乐祸的表情不假,抹厉想起开国传奇中,那枚手染帝辛之血的扳指,和扳指主人的传奇,呆若木鸡。
“够帅吗?”
“够!”
轩辕谁人不识丹霄谁,此人的样貌与记忆里那位将军的样貌渐渐重合,抹厉不敢起身,缩头心虚:“可你、你踢我干吗?”
“我们在下面喝酒,不能被你扫了兴。”丹霄抬手把抹厉从地上揪起来,即是回答,又是命令,“既然你说我踢了你,那就同我饮一杯,权当我赔罪。”
“你放开我!”抹厉向阮峥投去求救的目光,“大人!救我啊!”
阮峥忍不住上前求道:“侯爷高抬贵手!我们二人有要事在身,还望侯爷不计前嫌,放我们明早离开。”
抹厉一挣扎,阮峥向前一挤,三人脚下的木板微微晃动,发出“吱呀”的一声。楼梯窄小,年久失修,承受不住太多的重量,王驿长不敢插话,自己默默退回驿堂去。
他也看不明白:这是闹的哪一出?肉都糊了!还有没有天理?
抹厉求救未果,见丹霄近在眼前,忽然放弃挣扎。她的脑中闪过一些画面,她捕捉到一句,脱口而出:“你抓着我不放,是不是喜欢我?”
看不到丹霄的表情,阮峥自己的嘴反正是惊愕到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如果我松手呢?”
“你会后悔,但我不会。”
丹霄随后问的这句话,抹厉毫不思索,脱口就答。这是苏的记忆,看着丹霄脸色逐渐阴沉,说完她就后悔了。
丹霄揪着衣服的手,改为扣肩:“你到底是谁?”
“我叫抹厉,表面上是陛下亲封的特使,受命前往西山城赈灾,实则是炮灰。他是阮峥,虽然看着像是陛下派来监视我的护卫,但其实是真正的特使。”
见丹霄没反应,抹厉擅作主张,又添了一大段话句:“我这人紧张就话多,所以被人毒哑了嗓子,遇事就逃,所以被人打断了腿。人虽然蠢,但命比较硬,所以即使你捏碎我的肩……我……也……不……疼疼疼!将军你高抬贵手!别跟我一般见识啊啊啊啊啊啊!”
丹霄一脚踢开房门,把抹厉扔了进去。
“有什么动静都别进来!”撂下这句话,丹霄进屋,把自己和抹厉一起反锁在屋里。
王驿长探了个脑袋过来,小声道:“大人?有事没?有事您吩咐!”
阮峥脸色不善,对世界的认知隐隐在脑中坍塌。
“嘿嘿!大人不必难过!好事好事!”王驿长摩拳擦掌,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笑容越发猥琐,“丹霄将军看中了你的女人,你肯定要飞黄腾达了!”
阮峥面色不善,咬牙切齿。
“大人,还想什么呢?肉熟了,酒也倒上了,还不快来……”
“滚。”
阮峥原本也没心思,此时心烦意乱,站在抹厉门口不知如何是好。王驿长的话让他更加恼火,不知如何解释,只能回自己的房间,摔门泄愤。
王驿长笑着回到驿堂,喝自己的酒,吃自己的肉,不亦乐乎。他是明白人,这一男一女,甭管多大的架子,去了西山城是回不来的。至于丹霄将军,陛下革去他的爵位,收了他的虎符,天下皆知,到头来还不如他这个驿长,算上一官半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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