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楚景淮按照皇帝信上约定的时辰到了沉水湖畔,太子楚景琰已陪同在皇帝身旁,除此之外,皇帝身侧站了另一个人。
是楚景南。
楚景淮眼中有丝意外,不过见到三哥五哥都在,他大抵能够猜到父皇这番微服出宫的初衷。
“儿臣参见父皇。”如今在外不便暴露身份,楚景淮只拱手一揖,又与太子、楚景南互相问候。
嘉懿帝笑容满面,“汪横替朕挑了个好日子,你们看这天、这山、这水,无一不雄浑壮丽,若不是今儿天朗气清,朕还不得赏到如此景致。”
汪横立刻上前,“皇上可折煞老奴了,皇上泽被天下,这沉水湖畔自然是因为皇上到来才这般美景动人。”
“汪总管说话儿可是愈来愈讨人喜欢了。”楚景琰打开折扇,道。
“太子殿下谬赞,老奴愧不敢当。”
皇帝听得这话,嘴边逸出爽朗的笑声,很快大家已是满面笑容,一派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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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微服出宫,太子与两位王爷却有教人认出的可能,宁安最热闹的地方白天是去不得了。作为都城,宁安城在大梁最是繁华,繁华尽处却也有萧条,城郊树林中数十人无家可归、露宿野外,衣衫褴褛的孩童老人倚着树干,或休憩,或分享得来不易的干粮肉包,偶有争抢,但似乎是习惯了如此,在争吵声中犹有人靠着树干歪着头、睡得正酣。
一行人行至此处,中间男子对身边的深衣男子低声嘱咐了些什么,深衣男子上前,将手中钱袋分到每个人手里,那些人感激地朝他们看过来,也有人对这平白得来的施舍感到诧异或不屑。
再强大繁荣的朝代都会有人行乞,或者当地官员贪污行贿、严苛对民,或者自个不思进取不求上进,或者一贫如洗、家无可依之人,就算高中也会教旁人顶替了去。皇帝乃一国之主,却犹有庇护不周之处,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皇帝的权力再大,却也无法令每个人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嘉懿帝率先转了身离开,一行人慢慢走出树林。楚景琰却忽然出声道,“父皇,儿臣听闻这树林深处有猛兽出没,虽未伤及百姓却是一忧患,儿臣今日命人带了弓箭,若父皇有兴致,何不趁着今儿个五弟十弟都在,咱们父子四人一齐好好狩猎一番。”
楚景淮与楚景南脸上皆露出有意思的表情来。嘉懿帝视线一一扫过面前的三位儿子,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足够强大,能够跟他较量一番,心中不免感慨良久才微一颔首,“好,便依景琰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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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整理好衣装,相继手握弓箭跃上了马。马儿在林中发足狂奔,马背上的人皆不敢轻怠,虽说只是太子随口一提的主意,这待会猎到的东西却是要呈到父皇面前的。猎得多了抢过太子的风头,会引来太子忌讳,父皇或许会赞赏,但心里却难免忌惮着些,可若猎得少了只怕会被父皇看轻,楚景淮思量着,目光与飞奔而过的楚景南交错而过。
五哥一向内敛沉着,方才眼中却闪过势在必得的霸道,对他露出这般目光,是为了她?楚景淮愈加不敢轻敌,黑眸敏锐地扫过所经之处的密林。右侧有什么轻微晃动,楚景淮将箭直指过去,手指利落一松,利箭已飞往传来动静的那处。被箭猎中的家伙哀鸣一声,四周草木却无动静,楚景淮身后跟着的人小心翼翼地上前查看,就见一匹野狼拖着被射中流血的腿,躺在原地一动未动,见有人围上来,它转过头、目露怨毒凶狠的目光。
楚景淮下了马,见被射中的是只野狼,黑眸中闪过诧异怀疑的光。狼喜夜行,这时阳光正盛、又值天暖时候,按理说野狼不会在这时出现,他思量着,越觉得这个林子处处都是古怪,却忽见那只狼的目光发生了变化。它在害怕,身子微微颤着,眼中含着浓浓的戒备。
身后忽然窜出一箭,楚景淮下意识向左侧躲去,那箭便擦着他的右肩,直直插入那野狼的咽喉。一箭致命。
楚景淮转身瞧去,就见楚景琰跃下马,阔步走来。
“十弟,你这优柔寡断的性子何时能改一改?”这话楚景琰讲得十分大声,眼中轻蔑丝毫不加掩饰。箭上早已做好了标记,父皇看到也会觉得这致命一箭归功于他。身后的人将野狼抢过,一举一动透着股理所应当。
楚景淮却并不想与他针锋相对,“这野狼便当作弟弟送给三哥的礼物罢。”说罢转身便走,却被楚景琰截下。楚景琰这回压低了声音在楚景淮耳边道,“知道我为何提议到这林中打猎么?”毣洣阁
楚景淮一时警惕起来,便听得楚景琰道,“今儿你与五弟谁都莫想着走出这片林子。父皇的天下,往后只能是孤的。”
“三哥说笑了,”楚景淮很快恢复平静,又是平时那般波澜不惊的模样,“父皇的天下自然是三哥的,谁都抢不走。”
楚景琰冷哼一声,一跃上马离开。楚景淮却担心起来。听他的意思,若只是对付他与楚景南倒还好,若他想弑君呢?他不敢再想下去,一定要尽快找到父皇才是。
方才父皇的马飞奔过去的方向是东南,楚景淮顾不得狩猎之事,一心寻找嘉懿帝的身影。在树林中狂奔了有一刻钟之久,楚景淮总算见到嘉懿帝身影,他方猎下一只狐,见他朝他奔来露出诧异之色。
忽见楚景淮挽起了弓,箭尖直指自个的方向。心中骇怕,却也抵不过亲见自己看好的儿子猩红着双眼欲将他射伤身体的彻骨冰冷。楚景淮没错过嘉懿帝眼中的失望与恨,动作犹疑了下,待再打起精神来,身下的马儿却忽然失控,下意识地松了手,那箭偏离了原本的方向,射在了嘉懿帝的肩窝处。
而与此同时,由嘉懿帝身后跃出的野狼却教侍卫的箭射落。
皇帝被楚景淮射伤,身子教汪横扶住,楚景淮见马儿情况不对,立刻跃下了马,顷刻之间被侍卫层层围住,而这会那马早已无影无踪。
一片混乱。
嘉懿帝往身后瞧去,见到野狼坠地才知楚景淮方才或许并不是要刺杀他而是要相救于他,可如今楚景淮射出的箭却插在他的肩窝处。
“父皇,儿臣知罪。”楚景淮在侍卫中间,向着嘉懿帝的方向跪下,“是儿臣箭术不精,儿臣原本是要射杀父皇身后那只野狼,不料儿臣的马忽然失控,是以射伤了父皇,请父皇降罪。”
嘉懿帝探究地看着被侍卫重重包围却依旧从容不迫的人,蓦地想起辰妃,楚景淮是与辰妃像了个十足,眉目之间像,便连性子也像。他以前最爱辰妃的性子,却也深深恨着。
“景淮,”皇帝的声音淡淡传来,“你说是你的马出了状况,可依朕所知,那匹马还是当年你母妃赠你的生辰礼物,你与它出生入死许多次,它忽然失了控,你能否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楚景淮心中一惊,咬牙道,“儿臣此刻还不知儿臣的马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父皇的伤势要紧,还是尽快命太医诊治才是。儿臣之后自然会给父皇一个解释,若解释不了,儿臣任凭父皇处置。”
汪横帮声道,“忻王殿下说的是,皇上的伤势要紧,还是先让太医治伤才是。”汪横朝身后使了个眼色,一直候着的老太医立刻上来,待嘉懿帝被人扶着靠着树干而坐,太医在伤口周围撒了止痛的药,很快有人赶着马车而来,嘉懿帝又被人扶进马车中。
有嘉懿帝的准许,楚景淮也坐在马车之中。返回途中遇到楚景琰、楚景南,二人听说父皇受伤皆目露吃惊之色,上了马车询问嘉懿帝伤势。
相比楚景琰与楚景南的迫切担忧,嘉懿帝要平静许多,“只是小伤,不碍事。朕当年与你们一般年纪时不知受了多少伤,如今这点伤不算什么。”说着却若有似无地看了楚景淮一眼。
父皇是如何受的伤,二人已从汪横那里听说,楚景琰不由讽道,“今儿出来莫名其妙遇到野狼,十弟的马也赶巧失了控,也不知是真的巧还是有人别有居心。若有人想要害父皇,儿臣定会让那人死无葬身之地。”说罢重重地看了一眼楚景淮的方向,言外之意可以窥见。
楚景淮却忽然记起他在自己耳边那番警告,照他的意思应是在林中设了埋伏的,这会却只是想法设法将矛头指向他,令父皇对他产生怀疑,不由心生疑窦。他正思量着如何答楚景琰的话,却听得马车外传来刺耳的哨声。
一时之间,马车外的人严阵以待。马车中的人不由屏息去听外面的动静。
汪横尖细的声音传来,“有刺客,保护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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