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声嘶鸣,震荡林中,马车中人皆能料想如今外面是何种仗势。这回微服出宫,嘉懿帝随行所带禁军不足百人,听得外面惨烈的厮杀之声,嘉懿帝的脸色终究是变了变,楚景淮察觉到了,他脸上神色与方才他误以为自己要将他射杀时的神情极像,但那股失望似乎更重,恨与愤怒中揉进了些许带了悔意的自嘲。
四人只是屏息听着马车外的动静,三人已是防备的姿势,不忘将嘉懿帝护在中间,谁都没有轻举妄动。
忽听得马车外传来一声凶狠的大喊,“皇帝就在那辆马车里,谁若能斩下皇帝的首级,主上必有重赏!”
四人面色一凝,眼前的帘子被掀开,汪横一个闪身进了来,“皇上,待在这马车之中不是办法,老奴护着皇上跟几位爷出去。”
若待在这马车里,刺客单枪匹马或围攻之皆不可怕,就怕刺客朝马车不停放箭,马若受了惊吓,禁军更难保护他们的安危。皇帝略一思索,扶着汪横的手背跃下马车,而与此同时,车身猛烈颠簸起来。
余下三人对视一眼,抽出刀剑往上重重一拂,马车顶盖教剑劈开,三人一齐由车顶跃出。嘉懿帝由汪横护着跃出马车那刻,黑衣刺客攻击的方向瞬间转移集中嘉懿帝身前一瞬躺倒了数名禁军。三人这时冲出,一定程度上分散了刺客对皇帝的攻击。
楚景淮心中却忽觉不妙——这些黑衣人招式狠辣,几乎招招致命,那剑甩到他身前时却都默契地减了几分力道,外人看起来虽不明显,但他挡起他们的攻击却教他人轻松许多。若这些人是三哥所派,这般做法的目的不言而喻。
若能将父皇、五哥与他一起杀死自然最好,可若失手,看样子三哥是打算让他做这个替罪羊了。楚景淮嘴角浮起冷笑,在刀剑再次向他攻来时刻意放慢了动作,臂上很快便挨了一剑。
有眼尖的禁军瞧见楚景淮受伤,大喊了一声,“保护十爷!”七八名禁军瞬间围上来,将楚景淮护在中间。
“不碍事,你们先去保护父皇!”耳边惨烈呼痛的叫声不断,楚景淮这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那几名禁军教他的气势所迫,一半的人撤回皇帝身边。嘉懿帝自然听到了楚景淮方才的话,隔着众人的厮杀重重看了楚景淮一眼。
刺客的攻势正有渐弱之意,由密林深处又杀出数十名黑衣人。他们的武功较之前那些似乎更强,很快将散在马车周围的人团团围住。没有丝毫迟疑地砍杀,黑衣人迅速逼近了嘉懿帝所在的位置。
一时之间,刀光剑影从眼前掠过,嘉懿帝看了眼身上教鲜血染红的衣袍,嘴角却是一扬,不知是笑自个还是别的什么。眼前身影交缠,又有多名禁军躺倒在地,眼看有黑衣人的长剑朝嘉懿帝的方向刺去,汪横五指成抓,一手锁住刺客的手腕,一手抓向那人的脖子。
只听两声骨头的脆响,那黑衣人已哀嚎连连,摔倒在地。为首的黑衣人始终不动如山地坐在厮杀之外的马背之上,淡淡看着眼前一切,直到这时才向身后比了个手势,立刻有弓箭手窜出,随着他一声令下,密麻的箭雨射了出去。
“父皇小心!”三人几乎同时喊道。汪横利落地为嘉懿帝挥剑挡下飞来的箭矢,而与此同时,三人一跃而起,向嘉懿帝奔来,将他护在中央。
楚景琰楚景南也相继负了伤,反击的动作不复最初时利落,汪横体力大减,眼看就要护不住身后的一国之君,却见第三批黑衣人呼啸着围了上来,与先前的两拨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楚景琰脸色稍稍一变,楚景淮敏锐地察觉到他脸色的变化,心里那丝怀疑不安渐渐放大。若先前那些是三哥的人,那如今涌上来的这些,又是谁的人?
很快楚景淮便知道了答案。
第三拨黑衣人中,为首的一人虽掩着面容,楚景淮却从他的眉目之中辨出他定是父皇身边亲近之人,那么……这些人会是父皇早便安排好用以救驾的人么?既如此,为何又不以真面目示人?这也是父皇的意思?
有了第三拨黑衣人的加入,纷乱很快平息,那刺客之中为首的那人已逃走,剩余教第三拨黑衣人捉住的也纷纷立刻咬舌自尽。风波过后,地上横横竖竖躺了许多人,血腥味漫起,嘉懿帝按住肩上的伤口由众人身后步出,慢慢拧起了眉。
有一人快步走上来,是一名黑衣人,却无人上前阻止。那人在嘉懿帝面前缓缓跪下,朗声道,“微臣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这会众人皆辨清了这人的身份——禁军统领,聂照鲁。
嘉懿帝扶他起身,对身后的三子道,“朕累了,你们三人便随朕一起回宫去,朕有些话需好好问问你们。”
“儿臣遵旨。”三人恭声道,却各怀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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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已包好伤口的嘉懿帝身子慵懒地靠着椅背,眼睛却锋利无比,他便这般看着三人,已有一刻钟之久。殿内气氛凝滞,众人屏住了呼吸,等待嘉懿帝的指示。
末了,嘉懿帝接过宫女呈上来的茶盏,啖了口茶方淡淡道,“有关今日之事,你们可有什么需要向朕解释的?”
三人一齐跪地,“儿臣不懂父皇的意思,还请父皇明示。”
嘉懿帝面色沉了几分,他微眯着眸、将视线转向楚景淮,“景淮,方才在城郊树林之中,你不是曾与朕说,回来要向朕解释你那马儿失控之事,如今想好说辞了?”bïmïġë.nët
“回禀父皇,儿臣已派人对它进行了一番查验,发现它并无任何异样,想是那会它见到野狼受到惊吓,遂失了控,儿臣若能料到它会如此,林中那箭儿臣定不会令它射向父皇。”
嘉懿帝笑了几声,笑声有点冷,“好一句并无任何异样!朕听太子说你曾在他之前猎下一匹野狼,那会你的马不是还勇猛的很?怎么到了朕这里就偏偏出了状况?若你无法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就算朕相信你,这宫殿之中的人便能全部信你的话?”
嘉懿帝声音很轻,却让人不寒而栗,井然有序的宫女太监,动作就那么忽然顿了一下,接着才恢复了常态。楚景淮苦笑道,“父皇所言甚是,只是若儿臣的目的如同父皇所想,那么为何当时儿臣身后并无多少随从,且那一箭……”楚景淮顿了顿,“还请父皇饶恕儿臣接下来大逆不道的话。”
“你说。”
楚景淮沉吟片刻,缓缓道,“若儿臣想对父皇不利,那么方才那一箭便不是射在父皇的肩窝,而是更能致命的位置。”
楚景淮说罢这话,大殿内瞬间寂静下来。原以为嘉懿帝会大发雷霆,孰料三人头顶之上,他的笑声慢慢传来,“你所言也有道理。”他像是彻底相信了楚景淮的话,将矛头转向楚景南,“你来与朕说说,那些个刺客的功夫与宫中禁军相比,你以为如何?”
一向稳重、喜怒不形于色的徽王这会脸色郑重,恭声禀道,“儿臣以为,二者的功夫各有所长,那些刺客招式歹毒狠辣,禁军迎敌一致整齐,只是若要比起耐性,却是宫中禁军优势所在。”
嘉懿帝慢慢一笑,“不错。可老五,方才那一战当属激战,太子与老十身上的伤却远比你重上许多,你又作何解释?”
若说起谁受伤更重,若不检查一下伤口无法轻易下论断,但相较起来,楚景南的面色却比另外二人好上许多。楚景南脸上满是苦笑,却依旧不卑不亢道,“大抵是儿臣公务不及三哥、十弟繁忙,近日的武功有所精进,是以迎击刺客尚有余力。还请父皇明察。”
嘉懿帝未说话,三人便一直跪着。末了,嘉懿帝看向一直垂首的太子,“景琰,你同朕说那林中伏着猛兽,今日见了也确是如此。只是朕心中有一疑问,这野狼不是极爱夜行么?怎地青天白日之下便忽然出现,你便没察觉出这其中有何古怪?还有那些刺客,一个个咬舌自尽又是为了包庇谁?他们口中的主上又是何人?”
“回父皇的话,”楚景琰道,“儿臣也觉得那林中处处古怪,只是儿臣目前尚无法确认那些古怪之处是何原因。至于那些黑衣人咬舌自尽之事,儿臣以为那是他们主上事前的吩咐,若刺杀父皇不成,不能落下活口,令父皇问出主谋是何人。父皇今日受了伤,儿臣痛在身心,若教儿臣将那主谋捉住,必令他不得好死。”
同在马车中时不同,楚景琰并未再将刺杀之事推到楚景淮头上,嘉懿帝重重看了他一眼,旋即轻声道,“朕累了,你们且先退下罢。今日之事,明日早朝后再议。”
三人正要离殿,嘉懿帝却忽然扬声道,“景淮,你留下。朕尚有话想单独问你。”
三人皆是一怔,楚景淮恭声称是,折了回来,楚景琰与楚景南则一齐走出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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