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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景淮在白姝卿之前有过一位正妃,但自从她嫁到忻王府,那位正妃她却连一面都未见,忻王府的下人对那位正妃的事亦是绝口不提,在将军府时白姝卿倒曾听闻过一些事,只是未能亲见、真假难辨。
楚景淮的性子她仍摸不透,这忻王府宅邸又大,怕惹出事,白姝卿唯有将好奇暂时压在心底。
嘉懿帝勤政,五日一休沐,其余时候绝不会罢早朝,楚景淮寅时便要动身,穿过大半个宁安城前往皇宫,接近午时方能回到王府,白姝卿便在她屋外置了一张贵妃榻,白日无事便上去躺一躺。
楚景淮却似见不得她如此慵懒清闲,将自己腰上荷包解下丢给她,命她照着旧荷包绣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在将军府时从未有人教过她女红,她哪里会绣?
白姝卿细眉一拧,商量道,“爷,妾身不善女红,不若爷吩咐妾身做些别的?”那日她唤过他景淮之后,到底觉得别扭,再见他时便将称呼改回,他亦没有纠正。
楚景淮笑得一脸深意,“那不如爱妃告诉爷你都会些什么?”
她会的那些怕是不能与他说,白姝卿斟酌道,“妾身资质愚钝,王府里该有不少心灵手巧的丫头,爷若是真心想要一个称心好看的荷包,随随差人绣了便是,妾身绣出来的怕是会碍了爷的眼。”
在场的下人听完王妃娘娘这番言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头埋得更低,来到王府多年,还从未见过有人敢这么跟爷讲话。
却见楚景淮唇角笑意未减,随口道,“既如此,那爷便把这王府之中最擅刺绣的丫鬟赏过去,好好教一教爱妃,如何?”
楚景淮赏的那位婢女唤作素锦,巴掌大的小脸儿白嫩俏丽,身段亦是极好,嗓音婉转甜美,王府里随随便便挑出来一名丫鬟便是这样的姿色,白姝卿觉得楚景淮将素锦赏过来就是要膈应她的,好教她知道她堂堂一个侧妃竟然比不过王府的小丫鬟。
不过这个素锦性子讨喜,又与碧凝跟雪盏处得极好,白姝卿对她并不反感,素锦教她刺绣时耐性极好,不会过分恭维或是苛责,白姝卿对她的喜爱又多了几分。
白姝卿有时会问她一些王府以前的事,素锦每次都一一答了,只是问到楚景淮的那位正妃,素锦便会急急跪下,说奴婢也不清楚。
这日白姝卿学了一整日刺绣,方一将素锦遣下去准备用晚膳,楚景淮从书房过了来,以往这个时辰他一人在书房,晚膳就在书房用了,直到歇息时才会过来她这里,两个人同床共枕,倒从未做过什么。
“爷听人说爱妃这里的晚膳有意思得紧,”他往那圆几上瞅了一眼,笑着对身后吩咐道,“照着王妃娘娘的晚膳着人为本王备一份。”
听得他讲有意思三个字,白姝卿嘴角抽了抽,想来是底下的人尝过,觉得她口味极怪,背地里却只敢说娘娘的膳食有意思。
见他落座,白姝卿亲自为他盛了一碗百合绿豆汤,“夏日火气大,妾身便命人熬了这百合绿豆汤,原想着差人送到爷书房去,又怕扰了爷处理要事,这会爷亲自过来,妾身倒不必再为这事犯难。”
楚景淮略略一笑,道:“爷还以为爱妃怕爷才不敢靠近书房半步,想来是我多虑了,既如此,爱妃以后便与我一起在书房用膳罢。”
白姝卿盯着他脸上的笑容,忽然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挖好的坑里,且无人救得了她。
有丫鬟端来晚膳,楚景淮每一样都尝了尝,蹙眉道,“以后恐怕要差人备两份膳食。”旁边的丫鬟立刻便懂了他的意思,战战兢兢地递上茶水。
白姝卿却噗哧一声乐了,“那日在湖上,爷不是还吃得好好的,这会反倒挨不住——”原本安静啖着茶的人忽然抬眸望了她一眼,眼稍一抹沉厉,白姝卿立刻闭嘴,垂头喝汤。
晚膳用完,两人又说了一会话,楚景淮却并不多留,“爷今夜有些事要在书房处理,即便现在不去做,中间也是要起的,你早些睡罢,不必等我。”
白姝卿听得他忽然以你我相称,犹在愣怔,转而想明日不是休沐吗?有何要紧事非要这会去做,她虽好奇,却知道这些事不是她能了解的,不敢去问,只是微微福了福身,道,“王爷要当心自个儿的身体,妾身恭送王爷。”
白姝卿只觉得头顶的目光有些沉了,到底没去深究,待面前的门被轻轻阖上,白姝卿才起了身。碧凝跟雪盏立刻围上来,眼中笑意盈盈。
“笑什么?”白姝卿不懂这两个丫头又想到了什么。
“小姐,”碧凝笑道,“王爷对小姐很好。”
“不,是极好。”雪盏立即附和。
“怎么讲?”白姝卿笑笑。
“王爷这会去书房处理事情,而不是待在小姐这里到了时辰再走,不过是怕中间弄出声响扰了小姐休息,王爷能有这番心思,对小姐不好吗?”雪盏说道。
白姝卿只是微微地笑,楚景淮至今未碰过她的事,她自然不会与两个丫头去说。成亲以来楚景淮对她可谓体贴备至,但一个男人是否真心喜爱一个女人,他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楚景淮望着她的时候,喜悦有之,关切有之,甚至微怒也有之,独独少了一丝炙热。因此他种种情绪,白姝卿分不清哪一刻是真、哪一刻是假。
隋珩虽面上冷峻,可喜悦或愤怒、爱或恨,所有情绪皆可清晰地从那一双眼中获悉,但楚景淮……她想她看不清。他性子似温和宽厚,因而她摸不清他的底线在哪里。
任何人都该有底线。大婚那日她故意点了他的穴道,他生气,但不过多时那愤怒便散去。她在下人面前藐视他的体力,他亦生气,可她一盏茶水便将他哄回。那日他要她亲手绣荷包给他,她当众驳了他的面子,他反而将素锦赏她,教她刺绣的同时,亦是方便她问起王府的往事。
是,他的确对她很好,却令她害怕。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更何况那日在湖上他曾亲见她与楚景南在一起,他不痴不傻,怕是不难看出楚景南对她的心思,也难怪她每次提起楚景南或是那日的事他都会在一瞬沉了脸色。但仅此而已,其余时候他过分冷静,情绪极少会受人影响。
一直面沉如水跟一直云淡风轻,在她看来两者并无区别,那面皮只是情绪的掩蔽,他看起来怒意滔天,他心里未必亦是此种情绪,反之亦然。这才是他可怕的地方。
白姝卿总觉若哪一日她不小心做了什么、触及他的逆鳞,或是她身上没了他肯容忍她、待她好的那个缘故,两个人会走到她无法想象的地步,是以他在书房不管有无要事,她都很少去打扰,一来怕与他过分亲近,二来怕他正在处理的事是她不能过问的,过去彼此都尴尬。
她命两个丫头去睡,又在床头坐了片刻才让自己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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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盏从小便长在将军府,与白姝卿虽是主仆却情同姐妹,想到小姐嫁的夫婿待小姐这般好,倒似比她自个儿嫁了如意郎君更开心。她心情微微激荡,想与碧凝说会话,却见这丫头背对着自己睡意正酣。罢了,她便自己偷偷乐一会罢。m.bïmïġë.nët
夏夜安静,除却虫鸣,门外却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异响,雪盏警惕地望向窗外,那里并无人影,到底担心府里潜进来贼人,对小姐王爷不利,她披好衣衫,下了床。
蹑住声息轻轻开门,几道身影恰巧从院中穿过,只是方向不是这边小姐的卧房或是王爷书房,而是朝府外疾行而去。借着月光看那身影,似乎皆为男子,且中间那人的身形与忻王极其相像。
王爷不是说有要事要在书房处理么,怎会在这个时辰出府?雪盏犹豫再三,还是追了出去。
前面三人动作极快,若不是她有些底子,怕早就被甩掉或发现。三人拐拐绕绕,最终在一个不起眼的宅子面前停下来,这宅子看似破旧,四周却被人收拾得极为干净,雪盏却莫名感到阴寒之气逼迫而来,来不及细想,一个纵跃闪到一棵古树之上,这树枝叶繁茂,即使是白日有人躲到这里也很难教人发现。
这里比王府更要静上几分,是以当开门的吱呀声传来,雪盏身体蓦地一颤,竟下意识地掩住了口鼻。
“爷。”门后的人声音恭谨,竟是忻王府管家。
“祥伯,她呢?”
祥伯的回答她未听清,脚步声渐起,想来是三人被祥伯引着进了院内,她轻轻拨开树枝、探出头,却见那院门紧掩,于角落中缓缓走出来一人,那人头戴斗笠,面容教纱掩着,朦朦胧胧看不分明,从体形来看却是名女子。
那女子站在忻王面前,并未走近。两人似乎刻意压低了声音,饶是雪盏耳力极好,也听不分明。
“你不是躲着我,不肯见我么?”院内忻王笑道,“怎么,今夜邀我来此所为何事?”
那女子一怔,嗓音涩哑,似是抑着什么情绪,“爷所做一切,不就为迫我出来见爷一面么?若爷不愿见了,我回去便是。爷请放心,消息我还是会带过来,若爷不愿见我,我会派蝶烟过来,她甚是忠心、又有些功夫底子,到底比我有用。爷若没有别的吩咐,那我——”
“好,如此甚好,”忻王负手而立,“祥伯,送姑娘回去。”
“不必了,我自己会回去。”
雪盏就见那女子后退一步,绕过忻王快步打开院门、跑了出来,她正诧异,却听得忻王低斥道,“让她走!”
正欲迈出院门的男子身形一滞,一揖到地,“爷,姑娘一个人夜里回府不安全,属下——”
祥伯截断他的话,“爷,奴才去送姑娘。”
忻王未出声阻止,祥伯立刻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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