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台旁,一个男子坐在那里,只是默不作声地、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龙舌兰,周围的喧嚣在他身旁如同一个被自动隔开的世界,如同一个坠入人间的黑暗王子,背影带着寂寥的忧伤,这对那些想捕获一段艳遇的女子来说,有着一种致命的魅惑。
不时有端着酒杯想上前搭讪的女子,还未来得及开口,男子冷冽的眼神如同刀尖上泛着的寒光,让她们端着酒杯落荒而逃。
看着那些显然受了些惊吓的莺莺燕燕,酒吧经理小心翼翼地走到他旁边:“褚少,要不,给您安排个包间,那里绝对安静。您也……”
“滚!”男子抬起迷离的双眼,看了一眼来人,把头又深深地伏进了臂弯里。
他不需要什么安静,他此时最害怕的就是安静,每一个没有她的角落,都像一座寂寞的空城,让他心生荒凉。
他宁愿呆在这暄嚣繁杂的场所,让自己置身于这末世的狂欢中,也好过于,回到“澜”,回到那个到处都残留她气息的空城。
他闭了闭,复又端起酒杯,灼热的液体流过喉咙,舌尖瞬间被辛辣微苦的感觉缠绕,只呛得眼角隐出泪意来。
他只觉得有种麻痹的快意!
手机铃声响起,他随手挂断,扔在桌面上,铃声却不屈不挠,他置若罔闻,最后终于不堪其烦,接听,醉意朦胧地咕咙了一句:“别烦我!”
“褚少,你在哪里?”
他摇摇头,复又把手机扔到旁边,头软软地抵在吧台上。
“喂,喂,褚少,褚少……”电话没有切断,里面的声音短促而急切。
“我要喝酒,谁,谁都别来烦我。”他嘟咙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半个小时后,阿朗匆匆地步入酒吧,眼神在人群中巡睃,终于发现了那个伏在吧台上早已不省人事的身影,无奈地叹口气,拂过人群走过去,捞起他的胳膊试图带离座位。
褚天珣睁开眼,涣散的眼神渐渐聚焦,看清楚来人:“阿朗,来,来陪我喝酒。”
阿朗淡淡地拿掉他手中的酒杯:“褚少,您喝醉了。”
“我没醉,我没醉,你看,我还认出你来了,怎么,怎么叫醉?”他狂乱地挥着手,阻止阿朗的靠近。
“褚少,我们先回去,回去我再陪你喝。”阿朗只得耐着性子哄已然醉了的人。
“阿朗,我没醉,我真没醉,要真是醉了就好了,就看不到她的脸在我眼前晃了……”声音渐渐成为低语,他颓然地把头低下去,寻过酒杯,复又灌了一口浓烈的酒,辛辣之气迅速涌了上来,他不禁剧烈地咳嗽起来,脊背大幅度地起伏着,胸腔伴随着阵阵嗡嗡的急促喘息声。
阿朗迅速地托起他的头,抚直他的背,让他全身的重心倚靠在自己身上,沉身对旁边的酒保吩咐:“给我一杯水。”
酒保迅速递上一杯水。
掏出怀中的小玻璃瓶,旋开,倒出一粒药丸,就着水喂他吞下,动作一气呵成,看得身旁的酒保一脸惊愕。
咳嗽声惭惭平息了下来,阿朗搀扶着摇摇晃晃的他站起,酒保大急:“那个,先生,还没有……”看着阿朗脸上那条有些狰狞的刀疤,突然变得结巴起来。
一沓泰铢扔在吧台上。
阿朗扶着褚天珣离开。
留下酒保睁大着眼错愕地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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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沙发一角,一盏落地灯散发的橘色光线,在沙发上打出一轮又一轮模糊的光圈,禇天珣闭上眼,仰头倒向沙发,挺括的衬衣已被揉起一层层凌乱的褶,上面还有斑斑点点的酒液。阿朗只是悄无声息地去厨房倒了一杯水,放在他的面前。
“阿朗,怎么办,事情已被我搞砸了。”他无力地揉了揉眉心,淡青色的下巴已冒出密密的胡茬,狼狈又憔悴。
“少爷,事情还没有糟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大宅那边的人,并不知道向小姐就是当年那个女人的妹妹,夫人和二少并不能借此兴风作浪。”沉静的五官看不出内心任何的波动,阿朗,似永远都是那样的不动声色。
闭着的眼猛地睁开,靠在沙发上的身子猛地坐直,迷离的眼聚焦:“阿朗,原来,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斯晚的身份。
坐在旁边的人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躲避,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脸上暗沉如水,似做好了对面的人盘问自己的心理准备。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早告诉我?”眼中有一簇火苗在跳动,胸膛剧烈地起伏。
“褚少,你带向小姐回大宅,告诉老爷夫人你们订婚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不然,我一定会千方百计阻止你。”阿朗叹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哀伤。
深吸了口气,再度缓缓地开口:“我一直有些怀疑,因为那个女人的那双眼睛,太令人深刻了,而向小姐,总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所以我一直让人暗暗地调查。后来,你带她去了清迈的老宅子,征信社给我发来的消息证实了我的猜疑,我打电话到老宅子,是塔塔娜接的,她说,自太太走后,还没看见你那么快乐过……所以,那一刻我犹豫了,我想,如果这些真相永沉深海,如果余生只有我一人知道秘密的话,我愿意永远守口如瓶。”
他如梦初醒,带着一种震惊之后的恍惚,只能喃喃自语:“阿朗,你,你这是何必?”
阿朗陷在深深的沙发里,昏暗的光影投在他的脸上,他的脸隐在暗影里,模糊难辨。
“少爷,我是一个孤儿,从小就混荡于街市,饱受拳脚,是太太收留了我,还让我随你去念书,给了我从未有过的安定和幸福……出事那天,如果不是太太,如果不是太太……替我挡的那一枪,那天,死的就是我,他们的目标不是太太,而是老爷身边的帮手……太太躺在血泊里的那一幕,我一直忘不了……我答应过太太,要照顾好你。”
褚天珣只能用力地去掐手的指节,直到泛白,瞳孔里有隐隐的血丝。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屋子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墙上的西洋挂钟,“滴嗒滴嗒”,越发沉到到人心底,沉到人心底里去。www.bïmïġë.nët
长长的一段时间过后,阿朗默默地站起身来:“少爷,你去休息吧,今后不要喝烈酒,你的身体……”似欲言又止。
他终于艰难地开口:“那一晚,我什么都不知道,当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后来,后来……”
阿朗转过身去的脚步踉跄了一下,缄默了几秒,似才下定决心:“那天,你在酒吧里喝得大醉,带了一个女人去了褚家下设的酒店,那晚,我到处找你,后来酒店经理打电话告诉我你去了那儿。第二天早上,我去接你,你已离开,只碰到了那个女人,我扔给了她一大笔钱,几个月后,她找到公司,说怀了你的孩子,想当面亲口听你说怎么办,我拦住了,一个酒吧女,那样来历不明的女人,我怎会傻到相信她的话?她不死心,仍然在公司附近徘徊,我就派人吓了一下她,让她马上离开泰国,否则,大人小孩安全都堪忧……少爷,事到如今,我也无力为自己辩解,更不求你的原谅……”
心里像有细细的丝线密密地缠绕上来,每一次呼吸,只会复又陷入更深的疼痛……
一夜醒来,旁边竟睡着一个陌生的女子,一头海藻一样的长发在他颈间缠绕,似某种道不清说不明的纠缠,他模糊想起她是酒吧里那个唱歌的女子,鱼龙混杂之地,实在难有出污泥而不染的人,他不想等她醒来,那样只会生出更多的麻烦和纠缠,这样的欢场女子他见得太多,这只是他人生中的一段小小艳遇,简直是微不足提。所以,他在枕边留下一沓钱,就匆匆离开。
他挫败地拂掉面前的水杯,水泻了一地,玻璃杯在地毯上滚了两圈后,急遽地滑开去,撞向墙角,“啪”的一声裂开,在这死寂一样的夜,带着空空洞洞的回声,只留下一地的残片,无路可遁。
他曾经是那么自以为是地认为,解决掉一段艳遇留下来的麻烦,就如同擦掉一个水印一样,只需轻轻地用手一拂,就了无痕迹。
哪知,他遇到的是一个飞蛾扑火的女子,竟真的怀了他的骨肉,不管不顾地生了下来,让他永远错失了血亲相认的机会,在余生的日子里,只能在无尽的忏悔中啃噬着自己的良心,在灵魂的地狱中,永世不得超脱。
也许,这就是地下的她对自己当年冷酷寡情的惩罚,才会在四年之后,又让自己遇上了她唯一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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