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是拘人的地方。
……
到了网吧门口,夜薇明挥手向程老师告别。
程老师没有动步子,返身,招手让的士先走。
夜薇明想了想:“老师,哪天这里不想呆了,去别的地方做成教,你也是好老师。”
程老师额前的发在夜风里扬着:“你跟张军是男女朋友吗?”
“不是。”
程老师定定看她:“跟我可以直说。”
他温和的,像父亲,但此时更多像一个想知道答案的男人。
怎么第一次把老师当成了男人来看,夜薇明有些不自在,但肯定的回答:“不是。并不是。”
“不是他?”
程老师前一秒的平静,后一秒微愕,脑子里闪过另一个衣服都不好好穿的少年。
他看不上的,眼前的少女又怎么会看上呢?
不会是他。
程老师打消了这个想法。
“那我就不问了。”他淡淡一笑,明明很想知道,但三十岁的年纪,已经不会莽撞的以为,夜薇明的另有其人是他能左右的。
他笑得尴尬,内心在骂自己是个懦夫。
十二岁啊,大了眼前这个女生一轮。
他能等三年,还能等得再久的。
其实,他也不是等,是一种守护。
夜薇明手机响了一下,微信进来。
“痛哭的旁观者”请求加好友。
她抬眼。
程老师点头示意。
这是老师的微信号?
“我私人的号,跟学校的工作号不一样。”
夜薇明听了解释,点了确认。
第二天一大早,夜薇明在一串拍门声中醒来。
开门,余胖子抖着脸上的肉:“不好了。”
夜薇明:“说。”
余胖子:“白冬炎被抓了。”
“什么事?”
“抢劫。”
“劫什么了?”她顿了顿,萎顿的眼色微微亮起。
“快递车。”余胖子。
“不会吧。”她眼神迅速萎下去,白冬炎没那么蠢。
“就是,谁会开个快递车往考点冲,那里交警、火警、公安、派出所……反正就是最不能生事的地方,他眼瞎扎进去了,还冲了警戒线什么的,完了完了完了。”
余胖子的几声完了完了完了,像极警车鸣笛声,在夜薇明的耳中呼啸出一道惊雷。
“死人没?”她快速看了手机一眼,怪不得白冬炎没有打电话给她。
“没呀。”
“那没事。”
夜薇明略放松些,砰一声把门关上。
余胖一分钟没有反应,脸贴着门,作呆滞状。
“喛这什么人……”
砰门打开,刚才一脸睡不醒的某人,此时精神抖擞走出来。
余胖子看到她一身黑T,身上背行李包,鼓鼓的。
“你这是要走?”
“嗯。”
她快速往外冲。
“这……太他妈不仗义了。”余胖子内心里作愤怒状。
“余胖子,原潭派出所打车多少钱?”
派出所?她大早上去派出所做什么?
哦,那地方办户口登记的。
“余胖子,借点钱。”
钱?
没有。
钱和女人一概不外借。
*
在派出所呆了在三天人,通常会有点想念外面。
与刚进来时的安逸不同,白冬炎此时有一种莫名想化茧成蝶的幻想。
拘留所里,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陌生。
以前他站在外面,看着站在铁栏里的白光头。
今天,白光头气急败坏的看着站在里面的他。
大姨来时,一声声的嗟叹。
连那个不露面的妈,也打过电话来,说是要多少钱尽管开口。
不过她不要白冬炎开口,而是让白光头开口。
交换条件,白光头从此消失。
白光头不从。
在儿子出来,还是呆里面两者间他没有过多的犹豫,用他临走时丢下的一句话“他在里面外面都是老子的崽伢子,大不了关几天,没好大的事。”
此话落在白冬炎耳朵里,没有什么反应,只有一脸平静。
大姨问了问要多少钱才能了了,对方要三万。
车子要赔,货打湿了要赔,精神损失,误工费,车马费,能算的不能算的,一口价两万。
大姨咬牙拍出一万块现金,要,就拿钱走,嫌少,算了。
当事人眼瞟一眼,摇头,抠脚。
这一切就在调解室里上演,连门都没有关上。
白冬炎光着上半身走进来,还是进来时的穿着,身上散着三天沉积的气味。
大姨摸着鼻子侧了侧身。
她忍着道:“我侄子还在读书,再说他因为送准考证。那个丢了准考证的女孩子要考大学的,小县城里考个女大学生好不容易的,他这是在学雷锋做好事。
当然帮得有些过了火,但孩子就是这样,他急了,没有办法对不对?
再说,他真要偷要抢,那要去高档小区别墅里偷,要抢,那还是去抢开宝马、玛莎拉蒂的老板,你说是不是?
唉呀,你也是打工的,受了吓,不容易,我们都是打工的,赚几个钱几多的难呀。
你看看我侄子,长得帅,人又高,将来出去打工赚钱,说不定跟你还是同行对不对?”
那人脸上一贯的冷着。
“车我借钱买的,送快递耽误了,被投诉到死。谁给我说法?”
“我跟你们老板解释好不好。”
连哄带骗的,让那个人脸色有所松动。
夜薇明听到声音,进来,目光直直的看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白冬炎。
他也看到了她,凝视了几秒,头偏向一边,过了一再回头,平静如水。
她穿了黑T,那件他以为最漂亮的衣服。
两把匕首刀尖冲下,交叉,滴血,刚强着,像一只振翅于天的蝴蝶。
大姨看到一直蔫头耷脑的白冬炎,眼里乍起精芒,回首,看到夜薇明。
“你……”大姨觉得她来了,有点添乱,神色并不欢迎。
这里的确不是个可以欢迎她的地方。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让她看见了犯了“错误”的白冬炎。毣洣阁
“你来……”大姨打了个招呼,“外面等着吧,这地方你也没熟人的……”
“我听到了。”
“啊……”大姨见瞒不了,支吾地说,“就是个钱的事。”
“是啊。”她看着被人冷落的一万块,放在桌中间,那人没有收下的意思。
用钱能换出他,这很划算。
“不就是钱吗?”她低头在行李包里掏东西。
掏了一会儿,是一个塑料袋。
东西落在白冬炎的身前,警察站起。
“什么东西?”
那人的目光转过来,四方扁的,外观看不像装了钱,继续冷脸。
夜薇明目光扫过,“衣服。”
“打开。”警察命令。
夜薇明没有动。
白冬炎动手拆包装。
一件黑T,全新的,之前那件,烂了,粘了血迹。
他掀起眼皮,目光灭明间带着幽深光芒,之前入眼的一切景致此时虚化。
夜薇明的目光落在调解对像身上。
一个四十岁的男人。
带着市井的目光正打量她。
“多少钱可以解决?”
“三万。”
“我能给到一万。”大姨插话。
夜薇明点点头:“我这有八千。”
说着拿出来放在桌上。
牛皮纸袋里一个鼓鼓的形状。
男人的目光亮了一下。
“我和他都是学生,学生真的没什么钱。我们一直在用家里钱,读到高三了考大学,考上了又是一笔钱。”夜薇明没有乞求的意思,说的是实情,她话锋一转,“如果不收钱,那我们不道歉,也不赔偿了,反正这个事情就只够得上治安处罚,不算刑事案件。”
“呃,你什么意思?威胁我?”
夜薇明目光盯着那人看,随后看向警察,“我每年进一次派出所,然后对于什么叫民事,什么叫刑事,还有治安处罚条例这些略知一二。
不够刑事的,就按治安管理那套来,警告、罚款、拘留、拘役就这些手段。
警察如果安排两方调解,就说明只是个民事治安类的小事。
小事,自然是赔个我能付得起,你能接受的钱数就能解决的。”
男人大约是被她不哭不闹,一上来扔钱,说话这么着的认真样给镇住了。
想想一万八也不少,自己没有少肉,车也没有散架,充个电照样能跑。
再说那些货,也就是以运费的10倍赔给那些卖家。
不亏。
想再多要点,矫情的看着钱。
夜薇明没有催他,看着白冬炎把衣服穿上,他安静把手放在桌上,双眼看着那堆钱。
突然,他打破沉默。
“不赔了,关着我吧。”
警察愣了。
大姨一脸难过。
夜薇明看她,眼里有种随遇而安的颓丧。
别,我不想看你失去自由。
除了自由,好像年轻的身体已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白冬炎扫一眼那男人,破罐破摔的歪了歪嘴:“他身上毛都没有少一根,凭什么赔这么多,是他在打劫吧。还是合法的在打劫。
夜薇明你要上学,钱拿上当生活费。
大姨,这钱拿回去,开店才几天,你这个月不进菜拿货了。”
大姨叹息着,手伸向了钱。
夜薇明咬了咬唇角,罢了,也伸手去拿牛皮纸袋。
一直视金钱为粪土的男人,跳起,说道,“算了,算了,看你们是学生,我拿钱走人,不告了。”
说完,签字,拿钱。
整个过程一分钟。
而在此之前僵了三天零一个小时。
*
出来后,白冬炎看着夜薇明说了一句:“考得怎么样?”
夜薇明意外他只关心这个,但还是配合的说:“没有达到平时的水平。”
“没事,你平时已在巅峰,这次也在高峰。”他说话越来越有水准。
“你去哪?”
“网吧。”
“那你去哪?”他反问。
“程老师说让我去补习班里帮忙。”
“……”
补习班,朝阳成教,呵呵,他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走出一段路,大姨急急的走了。
白光头骑着摩托车,正在下客。
客人拿钱时,说了一句:“光头,你怎么改邪归正了?”
“急用钱。”
“你不是有个有钱的老婆吗?”
对方明知白光头的老婆跟个有钱的人跑了。
白光头一声不吭:“十块钱。”
那人笑,拿出十张一块的票子,挥了挥,白光头去接,对方手一扬。
票子满天飞。
白光头跳下车去捡。
一张,一张,一张,每捡一张,他弯一次腰。
捡完,钱塞进口袋里。
那人淬了一口:“妈X,儿子进去了,老子就老实了。”
白光头当没有听到,开车离开。
车开得快,快到没有看到站在路边看着一切的人。
白冬炎目送他消失在车流里,无惊无喜的侧目过来,夜薇明假装没有看到,跟着他的步伐往前走。
很久,两人沉默着。
见他没有吭声,夜薇明小小的说:“一切都结束了。”
他停下,转身,眼尾闪着光:“什么?”
她咬着下唇,松开,郑重的说:“一切都结束了。”
“是吗?”
他心底冷冷的,炎炎的夏,灼热的光,蒸腾的热气,没法温暖他心底慢慢结出的冰。
“我大学会在南省念,”她想给他一个轻松的笑容,努力了几次,却只把几根表情肌抽出僵硬的线条,她放弃的说,“我欠你……”
“你不欠……”他打断,同情他最不喜欢的感觉。
她的眼底升起雾气,蒙胧出一片水样的液体,现实有多真实,感情就有多强烈。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可耻。
勇敢的对视都不敢。
他怜惜的一笑,心底曾经的一丝光,骤然消失,一片黑暗。
但他安慰的拍拍她垂下的头顶,“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进那种地方我习惯了。”
她心底的裂缝因这一句轻描淡写的把付出说成“我习惯了这种生活”而撕开。
成人的理智,她学不来。
她抖着双肩,把头埋得更低。
对不起,她说,欠你的,我还不起。
前方来了一大群人。
高矮胖瘦,歪瓜裂枣,穿着各个品牌杂牌,说不出什么混搭风格的浩浩荡荡开过来。
夜薇明有一瞬间以为他们要来打劫。
可是她和白冬炎都是袋中空空如也。
要劫,也只余下这副好看的皮囊了。
白冬炎放慢了脚步,她亦不自觉的往他身后去。
不会是快递哥拿钱后,又找人来办他吧。
太不地道了。
他说:“你跑吧。离派出所不远。”
“不。”夜薇明坚定的摇头,“离派出所这么近,他们还敢打劫不成?”
“劫我?”白冬炎看了一下自已,性别不对,劫身边的,不行,打死也不能便宜那些人模狗样的。
他说的那群人,来得真快,是扑过来的。
十几个到了面前,分开两边,从后面颠出一个胖子。
是女胖子。
加菲猫的脸,佩奇的身材,要命的是脚踩着一双尖头的高跟皮鞋。
“这是你说的二火?”加菲猫开口。
后面还有人?
哦,我的天。
余胖子小媳妇一样的出来,低眉顺眼的说:“是。”
“二火,我是你的火粉,佳菲。”加菲猫自我介绍,“听说你见义勇为被人诬告了,我们打算去捞你。”
大胖妞带一群人捞人?
白冬炎双眼瞪向余胖子,要个解释。
“我就是看你女朋友跑了,你爸跟你关系不好,我又没有办法,就上网5E平台,招了几个组的人。附近的,全是附近的。”
“你怎么登陆我的账号的?”
“这好说……回来了就好。”
余胖子冲到夜薇明跟前:“你没跑。”
“没。”
“那还是自家人。”余胖子小眼瞟向刚刚要劫狱般的那群人,一脸兴师问罪的大胖妞对于“自家人”这个三个字,生出一股邪火。
“呃……”
夜薇明觉得不反驳好,毕竟白冬炎现在人多势众。
“二火的女朋友。”加菲猫用个极度严苛的审视目光,溜了夜薇明一圈,终于认同她也算跟她同一物种,表情微妙的别扭了一下,“走了。”
她豪气的一嗓子,所有人都跟着走了。
来时波涛汹涌,走时地动山摇。
夜薇明缓过神来,冲白冬炎看了数眼。
白冬炎用很正常的目送那一大片,不可忽视的后援团离开。
就在他们已走到夜薇明以为不会再见面的距离时,人群快速的分开。
然后看到一堆,对,就是一堆,跑了回来。
对方瞥着眼,带着富二代胖子的特别气场:“名字。”
“夜……薇明。”夜薇明想自报家门吧,好过她一会来个严刑逼供。
“你去里面捞他的。”
“他没有做错事,我是去接他的。”
“行,会说话。”加菲猫亲友团似的点点头,荡气回肠的说:“炎哥交给你放心。”
她领着那群人远走,走时,路边的流浪猫跟在后面,一扭一扭的。
夜薇明晃了晃头,幽幽看白冬炎。
他特别无奈的耸耸肩头。
她清了清嗓子,他立即回望她。
等了一会,没有下文。
他指了一个方向,往前走。
走了几步,停一下,侧身,看到她站在阳光下,风吹动的她的头发。
“不走吗?”
“我要去找工作。”
“哦。”他点头,站在原地看着她。
“那我走了。”她说完,没有马上走,两人隔空互相看着。
他突然一笑;“你没有欠我的,你可以走的。”
她骤然心里轻松了,笑了笑,手里握着程老师那天吃饭时,悄悄塞给她的一张名片。
一个听起来安全的地址。
那个地址,是程老师的住处,找到程老师,也许能找一份短工。
她挥了挥手,如释重负。
转身走时,忽然怅然若失。
他看着她走,起初她走得很慢,他想她若回头,他叫住她。
一步一步一步,地平线在她的脚下不断延伸。
一直到拐角处,她没有回过一次头。
他目光苍凉,她消失的一刻,心底不肯承认的一个事实涌上来,心痛的滋味是这样的。
拐角,少女用手捂着嘴,怕人听到她的哭声。
生活给十八岁的她一个又一个的美丽馈赠,但都暗中标上了昂贵的价码。
他的自由。
她的大学。
哪一个都弥足珍贵。
*
夜薇明被安排在假期补习班。
班里的全是初三的学生。
补课的学校不敢让学生在学校补,在成教学校租了地方。
美其名曰,学生自愿在外补习。
上课人中大多是本校的老师。
而夜薇明算是临时工。
她拿着书站在教室的后门,巡视着一楼。
看到可疑的人,就通知一声,然后从容的走入教室里,充当一下老师。
学生里,有一张熟悉的脸。
加菲猫。
她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的位置,坐在空调下面。
冷风吹过,她睡得安详无比。
夜薇明无奈的看着她,她要能毕业,那真是教育界的见证奇迹的时刻。
这话不是她说的,是程老师。
程老师也会过来教书。
他很低调,只一对一的教。
学生挑老师。
他同样挑学生。
一天的课后,程老师说带她去吃饭。
夜薇明想老师上次就抢着给了钱,这次回请吧。
“你挑地方。”夜薇明的荷包并不鼓,但程老师给了她半个月预支工资。
程老师笑:“去高中饭店怎么样?”
那个地方。
夜薇明迟疑了一下,愉快的答应了。
到了地方,看到少年的身影在人声鼎沸的桌间穿梭着。
他忙了一会,抬眼看到她,嘴角露出笑意,目光落在她身边的程老师,笑意隐去。
只有一秒的失神,很快低头去另一桌收拾。
“他出来了?”程老师惊讶他出来的速度。
“他没有犯事,当然可以很快出来。”夜薇明小声说。
程老师看了一眼四周:“没有位子,要不换别家。”
夜薇明没有反对,眼角瞟着忙碌中的少年。
刚要走,眼尖的大姨过来:“明明呀,来了呀,坐呀。”
她胖腰一扭,冲里面吆喝一声:“有位吗?”
“没有?”白冬炎没有好气的声音透过浓浓的菜香味传来。
“那那那!”大姨看到最里面一桌,有人挥手示意买单,不由分说,握住夜薇明的手往里冲,“翻台子,20号。”
白冬炎移去20桌,收了钱。
那桌人起身走人。
他看到夜薇明向走过来,低头任劳任怨的擦桌子,收拾。
夜薇明不自在,但不想走。
程老师看了一眼:“不喜欢开以另换地方。”
大姨忙插嘴:“明明可喜欢这里的饭菜,之前补习班里,都呷我老公炒的菜呢。”
夜薇明点头承任。
白冬炎踢过一张折凳子,大姨眼明手快,将她按在桌前。
身子一歪,撞到了白冬炎。
他胳膊伸得快,架住了她。
她反应也不慢,扯着他的衣摆坐稳。
红着脸:“谢谢。”
他回:“不谢。”
“吃什么?”
“还是那三个菜。”她随口道。
他唇角不可见的勾了勾。
“好。”
程老师主动道:“要喝啤酒吗?”
“不要!”
“不要!”
夜薇明和白冬炎同时发声。
她有些窘迫的把头低下。
白冬炎沉默看着程老师:“老师跟女学生喝酒传出去不好。”
“她毕业了,现在是我的同事。”
白冬炎眼角冰凉的扫过程老师,扬声冲厨房里叫了一句:“炝炒土豆丝、辣子鸡、青椒炒肉……两厅可乐。”
夜薇明感激的看他。
少年没有看她一眼,扯下龙飞凤舞的菜单,走开。
厨房的菜一个接一个的往外送。
夜薇明这桌半天不上。
她伸脖看了一会,怎么比自己后来的,都吃得热火朝天了。
想着不能让程老师看笑话,站起去了厨房。
“呃老板……”她迎面看到了在里面洗碗的白冬炎,弯腰时,他腰上贴着白色纱布露出来。
“你受伤了?”
他没有吭气,手里飞快的转着碗。
“你伤不要紧吧。”
他洗完了一叠,从水里捞起,篦掉水,放在案台上。
回身,两人几乎撞在了一起。
他没有说话,退后,绕开,走去外面收拾。
“呀,明明呀,菜好了。”
大姨适时出现。
夜薇明端了两个菜出去。
程老师:“我以为你进去炒菜了。”
“我会做饭的。”
“哪天我尝尝你的手艺。”
“啊?”
夜薇明不知道如何接话。
砰一声,两厅可乐摔在桌上,跳了跳才安静下来。
程老师亲手打开,推送到夜薇明跟前:“你喜欢这个?”
“喜欢,只是喝得极少。”
“也不贵,就是些二氧化碳。”
“对,我妈也这样说。”
“我比你大很多吗?”程老师拉了拉自己新穿的衬衣。
“唉,我得叫你一声叔叔。”
夜薇明特别认真的说。
程老师脸上亲和的笑容僵了僵,他拿过一厅可乐,打开。
里面的褐色气体怒气冲天的喷射出来,程老师白衬衣变成了一块花布。
他向白冬炎看去,恰好一对冷漠的双眼也正看向他。
不移不动,带着某种男人间的对峙。
他凝视了一会,想到白冬炎不顾一切为她送来准考证时的样子。
少年喜欢眼前这个他也喜欢的女孩,那种感情冲动他也有过。
那是一种热烈到让人无法理解的地步。
很冲动,但无悔。
白冬炎勾了勾唇,走过来,好心的拿了一张纸巾,但态度差强人意:“要擦一下吗?叔。”
叔?
我有你这么大的侄子吗?
程老师压强一股莫名的不悦,努力平静的看他一眼,目光转到夜薇明的身上;“要是喷到夜薇明身上,怎么办?”
“我办。”
白冬炎爽快的道。
“你办?”
“对。”
程老师大约没有教过这样的学生,微怒。
两个男人站着,夜薇明坐着椅子上,夹在两人中间,她及时插了一句:“说菜凉了。”
程老师修养好,坐下。
白冬炎歪头看夜薇明,看到她那件白衬衣上,还真溅了些星星点点。
“喂,你们还有一个菜没有端。”
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厨房。
夜薇明站起,跟在后面,进去后,突然有人隔空喊话:“去包间里换衣服。”
她回头,白冬炎给她打了一个手势,指了指胸口的位置,用口型说:弄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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