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里面设了不少的走火通道。”钱队看过图纸。
“有一个电梯井,在整作商业城被废后,也没有被完全拆除。”
“那个电梯井,你怎么知道?”
“GTA的游戏里,有一个关于地下城的游戏,游戏里的人专门攻击与他们目标不一致的人,不论对错,只要认为跟他们不同路,皆被殴辱。
后来,有几个中国玩家,黑了这个游戏,在地下城内,有一个叫深井的保护区,被欺负的人进入到深井,就能被保护。
那个叫深井的地方,一直存在,只是少有人能找到。”
“那东西,我玩过,十几年前了。”钱队回忆了一会,“跟胡艳死的地方有什么关系?”
“中国玩家里,破解了这个深井位置,并把鬼棚的下面打造了一个不见光的“杀猪”玩场。”
“什么意思?”
“就是学校里的有些学生会三五成群去鬼棚底下约架。
胡艳的父亲是南省的,他们那叫“讲茶”。”
“讲茶?”
“对,就是两股势力不合,踩过了界,就会找一个地方,把事情原委说清楚。问对方要一个公平。”
“这是社会上那一套?”
“这个社会从来就有阳光照不到的阴暗,但阴暗的地方,人总要活下去。”
“小孩子把戏,长大后,你会觉得那些曾经欺负你的人,不过是些再普通不过的人。
女的会嫁人生子,男的会娶妻养家。”
“是吗?”白冬炎手握了握,“不守规矩的人,最终活成人的样子,那些曾经守关规矩的人,被欺负到消沉,永远带着阴影活着,甚至自杀,都是他们活该了。”
“那是少数,极少数。”
“原来这个世界弱者得不到保护。谁强,谁有理。”白冬炎露出一个冷笑。
钱队没有继续下去,“炎哥,至少你不是个弱者。”
白冬炎眼角扫过他脸上的疤痕,钱队是第一个认定他不是弱者的人。
他心底好过了些,回到了正题上,“他们有他们的规则,约架的两方,只要一方先找到深井,就算赢。”
“这他妈都什么东西?”
“对,这就是发生在你们眼皮底下的事实。”
“胡艳呢?她的死跟这有关?”
“她就是从游戏走向校园霸凌的其中之一。”
“你怎么知道?”
白冬炎嘴唇一勾:“她的游戏账号,有一半是从我这买走的。”
钱队:“你杀了她?”
白冬炎双肩微缩,他内心里有过这个念头。
当夜薇明和他被堵在巷子里打得不能还手时,他的确被仇恨的怒火烧了几天。
“从没动过手。”他说。
“你敢说,你从没有想过要杀她?”
钱队的声音变得尖刻,带着某种压迫力。
一直埋头对面白冬炎缓缓抬起了头,他看了一眼一直给他搓手的夜薇明,身上的那一点点温暖都自于她,他探身过来,“你有证据就告我,没有别乱咬。”
“呵呵,别紧张。”
钱队扶着腰,身子向后靠。
“你说的那些,跟深井的位置无关。只是小孩子间模仿成人打架。”
说完,钱队打开车门。
外面站了十来个穿制服的。
他们在钱队上车后,悄然靠近,外面的雨声掩盖了脚步声。
夜薇明和白冬炎对视了一眼,他们还是太嫩了。
钱队下了车,“我的老腰。”
嗡一声,人群之中冲出四个,直扑白冬炎。
夜薇明看到对方凶恶异常,完全没有任何开场白,直接扑上来。
“你们哪个派出所的?”
她只听到这一句,心骤然一紧。
那几个人一涌而上,两人被不知名的手桎梏着。
白冬炎反应很快,挥拳反抗。
右手打在了最先冲上来的人的鼻梁上,左手握紧夜薇明,被受阻滞。
他被来人冲撞之中,仰面按在了狭小的车厢里,连同夜薇明一起,被压在车底。
她看到落在白冬炎身上的脚,看到他嘴角渗出的血,看到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
他只冷冷的咬着牙,一声不吭的承受着。
两人隔着密密麻麻的裤腿,互相凝视着对方。
突然,夜薇明眼前一片红色,视线模糊,手一擦,红色的液体满满一手。
白冬炎奋力扑过来。
夜薇明只觉得身上一沉,他在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身体被四面八方的力量,一下一下冲击着。
只感觉有人往她身上跺脚。
是他在用身体为她阻挡来历不明的拳脚。
跟高三时一模一样,跟她被人欺凌的历史,重叠成一个画面。
逃不了,走不掉。
少年的世界,在跨过十八岁那条分界线后,就可以独立成人。
可没有人告诉她,成人的世界,依旧充满着规则之外的东西。
此时,就如同,她住在出租时,隔着窗听到白光头在殴打白冬炎一样。
她明知是不对的,嘴巴里却发不出一个,哪怕只是表达“我看见了,你住手”的类似警告的声音。
以前她可以去报警。
现在,这个念头就是一个错误。
无助,无力,无能,突然间冲涌了她所有的冷静和希望。
“救命!”她嚎啕着从肺底挤出一声凄厉的呼救。
“他找到了埋尸地!”她尖叫。
声音像在殴击声中,传出去。
钱队在外面听到。
“住手。”
拳头打在肉的声音,还在不断重复。
“杀人吗?”
痛没有减轻,反而加重。
夜薇明死死护住白冬炎的头,泼妇一样的发出号叫,“警察……”
“砰!”她的声音未落,一声鞭炮一样的炸响震耳欲聋。
所有人停止了动作。
夜薇明仰面看着白冬炎,一行血色从他的耳边流出来,耳钉已不知去向,鼻腔一酸,“成人的世界弱肉强食。”
白冬炎的手枕在她的脑后,往怀里拢了拢,看到她的泪像突泉一样,不断的往外涌,伸手擦了擦。
越擦泪越多。
她已经在极力控制不哭出声音。
他低声说:“没事了。”
她扯了扯嘴角,想笑,但比哭更难。
两人相扶下了车。
钱队举枪对那群人扫一眼,腾出一只手拿出手铐钥匙抛出去,“打开。”
他的目光一直盯着车内的人。
白冬炎低头打开铐子,拉着夜薇明躲在钱队身后。
“你,去派出所。”钱队简单的说着,执枪的手稳稳当当对面车内的人。
“去那做什么?”白冬炎负气的看着那群刚才对自己动手的人。
“自首。”
白冬炎垂目,夜薇明的双眼正盈盈看着他,他最难时,身边的她一直陪着他。
他现在有什么理由,在她最难时,离她而去:“不走,你现在叫挖机过来,我挖出一个真相给你。”
钱队侧目,这小子怎么这么倔强。
夜薇明在一旁,指着离他们最近的一部挖机,“现在是距离真相最近的时候,走了,不知道要再等多久。”
他们身后后有一批人,从挖得满目疮痍的废弃工地上走来。
远远的,天边的乌云一样,带着可以遮天蔽日黑,肖仁带着挖机工人过来了。
看架势,是打算挖机开走。
白冬炎低声说了一句,“等我”,便冲向了十几米开外,正在退场的挖机。
钱队愣住。
哦?
小子很横。
夜薇明遥遥望着,看着茫茫的废墟,灰色的天空,灰色的弃野,只有一只黄色的怪兽在没有生机的地方挥着独臂。
“铮铮铮……”三声巨响,划破天际,挖的巨手冲天掸了三下。
笨重庞大的钢铁巨兽,轰鸣出一阵黑烟,向着鬼棚的一截矮墙摇摇晃晃而去。
那个方向?
夜薇明举目辨认,耐何黄色的车身越走越远,不一会,已冲出了鬼棚的范围。
钱队在一旁拧眉:“他这是做什么?”
夜薇明:“当然是找我父亲的尸体。”
“尸体?”钱队瞥她一眼,“你看看那是什么方向,那是西北角,是去朝阳成教的方向。”
“……”
“我说他不会以为开个挖机,能逃出坛县吧。”
他觉得不可能。
至少,能摆弄摩托车的人都知道,那种工程车的速度,连自行车都比不上。
夜薇明糊涂的看着挖机消失的方向,转脸看了一眼救护车。
救护车冲进鬼棚里时,绕开了几个已挖的巨坑,一路蹦达着到了她脚下所踩的地方。
白冬炎问了一句“现在几点”,她答下午三点,随后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时间,距离,跟他消失的地方有什么关系?
来收工的肖仁冲钱队喊:“我要报案,白冬炎偷车。”
钱队没有吭声。
肖仁:“怎么警察不就管这个的吗?”
“呵呵,”钱队换了一副脸,“去派出所报个案,这里往东,大约四公里。”
“……”
肖仁碰了钉子,懒得再说,挥手,让一帮手下把能开走的挖机全部开走。
两台机哭摇摇晃晃的走了。
余下那个被抢了车的司机欲哭无泪的站在空地上,歪脖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的打,眼睛时不时望一下刚刚挖机消失的地方。
机器的轰鸣声像是闹事的熊孩子,时有时无。
所有人以为终于安静的时候,“嘟嘟……”的声音防不胜防响起。
西北角,黄色的小点,慢慢变大,随着噪音分贝的加大,勾着独臂的钢铁巨兽,隆隆而来。
等到挖机在某个毫无标识的地方停住时,之前穿着制服的人一拥而上。
有人冲挖机挥动手臂,夜薇明只看到独臂缓慢落下,铲斗的尖齿接触地面的瞬间,坐在两米多高车厢中的少年向她看过来。
她看不清少年的表情,只看到他举起左手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嗡……”柴油发动机转速加大,铲斗切入地面,摩擦声在耳膜上呱噪,让人烦躁不安。
一斗的泥,半斗水泥砖块,舀起,旋转90度,哗啦啦倒水般倾覆在一边。
他什么时候学会这个的?
他爸爸教他的。
他从小跟着爸爸长大的。
十几斗下去,巨大的坑洞,让人不自觉往后退。
“胡闹!”
钱队冲夜薇明提醒。
她没有反驳,怔忡的看着越来越大的坑洞。
不觉他已挖出四米见方的深坑。
“别挖了。”钱队接到一个电话后,立即站在了挖机旁边,使劲挥着停止的手势。
机械的声音盖过了一切人声,它的嘈杂就是他的使命。
每一次挖掘,像是在久封心口上搅动。
他挖的不是废墟,而是一个真相。
她要的真相,他欠她的真相。
钱队见阻止不了,转而对夜薇明大吼:“他本来被通缉,你还想让他罪上加罪。”
夜薇明怒视对方:“他没有罪,没有罪,有罪的是他们,他们为了钱杀了我的父亲。”
钱队:“胡艳临死前,手里有一张小票,上面画了一只狼,跟白冬炎毕业作业里的一模一样。”
夜薇明脑子轰的一下一片空白。
小票,狼。
是给她送饭的小票吧。
狼?
那是他设计的动漫形象,二哈。
那小票,每次她都扔进了垃圾篓里。
谁捡走了
一个名字闪过眼前。
她全身一怔。
白冬炎坐在封闭的车内,双眼通红,看着挖机一下一下把红色的泥工翻出时,心底有些失望。
深井,挖出来的应该是浇筑的水泥架构。
只有挖到钢筋混凝土才对。
向左再移15度。
接着干。
余光看到外面张着嘴挥手的人越来越多。
那群人站在一堆,跟夜薇明对峙着。
她孤单一个人站在车头前方,像等着他打开黄泉之门的守灵者,坚定而虔诚。
按下操纵杆的瞬间,他发现异常难下铲,这是遇到了硬物,加大码力,一股浓烈黑烟过后,铲斗硌着一块硬特连扯带抻的拽上来。
倾倒的一刻,他看到一块含着十根10毫米的钢筋混凝土块。
找到了。
同时,一块画着骷髅头的牌子露出来。
上面一行字“不玩人生才不完整”。
他看到的同时,夜薇明也看到。
她快速回头,找到钱队,指着那个牌子的方向。
他看到她嘴巴在动,因为激动,整个人都在雾气与寒气交织的窗外,挥动着双臂。
转眼,看到她双臂展开,双掌中指在头顶上方互碰,向他做了一个“对”的手势。
她一向冷静,少有什么大的肢体动作。
对了,他终于在张军之前,找到了深井的位置。
笑意首次浮上少年的脸,看着窗外拼命挥手的她,他也举起了手,挥动,感动。
门“怦”被击碎。
他没有看清来人,身体失重,被推出了驾驶室。
刚落地上,头顶上挖斗凶神恶煞的冲他压下来。
纷纷落下的泥屑落进眼里,他闭眼,转身,身后一阵风刮过,传来钢斗东地的震动声。
夜薇明尖叫:“有人啊!”
斗,□□控着,转了一个方向,把刚挖出的砖石往里填埋。
一下两下,堆成山的堆土,重新回到了旧地。
夜薇明呆了呆,明白了什么,疯一样的一跃而下,滚落进坑内。
夜薇明仰躺在里面,直直望着天空。
铲斗内已装满泥巴,缓缓下降。
离她越来越近,近到她的身上已落下不少松散掉落的泥石。
“找到了,不能埋!”白冬炎揪住钱队,眼神里充满求救,“就是这里,我爸说的就是这个下面。”
“埋这下面?”钱队匪夷所思瞥着眼前濒临疯魔的少年,目光扫到视死如归的夜薇明。
年少轻狂。
他骂过后,心生感叹。
深井,五米深,打开不只是一道生死门,是真相被埋十八年的证据。
暂停。
一切被交还给规矩。
县里终于来人了。
张牙舞爪的那群人,目的明确。
弄不走夜薇明和白冬炎,就把他们找到的线索给毁了。
钱队在场,一切看得明明白白。
来的人之中,有胡艳的妈,华姐。
县里的一枝花。
她跟肖仁耳语几句后,只说让他们都散了。
肖仁虽不甘心,但也不敢得罪。
华姐上前,扫一眼在坑里的夜薇明,没有停下,直奔钱队,“挖个坑而已,搞这么大件事”
钱队没有说话。
“白冬炎是凶手,希望警方马上行动。”
她官腔十足。
“这事你说了不算。”钱队看了一眼后面蠢蠢欲动的一帮人,这些穿个假皮在这里行凶,不正说明了一些事吗?
深井下面到底有没有夜盛城的尸体,一直只是被所里视为,一个被舆论炒作成“骇人听闻”的传言。
不过现在他倒觉得这个传言,有了几分真实。
热血的少年,寻找父亲的少女,他们在自己的眼前被人群殴了。
他们跟眼前这些家伙不可能认识。
但这些家伙背后的人,不就是眼前的华姐吗?
夜薇明说过“得利者,就是凶手”的话,言犹在耳。
“小子,想想你爸。”钱队在白冬炎贴耳细细说了一句,接着又大声道,“老实点,什么事回所里说去。”
白冬炎拧脖看着他挖出的证据,脚没有动。
钱队:“再深的罪恶,总能被发现。”
“发现?”白冬炎苦笑,“真相一直就在人心里,没有人肯说出来。”
“小子,这件事,交给警方,你的事好好配合,记住,你没做过,没有人能冤到你。”
“我还能信你们吗?”
钱队神色略寒,目光正对上夜薇明的眼睛:“那她为什么信你,跟着你一次次犯……犯规。”
“她喜欢我。”白冬炎正气凛然。
“那就对得起她的喜欢。”
白冬炎点点头,恭顺的往前走了两步。
走到坑边,看着坑内的她。
“你,别逞强。”
“如果他们不马开挖,我就不走。”
“冻傻了。”
“是。”她吸着鼻子,全身都在发抖,全身没有干的地方。
“找到了告诉我。”他犹豫了一会,开口央求。
“好。”
“嗯……”他沉默了一会,心底最想说的并不是刚才那些,“上香,祭酒,算上我们白家两份。”
说完,他头越发烧痛,目光几乎不看她的眼睛。
这是强求。
一个帮凶的儿子,想求得受害者的原谅。
坑内迟迟没有回应。
“走。”淡淡一个字。
他眼神直直看进她眼底,像两颗烧着的炭球,桔色的火焰,带着发乞求的意思。
他好瘦,一件湿衣裹着他,像穿着一块薄冰。
而此时,他的身体在燃烧一样,焕发“温暖”的光芒。
夜薇明脖颈上有一条红围巾,穿在里面,掏出,理了理,从坑底向上抛。
他接住,握在手里,一片柔软。
“冷,围着。”她说,眼睛亮亮的。
“……”
他握在手心里,说不出一个字。
转眼,看到坑边站了一个女人。
四十来岁的脸,半白的发,眼睛跟夜薇明很像,眼角尾纹深深刻出一道弧线,寂寞、孤独。
他僵冷的身体发颤,心虚的垂下眼睛。
警察围上来,亮出铐子。
钱队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上铐子。
坐上警车,车子离开鬼棚时,他听到身后传来轰鸣的机械声。
他嘴角勾出一个笑意,身体靠在椅背上,闭上了酸涩的双眼。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恋人18更新,第 68 章 第 68 章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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