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生死攸关的,他已把五万块给了白冬炎。
一生为财的人,如今钱财散尽。
“金……”他重复着,像极老式卡带,出了故障后的发出的卷轴自转的沙沙声,一下一下钻进耳膜内,极度不适。
“你想说什么?要是埋到娭毑的坟边吗?”
白冬炎的娭毑姓金,四十岁才生的白得利,溺爱得很。
死了只得一口薄棺材,葬在自家的老屋后面。
“金……”白光头眼中的光闪了一下,随后手指在空中缓慢的划了一个“二”,都以为他写完了,他的食指又从上往下点了两下。
两横两点,也可能是两横两竖。
夜薇明手指跟着在空气里划了几笔。
“金……井吗?”
当她说出“井”字时,看到白光头伸出大拇指。
“是鬼棚的井吗?”
他又再一次伸出大拇指。
“你在说埋尸地?”
他手用尽全身力气握了握白冬炎,但在夜薇明看到只是微微收了收手掌,没有丝毫的力度。
白冬野突然觉得由内到外的寒意涌来,脸上,手上,心口上,像针扎一样的痛。
白光头,张开嘴呼吸,手无意间摸到了白冬炎手上的铐子,觉得异样,全力拉扯,但只软绵无力的落在冰冷的铐子上,轻轻扫过上面的灰土。
慢慢的那股力量越来越弱,最后,手落在铐子上,带着没有把那根链子扯断的余恨,渐渐失去了知觉。
儿子给的衣服刚穿上,让人给撕破了。
儿子给的烟,燃了半根,让人全部抢走了。
他为儿子给的东西跟里面的人打架,对方五个,打他一个四十岁的男人。
他的觉得那一刻自己才真的像个父亲。
只是这一天来得太迟了些。
坐在对面的钱队目睹整个过程。
一贯黑面的他,什么表情也没有,只狠吸了一口烟。
护士看着仪器上归零的数字,伸手按在白光头的脖子上,几秒后,她收回手,看了一下腕表,在一张表格上写下“死亡时间下午1:48分”。
夜薇明闻到一股浓重的烟味,呛得抬起脸。
哗拉铐子作响,她的手覆盖在白冬炎握着白光头的手的上面。
三个人的手第一次握在一起。
钱队用一个怪异的眼神看夜薇明:“你不恨他?”
“我应该恨那个真凶。”夜薇明神色清冷的说。
“真凶,你知道什么?”他语气轻蔑的问。
“我妈早说过,学校操场的最大得利者。”夜薇明斩钉截铁的说。
“看多了小说吧,妄想狂。”
“对呀,什么也不用想不用做,做到六十岁退休,拿退休金。”夜薇明讽刺的冷笑。
“蠢货!”钱队心里骂了一句,心里倒有几分赞同她话的前半段。
“白冬炎说的那些,也是证据。”夜薇明的眼神像一个审判者,而他们之间正隔着刚刚咽气的白光头。
“……”
钱队不吱声。
“有些话,只有在某个地方说,才能被采信是吧。”
夜薇明扫到白冬炎正拉起白布盖上了白光头的脸。
他的眼神悲伤,神情麻木,跟刚刚得到一丝光明,就被拉进了无边黑暗的人一样。
失望之后,平静接受,只说一句,“我信他。”
“这是规矩,规矩比命大。”
夜薇明注意到钱队把别在嘴里的燃起白烟的烟,夹在了手里,没有吸,过后又把这支烟放在了一个空的烟盒内,摆在了白光头的头边。
护士在一旁看不顺眼,上手去拿。
钱队靠着车窗,慢悠悠说:“人死万事消,通融一下。”
护士不甘心的说:“这东西还能带到火葬场去吗?”
“外地的吧。”夜薇明默默在心底鄙视了一把,老爸失踪后,老妈也喜欢点支烟放烟盒里,朝着东方,她一直没有怎么上心,此时脱口说出老妈念叨的一句,“有什么冤,一支烟的光景也就忍下了。”
护士白了夜薇明一眼,“打倒封建迷信,坚持唯物主义真理”的意思,就差没有发个微信朋友圈,好好批判他们的落伍了。
正在两大眼瞪小眼之机,滑腻的欠收拾的康庄大道出了问题。
哐当一声,车头一歪,轮子陷进了淤泥里。
发动机打了几次,车轮都没法从泥里开出来。
司机说,要等车来拖,或者,他们都下车,车子空了轻了看能不能从泥里挣脱出来。
三个大人活人都下了车。
车轮依旧固执的在泥地里撒着欢转成了摩天轮的气势,但打滑依旧。
司机又说,车里还有一个人,也得拉出去。
用他跟护士交待的那句“死人得为活人腾地方”作为结束语,让所有人都要为此时活得舒服些,把死人拉出车外去。
而车外此时正下着大雨。
三个活人站在雨里,都没有动。
钱队有伤行动不便。
护士需要一个人跟他合作。
目测夜薇明的力体不济。
但她也深知,唯一的合作对像,是最不可能跟她合作的。
司机自认倒霉的从车头下来,跟护士一起,推救护床下车。
床刚落地,雨水丝毫不留情面的打在盖在白布的尸体上。
白冬炎勾着头,目光直直看着,肩头缩紧,像是随时会扑出去的狼。
路面上,迎面开来一辆车,不认相的长按大喇叭,路过时,速度极快,蓄满的泥水冲天而起,落在路上所有的实物上。
白冬炎和夜薇明被喷了满身。
眼前白色的布,被一大滩泥水覆盖,加上雨水的冲刷,更是污水横流。
布湿透了,塌陷下去,印出一个人的轮廓。
白冬炎目光在那个人形上停了三秒,转移到车门,门没有关死,缝隙清晰可见。
司机在抱怨。
身边的夜薇明被雨淋得直哆嗦。
他一言不发,反手握住她的手,她抬眼,立即看到他眼里多了一种别样的东西。
以前向往自由的人,今日,他想得更多的是责任。
他手一拉,她便跟上。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向车头的方向跑,而不是去保护白光头的遗体,被雨水冲刷。
但脚步只听从了心的指引,跟他走,哪怕山崩地裂,她愿意。
车门打开,他灵巧的往里钻进去,握着夜薇明的手顿了一下。
夜薇明用外套袖子包住了手铐的链子,避免发出声音。
他在车内,她站在车外,两个的目光碰到一起时,瞬间,都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夜薇明瞬间清醒,来不及想,跟着坐入了车内。
车门还未关上,车子的发动机声音已嗡嗡响起。
“唔……”一阵车轴旋转的声音过后,车头向上攀爬,出了泥坑,加速,往城东的方向急驶。
两人同坐在驾驶座上,她半坐在白冬炎的一条大腿上。
她的右手,他的左手,一同扶在方向盘上,把着车子行进的方向。
寒风从窗口灌进来。
雨水从车窗外飘进来。
每一次降温总会伴随着漫天飞雨,今天有些怪,雨落在车窗上没有滑落,粘在上面。
冻雨,零度才会出现的不化不融的平衡现象。
夜薇明很想升起车窗,但不敢乱动,生怕动一下,车子就会抛锚。
一直认真开车的白冬炎突然说:“你冷吗?”
她嘴巴冻得发紫,看到白冬炎双眼泛红,黑眼珠格外亮,小声说:“不冷。”
“马上要下大雪了,要是再找不到埋尸地,不知又要拖到猴年马月。”
他说话的腔调听不出悲伤,更让人想不到,他刚刚失去了父亲。
说完他看了一眼后视镜,除了司机跳脚,护士发呆,只有钱队正扶着腰歪脖打电话,他看起来就像一个看多交通事故的交警,在处理天天发生的普通交通事故。
而救护床上的人,从此人鬼殊途。
他鼻子微酸,迟缓的痛,化成利刃正一刀一刀剜他的心。
“白冬炎。”夜薇明叫了他一声。
他轻轻嗯了一下,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她想了想,没有说,只伸出空着的左手,摸着他的耳垂,轻轻的揉搓着。
“夜薇明。”他哑声,头倔强的微仰,余光看着后视镜中越来越小的白色。
她看向他。
一路风尘之中,额前一缕发,在拂动,冻红的鼻尖下挂着水珠,黑色眼珠里分明渗出一星泪光。
她把头靠近过来,嘴唇在他的腮边轻轻贴了贴,泪滑落,她轻轻吻上,含在嘴里,苦涩的味道荡漾开来。
她俯在他畔,说:“炎哥,你还有我。”
他哽咽的把脸贴在她的脸上,两人互相取暖般,紧紧的依偎在一起。
他手把着方向盘,狠狠向左一甩,开上了离罪恶最近的一条路。
*
“深井在哪?”钱队在一个小时后,赶到了鬼棚。
夜薇明还有点惊讶他来的速度。
毕竟她跟白冬炎都没有说明,他们抢车跑了,是来了鬼棚。
而他来了后,直接了当说出自己想知道的内容,又让夜薇明一怔。
这个警察,不是以前所见到的那些。
他身上同样有一种跟白冬炎类似的东西。
她说不好是什么,暂且归为对真相的追求。
钱队,一个转业到地方的军人。
身上的保有的军人特质,被多年的生活经历掩盖了。
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些让他看不懂的事,他的热血突然开始沸腾起来。
就像眼前这个叫白冬炎的少年一样。
他的职业不许他有那么多感性的东西。
证据。
人证物证完整的证据链,才是他的目标。
两人坐进车厢里,诡异的安静一会。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恋人18更新,第 67 章 第 67 章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