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起飞？”卿奇兵问。
“飞不飞，何时飞，都得看我乐意。”何田玉说，“按钮到底还在我这。你若是想操盘，接过便是。”
“我哪里敢？你快别试我了，赶紧飞你的是正经，手便那么紧紧按着，好像自己不想飞似的。”卿奇兵说。
何田玉笑了笑，手一松，弹簧狠狠击打小球，随着一声轻快的哨响，小钢球气势十足地冲过隧道，飞到“缓冲器”上空。它似在犹疑，不知落向哪里才好。
“要我说，你刚刚按得太死板了些。”卿奇兵道，“若是轻轻一下，使小球正好从隧道侧边掉下来，开局便能拿高分。你到底绷紧了些，没什么安全感，即便是我，也不能给你。”
“如何开局，有时候并不是我能选的。”何田玉轻声道，“我只是操作手柄的人。”
“这便是你的机会了。”卿奇兵说，“小球往你那掉下来了。”
球眼见要落在底部挡板上，何田玉一摇手柄，挡板往上一推，瞬间把小球重新打到空中，只听重复不断的电子乐声，小钢球进入“旋涡”循环中。
“有时候就是这样。”何田玉道，“我没想让它走这样的路，它自己便走了。有时候，它要飞上半天，我只能在底下望着，全然改变不了它的轨迹，那些事，不是我能敲定的。”
“也不全然如此。”卿奇兵说着，按下另一个小红钮，游戏界面忽地震动了一下，正在循环中穿梭的小钢球仿佛猛然遭到打断，自己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直愣愣往下掉。
“任何僵局，都不妨考虑用外力化解。”卿奇兵说。他一推挡板，把小球打至何田玉操作处的隧道。
何田玉提拉挡板，阻止小球调入无底洞，问：“便是这么巧么？你一打，它就飞过来了？是你特意给我，让我发球的么？”
“请你发球也不行了么？”卿奇兵道，“我可是好心好意，看你喜欢推那摇杆，才送球给你的。”
何田玉提着挡板，半晌不击飞小球，她闷了会，苦恼道：“以前总以为我是玩家，后来才知道我不过是挡板。再往后，连挡板也不是了，我不过是你们好大一帮人的小钢球，让你们打着开心，供你们消遣的。”
“就怕你这么想。”卿奇兵认真道，“玩家总归是玩家，不因为游戏难玩，玩家就不是玩家了。你要相信，自己对挡板，有充足的控制权。若你不信，我向你保证。”www.bïmïġë.nët
“你保证？”何田玉问。
“我保证。”卿奇兵说。
“你真能担保？”何田玉问。
“你瞧不起谁呢。”卿奇兵笑道。
何田玉想了想，忽地松手，任由挡板落下，小球掉入无底洞中。
“这是何意？”卿奇兵忙问，“怎么说不玩就不玩了？”
“我仔细想了想，总归是玩的权力在我，不玩的权力也在我。”何田玉说，“若你能接受这点，我们还可以再开一局新的。”
“你总是这样，每当探到一处底，总要再往下撩一层，看能不能掘出更多。”卿奇兵不悦道，“这次却不同以往，情况十万火急，麻匪劫道劫家里来了，野蛮人在门外放炮呢！我想你这么大份家业，自己也知道爱惜，总没有叫别人夺去的道理。现下是我要保护你，可便是这样直白一件事，你还叫我征得你同意，还想开出新的价码。你对萧肃有这样的底气么？凭什么因为我是好人，就拿枪指着我？”
“谁要拿枪指着你了？”何田玉也急了，“每次都是你要我说，不说便是对你遮掩，说了便是不痛快，总要伤害你那颗玻璃心，你做事也着实太霸道了些！这是我的公司，我的企业，我的班底，我的人马，我的事业，我问几句不行么？”
“你的？”卿奇兵冷冷问，“若洪流真完全在你掌控中，也不会出现今日的局面。”
何田玉一时无言。
“玉，既你完全将洪流视作掌中物，我只好说句得罪你的话了。”卿奇兵道，“它确实是你的，神圣不可侵犯，这没得说。但它也是神州的。”
“你或许觉得，它如何是神州的了？分明长久以来，都是洪流自己在扎根，在生长，在开拓。”卿奇兵道，“然而，若非这许多年来，神州维持着这颗星球上极珍贵的和平与发展，在人家战火连天时，我们的太阳照常升起，终使阳光所至之处，财富再次如溪流般从五湖四海汇来，融入我们的江河，我们的土地，积数代人之功，劳数代人之力，苦数代人之心，遭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之磨难，艰苦卓绝，黑的土，红的血，一朝一末日，一步一绝杀，后人踩着前人的头颅往上爬，硬生生掀翻地狱阎罗庙，撕毁宿命无情簿，一把火烧了轮回，方才有了今天的灯火辉煌。这样的神州，是你的，是我的，更是所有人的。眼下又到了非常时刻，从如此大树上结出的果实，绝没有拱手送人的道理！”
沉默了很久，何田玉才说：“你我这样，倒不如雪山上，或是先前遭遇许多不测时那般好。只有死到临头，文明世界赋予我们的一切规则和束缚都不重要的时候，你和我这样的人，才能享有一点纯粹的爱情。”
卿奇兵想，她终究是不情愿。
他看看她，便走了，何田玉也没有挽留。
脚步声远去后，朱香木从暗处走来：“他的坚决，你也看到了。你现下作何打算？”
“我不知道，爸爸。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迷茫。”何田玉默默说，“我害怕。人人都以为我最大的财富是洪流，其实我最大的财富是明天。可这个明天，正在黯淡下去……”
“本来，这世界的流动是自由的，各人看家护院的心态也不甚强烈。”朱香木道，“主要还是金融城乱了，搅得地球这潭水一起轰轰隆隆。偏生他先前还是流动的提倡者，所以乱上加乱。”
他拉着女儿的手，温柔道：“陪爸爸散散步。”
二人行至洪流山道上，花城深秋的晚风阵阵拂来，夕阳下，山顶上，何田玉惆怅地看着满山的常绿林木：“爸爸，这么好的风景，你说明年还能一样吗？”
“风景常在，因为自然永恒，因为天道永恒。”朱香木满面风霜，“我们也许不能成为自然本身，但可以做看风景的人。这就是我们，这就是我们的角色与命运。”
“我已经不认识自己了。”何田玉说，“我对自己固有的理解，像风吹落叶，平时点缀满树，看着漂亮，一阵急雨便流散干净。”
“此是吾等之通病。”大风起兮，满山林木涌动浪潮，朱香木沧桑道，“我们理解世界，因为见多了天道，我们误解自己，因为不认得尘埃。”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封神元宇宙更新，第120章 天道与尘埃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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