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陈姑娘客气请他吃了一块,那唇齿留香的滋味他惦记至今,也曾在老大跟前说过喜欢,但还是没有换来老大的停留和施舍。
一腔情义终究是错付了。
但一想到明日等待陈姑娘的是什么,玄蜂便心生了几许恻隐,终是摸了摸肚子,认命地退了回去。
急桨渡江,细雨催浪,门开合低哑之声被淹没其中,陈酿对镜沉吟,多少有些神情不属。
待不留行将食盒搁于桌面,她才恍然从沉吟中抽离,看了眼食盒上熟悉的符号,一时怔了。
自来了华亭县,他就一直待在客栈,而今次孤身出门,就是为了这个?
不留行见她长久沉默地盯着食盒,不由得狐疑起来,玄蜂说她喜欢这家的糕点,难道不是?
“你——”
“你——”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开口撞在了一起,又不约而同地停下。
不留行打开食盒,糕点还散着袅袅的热气。他神色有些不自然,道:“顺道买的,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就拿去给玄蜂了。”
陈酿却道:“如果知道我不喜欢的话,你为什么要买呢?”
不留行吃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一时颜面下不来,然后看见陈酿吃了小小一口,无比嫌弃道:“比起我母亲做的差远了。”这是真的恼了,他一把合上食盒,转身便要走。
陈酿握住了食盒把手的另一端,默默僵持,眼底含笑。“既送了人的东西,哪里还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她总是这样摆出无辜的笑脸,教他恨得牙痒痒,却百般无可奈何。他只好松了手,任她重新打开,看着她拿了一块糕点便递了过来。
还在气头上的不留行怔了半天,方想起来去接,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但伸过去的手多了几分郑重的意味。
陈酿见好就好,温柔地将炸开的虎毛捋顺了。
她半是嗔道:“自己买的东西,倒也不想着先尝一尝,也真是奇怪的。”
不留行一向不喜欢甜腻腻的东西,只将糕点捏在手里,看了又看。似想到什么,他轻声问她:“你好像很喜欢梅花?”
陈酿先是沉默了一阵,随后才道:“原是母亲喜爱梅花,父亲就为母亲种了一整个院子的梅花,梅开腊底之时,母亲总会酿酒、蒸糕、点茶、插花,孩提时我最会捣乱,总将母亲摘洗干净的花瓣扔到池子里喂鱼,母亲也会骂我……”
可能是他难得的善意,勾起了她的回忆,可能是意外她会说起过去,教他忽而诧异。
“……但她已经很久没骂过我了。”
低沉的语气,声音里的伤心,让不留行不知该怎么接她的话了,又觉得似乎岔开更好。
他问道:“你的名字便是由此而来?”
陈酿懵然。
不留行:“酿酒?”
“不是,”她的神情有所旁骛,明显地不欲多谈,“不是。”
他生了一丝好奇之心,咬了一口被她装在回忆里的梅花糕,竟觉得滋味还行,不愧是华亭县最好的糕点,将剩下的一口吞下,有些噎住了,想去倒水。她又比他快了一步。
他心里突突地乱撞,颇觉得受之若惊,但警觉如他,也很快嗅出了她的异常。
一瞬间眼神如鹰隼一般凌厉,知盯着杯中水纹,而自己纹丝不动。
陈酿一派坦然地问:“怎么不喝?”
“凉了。”他收起了所有的神情,随口找了个理由。
陈酿没多说什么,自顾自继续吃着糕点。不留行趁她不注意之时佯作失手,没握稳的杯子落下,茶水顺势溅湿了他的衣衫下摆,他以回去换衣的理由匆匆离开。
他多走了几步,直接去了玄蜂的房内。
玄蜂见了是他,一边迎上去一边看他身后,纳闷道:“怎么不多和陈姑娘说说话?以后这么心平气和说话的时候可不多了。”
“少废话,”不留行坐下,将衣摆提起给他,“查一查,有毒没毒?”
事态竟这般严重了?玄蜂正色问道:“哪里来的?”
“你刚刚说起的那个人,”不留言皱眉说出了心中的疑忌,“一口一个的陈姑娘。”
玄蜂难以置信:“怎么会!”
陈酿多善良体贴的人啊,怎么会下毒害人?可老大也不是疑神疑鬼的性子,岂会随便冤枉人?玄蜂一头雾水,翻出了元邪准备的试毒药粉,仔仔细细地洒在了那团深色的洇渍上。
这个时候,身后的门突然开了。
陈酿提着食盒出现在了门口,从她的位置正好看到了朝向门口而坐的不留行和……半跪在他跟前低着头的玄蜂……
场面委实有些不太雅观。
玄蜂回头,甫一看到她的身影,做贼心虚般地迅速站直了,且惊吓之余不忘遮掩痕迹,用身躯死死挡在了不留行的跟前。
这不是更让人想入非非吗……
陈酿眼神乱飘,左看右看就是不看那二人,心里打算着权且当作没看到不留行吧。
她故作镇定道:“这是你们老大带回来的梅花糕,我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记得上次你说过喜欢,剩下的就都给你送来了。你……还要吗?”
玄蜂坚定道:“要。”
陈酿抬脚就要进来,但想起刚才那画面,又愣在了门口。与此同时,玄蜂一句“等等”冲口而出,显得尤为激动。
果然有非礼勿视的画面……
她眨了眨眼,善解人意地指了指脚下。“要不……我就搁在这儿?”
“嗯,就放那吧。”玄蜂点点头,尘埃落定后,他人也正常了,临了还不忘向陈酿道了声谢。
玄蜂喜滋滋去拿糕点,回头就见到了不留行阴沉的脸。
“老大?”
不留行恨他不成器:“你怎么就不怕被毒死呢?”
“你多心了吧,”玄蜂指着他的下摆,“我就说呢,陈姑娘这么个柔弱的女子,怎么干得来这样狠毒的事。”
不留行低头,试毒之处未有变色,茶水里无毒,一时间无所适从了,憧憧里喃喃低语:“如果不是下毒,那她的反常又是因为什么呢?”
“老大你才反常,你不觉得你对陈姑娘太苛刻了吗?总这样可不行啊,这不是生生地将人往外撇吗?”玄蜂多少有些替他着急了,“人你还想不想要了?”
到用饭时,几人神色早已无异。
陈酿做事大多专注,也可以说对身外事不关心,一双眼睛从不滴溜溜地瞎转。不留行看在眼里,便觉着方才是他小题大做了。
他并不知陈酿是一边吃着碗里的,一边听着身后的。
陈酿身后那桌坐着海隅帮人,其中多了几个新的面孔,今日下午到的。他们正说着话,有压低声音,但还是能听见。
“那小子也太能藏了,跟泥鳅一样,连个影子都抓不住,说不定早就离开这里了。”
“急什么,十多日都过来了,还差这一天半晚的吗!都给我耐心等着!”
“你们都看着吧,等我抓住了他,一定将他……咔……给大闯报仇。”
……
吃着吃着,陈酿就觉着碗里的饭不香了。
不留行注意到她吃得慢了:“饱了?”
陈酿顺势应道:“吃了不少梅花糕,本就不饿。”
不留行猜着也是,想了想说,“不想这边待着的话,你便先上去吧。”
陈酿摇了摇头:“我等你。”
不留行闻言,疑心又起,但看她面色坦荡,说话朴直,目光不闪不避,暗自懊恼他这该死的疑心。
玄蜂与他们一桌,饶有兴趣地看着二人你来我往,听到最后,却是他的老大没能接上话。他怒其不争,桌下悄悄去够老大的腿。
不留行抬起头,见玄蜂不断地往陈酿处使眼色,便看了过去。她人端正坐着,直视着前方。她的前方正是玄蜂坐处。
他皱了眉,定定看向了陈酿,而她也注意道了他们无声的交流,与他挪过来的眼神恰好撞到了一处。
不留行一顿,对她说:“别盯着他看,他不自在。”
玄蜂:“……”
陈酿点点头,但还是要为自己的目光找另一个归处。“那看着你呢?你会不自在吗?”
众人:“……”
不留行一噎,是真地噎住了,连忙喝了杯水,去压涌上喉头的惊。
看到自家老大吃瘪的样子,玄蜂使劲憋着笑,半路收到警告眼神才晓得收敛。他替不留行回道:“老大见惯了风浪,不会不自在的。”
陈酿静静地应了声“哦”,很是乖巧无邪,然后就真的看向了不留行那边,也不是直视他的双眼,像是在看着他的碗。
不留行倒不会不自在,他只是如坐针毡。
***
谈完了正事,高攀就跟着辛旷回了客栈,他知道自己一时半会走不了,但真地不想住在赵遹的军船上。
辛旷先去了附近客栈找李毕他们。李毕和另一名各士兵在,其他人暂时未归。他们跟踪的海隅帮人一直在县城里毫无章法地找人,当然也一直没有结果,刚过去不久有三人已经回了客栈。
那客栈里就有六个海隅帮人了……
辛旷看了眼不会功夫的高攀,略过他,看向了李毕,说:“这事的关键在那个书生身上,他们没有找到书生,就一定会去客栈。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一道回去吧。分开走,当作不认识我。”
然后他将目光移向高攀:“你住我原来的房间。记住,别乱翻东西。”
李毕一行先去,高攀跟在他们身后不远。而辛旷则在外磨蹭了会。
海隅帮人入住那会,李毕一行就已出去了,之后再未回来,如今看着他们是生人,海隅帮人不免多看了两眼,然后互相摇了摇头。
陈酿顺着不留行怪异的目光,朝门口看了过去,一眼带过,没有太留意。
但不留行搁下了筷子,语气有丝凝重:“先上楼。”
这话是对着陈酿说的。
陈酿看了眼他的碗,见碗中未尽,便问:“你今晚吃得是不是有点少,不舒服吗?”
“不饿。”不留行神色稍紧,又说了一遍,“我先送你上楼。”
陈酿仿佛没听见,还给他舀了碗汤:“那喝碗汤吧。”
不留行看着她递来的汤碗,愣住了,一时心意难测。
一旁,海隅帮人留意到李毕几人没在掌柜处登记店薄,显然早已是这里的客人,谨慎之下再次盯着他们的脸一一辨别,确认了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也就将目光收了回来。
李毕自然注意到了海隅帮人直剌剌的眼神,早有准备,很好地稳住了。
不留行终于接过了陈酿的碗,眉头的一丝紧张缓缓卸下。方才,他敏锐地从李毕的形体上瞧出了一些属于天敌的苗头,他不动声色,一边喝着汤,一边悄悄留意着他们的去向。
高攀不知在想什么,落后了一些距离,李毕都上楼了,他才刚进客栈的门,随口和掌柜打了声招呼。
海隅帮人又齐刷刷地将脑袋转了过去。
陈酿也将目光移向了门口。
过多的注视仿佛有了重量,高攀似有所觉,抬起了双眼,便看到一群凶相之人,江湖人打扮,直勾勾地看着他。他的嗅觉是很敏锐的,眼前的人一点都不好惹。
他压下恐惧,继续朝前走着……
海盗们的私语也在这时传进了陈酿的耳中。
“这人看着不是吧?”
“我也觉得不是。”
另一人没有回答,只点了点头,意思是“不是”。
但这一点头落在高攀眼中,便成了行动的讯号。他一慌,神色藏不住,僵在原地,还慢慢后退了一步。
这心虚的一步落在海盗眼中,便是书生的共谋。他们齐齐站了起来。
高攀一见势头不妙,拔腿便要跑。一个海隅帮人身手极快,从桌上抓了个碗,也不管是不是空的,就朝高攀背后砸了过去。
碗,溅落出去,应声碎裂开,人,扑到在地,惊叫了一声。
所有人的视线,李毕几人的、不留行的、玄蜂和海盗们的、其他客人和客栈掌柜的,不约而同都转向了同一处。
海隅帮人蛮横惯了,不怕惹眼,大庭广众就撸起了袖子,朝高攀包围了过去。李毕见此一吓,立刻飞身下楼,前去支援。
两拨人对上,纷纷亮了武器,刀光剑影乱作一团,那些个客人也乱作了一团。
不留行突然握上了陈酿的手,她看过去,他的眼底全然是安抚,也就没有挣脱。她继续看向那混乱的一团。
李毕人少势弱,又要保护高攀,已初显应接不暇,趁势放出了一道烟花。那边海隅帮人不甘示弱,也同样放出了讯号。
陈酿一瞬不瞬地看着高攀,突地手抖了一下。
不留行明显察觉到了她的颤抖,目露关切地问她:“怎么了?”
陈酿看着他,嘴巴张了又合,欲言又止。
不留行暗怪自己思虑不周,其他的客人要么从后门逃走了,要么躲回了房,他自己不害怕,便以为她也不会害怕。
他顺势将她手握住,拉她起身,其他人也纷纷欲起。陈酿僵硬着身子,她不想上楼,目光深深地看着不留行,却也不能在他面前做什么。他将她的怪状归因于慌神而不知所措,半拥半带地拖着她走了。
玄蜂和其他人没有跟着一起上楼,他们隔岸观火,也会见风使舵。
陈酿一直看着门口的方向,弱势的一方被围困其中。恰时,门口出现了一人,提着刀就冲进来了。海隅帮中有人飞快看过去了一眼,没有多余的反应,陈酿也就明白这人是哪一方的了。
于是,她惊吓一声,装作害怕的样子转身扑到了不留行的怀里,颤音颤调,语不成声。
不留行没想太多,仍是当她害怕,但对她投怀送抱这种举动,哪怕在厮杀与血影的环绕下,也颇觉受用不尽。甚至,他在玄蜂的注视下浅浅地笑了一下。
玄蜂:“……”
不留行稳了稳,问:“怎么了?”
“脚……”怀中人闷声闷气的,“脚崴了。”
对于这么个蹩脚的借口,不留行含笑点了点头:“嗯,崴了。”然后拍了拍她的手,她却一直不起身,他好笑道,“我在,你怕什么。”
陈酿依旧埋着自己的脑袋,不说话。
不留行无奈,用力将她拉了出来,谁知陈酿的目光一落到他身后,就慌里慌张别过了脸……她似乎一直想要藏住自己。
这反应,他要再想不明白,那就真的太蠢了。
不留行没放开她,只将她藏在了身后,一个眼神甩给玄蜂,后者就带人冲杀了过去。
李毕已近颓势,力撑着一口气等船上的支援,都觉得快等不到了,谁知竟令开了一派生机局面。原本按兵不动的一群人,突然解了他们的困境。他将高攀护在身后,退到了角落里。
海隅帮人胜利在即却急转直下,问玄蜂何门而不答,问昔日何怨也不答,直气得破口大骂。
陈酿躲在不留行的背后看现下的几方局势,留意到门口有可疑人影一闪而过,心里怔了怔,还没个头绪,就看到那边原本退出战局的三人又被海隅帮人缠上了。
玄蜂等人的目标是捉住海隅帮人,并不是真的要帮那三个人,即便看到了也不会去管的。
眼前一把刀对准了那三人中唯一不会武功的高攀,情急之下,陈酿冲着那处喊了声“小心”,尾音骤降,消失在了她背后突如其然的剧痛里。
她看到霍然转身的不留行惊慌的眼神和一下苍白了的脸色,他接住了她快倒下去的身体,一脚踹向了她的身后。
也不知道何时身后多了个海隅帮的余孽,趁他们不备举刀就砍了下去,在陈酿背后落下了一刀。一瞬间,陈酿只觉得呼吸都没力了,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她额头滚落下去。
不留行紧张地唤了一声:“陈酿!”
不留行以前都不会好好叫她名字的,如今叫了,而她已经不好了。
他捂着她的伤口,手都是抖的。他安慰她:“别怕,伤口不深,你不会死的。”
陈酿当然知道她不会死,但她也怕疼啊,她疼得龇牙咧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玄蜂!快点!”不留行催促道,一边抱着陈酿上了楼。
陈酿这次阻止不了他了,只得随他上楼,目光却一直凝着楼下。那三人没事,都还站着。
玄蜂加剧了攻势,海隅帮人怵了,死了一个,倒了两个,另三个跑了。玄蜂欲追,陈酿立刻拽住了不留行的衣襟,咬牙道:“别追!别追!”
如此情况下还一连说了两遍,不留行虽不明白,却也照做了。一声“站住”,玄蜂几人就停止了追击。
陈酿看到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负伤了,但不影响走路,应该都是轻伤。她心中转了几遍,还是对不留行开口了。
“快走。”
不留行皱起眉心:“什么?”
“别管什么海隅帮了,”陈酿喘道,“已经有人去报官了。”
这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假。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是她在客栈对视过的辛旷,大致判断过她不是海隅帮的人,所以她去搬的救兵,即便不是官兵,也一定能算是不留行的敌人。
不留行没有回应,他记得他从未在陈酿跟前提过海隅帮……可原来她都知道。
陈酿忍痛轻声说:“让他们都过来。”
不留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耐不住的疑心又冒了出来,可一看到自己满手的血,突然就释然了。
她都为他挡了一刀了,他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不留行随即向楼下喊了声。玄蜂用剑指了指受重伤躺在地上的海隅帮人,问:“老大,这两个怎么处置?”
“都过来没听到吗!”
海盗们皆浑身一凛,玄蜂也许久没见他发脾气了,深感事态轻重,传递了一个眼神,匆匆带人上了楼。
不留行急在心里,说话便冲了几分,也不再看他们,在陈酿的指向下进了她的房里,先从衣裳撕了块布,给她包扎了下,血势止住了大半。
玄蜂去看陈酿的伤势,才觉她真的很不好。
“陈姑娘,你怎么会伤得这么严重?”他们只知道陈酿受了伤,却没有谁看到她是如何受伤的。
陈酿要攒着力气说话,不想回答他的废话。她对不留行道:“窗下有船,你们快走吧。”那是她今日趁不留行出去时隔窗从渔民那买来的。
一个海盗开了窗,往下一探,回道:“真有一艘船。”
楼下有船?楼下为什么有船?不留行一想明白这个问题,眉心又皱了起来。她还是想逃,而且已经安排好了退路……但是算了,她都为他挡了一刀了,他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不留行压下乱七八糟的情绪,想抱她起来,顾及着她的伤势,迟疑了一下。就这一下,陈酿抓住了他的袖子。
他看过去。
陈酿看着他的眼睛,缓慢地坚定地告诉他:“我不走。”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心枕长戈更新,第 13 章 9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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