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他带我来这里是何意思,是借思念四姐的伤感来掩饰翊坤宫的不愉快,还是来我们郁结误会开始的地方寻求解法,亦或是单纯得来睹物思念我们远去的故人。
他在塘边阴凉处停下脚步:“依额娘的性子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不要在意她的话,只管说是我的意见,我会处理的。”
我向他福了福身道:“多谢爷,方才在翊坤宫爷就已经很照顾臣妾了,不必再费心。”
“你原来不这么拘礼的。”他微不可闻地叹口气:“我也只是实话实说,的确是我坚持要降沁珠位分,而你有劝阻。”
我无言以对,抬头发现他正望着远方出神,热浪袭袭,他落寞的样子却看得我心凉。
从解开误会那天起,我开始变得小心谨慎,注意着每一次的行礼,每一声称呼。用心才发现,原来他包容了我那么多次无礼的行为与对话。误会解开,我们再无隔阂,那我又该怎么面对。
想起曾读过的《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句子:“如果打算爱一个人,你要想清楚,是否愿意为了他,放弃如上帝般自由的心灵,从此心甘情愿有了羁绊。”也许我还没有想清楚,也许是我胆小,我不想也不敢现在就去面对。可是当我拿来自欺欺人的借口粉碎掉了,我只能用刻意疏远来换时间。
如我们所料,宜妃并未打算妥协,我月月都要进宫向她请安,五阿哥却无法次次都护我。而我们都猜错了一点,他的袒护不仅不是宜妃会饶了我的筹码,反而在她眼里,这事正是因我而起。
我不愿背这个黑锅,将真相和盘托出,又立马后悔自己的冲动。观察到她脸上有阴霾渐散的迹象,我稍稍松了口气。
她舒缓了口气道:“原来如此,的确是沁珠太不懂事。”说罢叹口气:“可你当初不听本宫劝,执意惩处了她,白玉早就心有不满了,况且这算旧事重提,再罚似有不妥。”
她声音轻轻,听起来还带惋惜的情感,可这话根本不给我反驳的余地。
不过这事我也有冲动,即便她一而再再而三针对我,我也已经对她没有丝毫好感,可是我也得顾着皓昀的感受,不该由着五阿哥闹到这地步的。
见我沉默,她以为我犹豫不定,又道:“且听本宫一句劝,宽恕没有威胁的人是长远之道,有自己的孩子,套得住他的心才是生存之道。”毣洣阁
宛凝的产期越近,我越是不安,算着日子也该就这九、十月份了,这几夜觉都睡不安稳,一点声响就会惊醒。
我的紧张并非没有缘由,生子在二十一世纪都是件挺有危险的事,何况是这个这个没有麻醉没有手术没有医用设备的年代,一点差错都是致命的。
九月初我就找了产婆和大夫在府里候着,每日去给宛凝请脉,又加派了好些腿脚利索的下人日日看着,又任何事第一时间来报。只恨不得半夜都贴身照顾着,又担心一不小心碰到了她肚子。
这天终于还是来了,宛凝已经疼得叫唤一整天了,大夫看过说是产前正常现象,我一直陪在她身边,好说歹说喂了些吃的进去,听她叫得我心里发毛,可是不敢走开一步。
五阿哥升为贝勒爷之后更忙了,府里大小事务全是我这个不太靠谱的嫡福晋掌管,小事还好,宛凝的事出不得一点岔子。
守了她一天,终于在半夜开始分娩。本来是五阿哥在屋内不住脚地徘徊,结果我坐在椅子上反而抖得更厉害,他只得停下来叫我宽心。
本该叫他去睡,我守着就行的,就像电视上看的那样,我该为他分忧,可是听着宛凝近乎凄惨的痛呼,我实在没有勇气一个人守在这儿。
过了应该的时间,孩子还是没有生出来,唯有一群奔跑的丫鬟、一盆盆端进的热水和端出的血水。五阿哥也不安,时不时抓个丫头问问里面的情况。
门又开了,我们探头向里。这次跑出来个丫头,却是冲着我们来的。她喘着粗气:“贝勒爷,侧福晋难产,产婆问万一情况不妙,保大人还是孩子。”
“有什么好考虑的!自然是保大人啊!”我一直不着向那人吼道。
那人为难对我道:“嫡福晋说的是,可是侧福晋自己说要保孩子。”又看向五阿哥:“还请贝勒爷定夺。”
我也看向他,他却没有我想象的坚定,他紧蹙着眉,居然在犹豫。
好似兜头淋下一盆冰水,我被浇了个透心凉,而宛凝的痛呼没有给我难过的时候,愤怒的火苗一下跃起千丈,我恨恨对五阿哥道:“就因为是皇家骨肉,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就全然不顾么!她为你付出了那么多,就算这孩子今后是皇帝命在紧急关头也该保宛凝啊!若你的选择不是这个那么包括将来你所有福晋肯定都会为你寒心的。”
一顿痛骂,他到底还是听了我的话,过后我才缓过神来,见他脸色铁青背着手立在门口,回想方才的所作所为,全屋都是惊呆的面容,大概从未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当着众人驳他的面子。
这样想着,后怕阵阵,忍不住软了腿,还好及时撑住了旁边的桌子。
小孩的啼哭声打破了这个充斥了紧迫感的夜晚,不一会儿产婆便抱着洗净的小娃娃出来报喜:母女平安。
我松下一口气,两眼一黑。
睁开眼已是次日清晨,顾不上吃睡还精神特好的我一旦没有了支撑这些的紧张,便只剩下了席卷而来的劳累,才会一彻底放松就体力不支。
早膳过后我去看望了宛凝母女,小孩很健康,宛凝却还很虚弱,坐月子也是件值得重视的事,不过对我来说与之前相比还是好了很多。
一直最担心的就是怎么面对五阿哥,不过看样子从那之后他一直有意避着我,虽然我害怕面对这件事,可他这样我却抑制不住的失落,感受着日复一日的冷清,我似乎真的如传言所说,失宠了呢。
虽然重来一遍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可是毕竟我对他的语言态度都太过分了,尤其是在这样的年代,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我该去道歉吗?
守着我所谓的自尊煎熬了半月,我终于还是忍不住想去说清楚,这样子的冷战算什么,我错的地方就该认错,原不原谅就是他的事了,可我得做得问心无愧。
我在书房门口拦路他显然没有料到,愣了一下还是让我进去说话。
进了屋,他也不问我理由,安静地有些尴尬,我便鼓起勇气开门见山道:“臣妾今日是来道歉的,那天太冲动坏了规矩,说了逾越的话,特来请求原谅,随您责罚,臣妾都无怨言。”
“你是故意的吗?”我诧异地抬头望他,却发现他真是有愠色,下意识反问:“啊?”
他似乎对我的反应也很疑惑,可是望了片刻我还是一脸茫然,他背过身去叹了口气:“你何错之有,你说得对,我其实很让人寒心,这次特意前来,难道不是强迫我面对吗。”
所以说他避着我其实是因为对我那话感到羞愧?!我根本就没指望他会在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的时代里认同我所谓的价值观,一直担心的是我过分的话惹他生气,原来幼稚肤浅的人是我。
我想不到什么安慰的话,硬着头皮解释道:“特意前来拦路,是以为爷生气不愿见我的无奈之举啊,没其他意思…”
后面用不着继续凑词解释了,因为他已转过身来,“多云转晴”。
不得不承认,和好的日子,莫名其妙心情愉悦。即使我再怎么抗拒想要隔出距离,心理变化总会第一个“出卖”我。对他好感持续上升的同时,我也已经放弃刻意,顺其自然,坦然接受。
寻了个最近的黄道吉日,恰逢阳光灿烂悦人心,适合商议要事。我约了难得闲上半日的贝勒爷来我院子喝茶赏菊。
我满意地试坐在摆好的小几旁,风景宜人,忍不住感慨,某个名人说得挺对:好环境能影响心情。可当他满面春风坐在我对面时,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东扯西扯好半天才战战兢兢装作不经意切入正题:“沁珠的事,爷还是不和额娘让步吗?”
“恩,刚入府就因嫉妒敢偷毁掉重要的东西,即便不是四姐的礼物那么重要,也是该罚,三番五次引起事端,她惹出的勾心斗角的事还少吗,我虽待人宽容,可这样的人继续当主子只怕不得安宁,降她位分并不为过。”他看向我问道:“她次次都有招惹你,此事就算众人都反对,你也不愿就此放过的对吧?”
我点头道:“我自然是不喜她的,可看样子她已经知错了,年纪挺小看着也挺可怜的,额娘也好几次劝我宽容些,我不愿看额娘和爷起争执。”
我捧起茶杯抿了口茶,偷瞄着他的脸色,却见他只是顿了顿,并未有情感的变化:“额娘那边不用担心。”
可不能就这样结束啊,我一定得劝服他。“可是…”
“因为白佳皓昀吗?你这么帮她。”他打断我的话。
好吧,他提起来也好,省得我想说不知如何开口。我承认:“恩,他确实也是原因之一,他是我好友,若因为我他最疼死的妹妹被贬为奴,我也无颜对他了。就当是看在他的面子再给沁珠一个机会吧。其实我特别希望也能和皓昀成为朋友…”
“趁早断了这心思。”他打断我的话,冷哼一声道:“你的好友?倒是坦诚。”
我被他讥讽的语气惹恼,反感他的小肚鸡肠:“我坦然因为我们本来就是恨纯洁的关系,倒是爷,什么时候可以学着去相信一下别人!”
“是吗?遇险就奋不顾身救你,无聊就献殷勤,送那些东西,我可不觉得是误会!”
我对着摔门离去的他的背影一阵疯打,又踢翻了凳子才觉解气,愤然进屋翻出那批话本子,是我看错了人,怎么会喜欢这么小气保守的人!叫我不要看我偏要,根本就是他不懂欣赏!
这是?!我扔下书冲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单,什么都没有!
颓然坐在地上,难怪他会因为话本子生那么大的气,难怪他会吼着我的名字说我不知羞耻…
手胡乱抓着什么,房间被我掀得一团糟却没有心里乱,这让我怎么去开口解释?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祺吾弄清影更新,第 33 章 冲动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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