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流云轩中。折扇轻摇,苏千影叹道:“这三年里,看来你经历了不少事情。”
长安闭上眼睛,似是回忆起不开心的事情,她的神色极是凝重。
泪水从她轻轻闭着的眼中流了出来,她的声音酸涩难耐:“三年……好漫长的三年……我原以为只要能陪在他身边,一辈子也不过白驹过隙。可是怎么,如此煎熬难耐的日子,竟只不过三年吗?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它把我变成了子焕眼中最美的样子,又把我变成了他眼中最丑恶的样子。变来变去,连我自己都忘了原本是什么模样了……”www.bïmïġë.nët
泪水肆意在那张倾城却苍白的容颜上流过,流云轩中寂静无声,唯有声声抽泣叹息,闻者伤心。
“我原希望你能得偿所愿,”千影看着扶额哭泣的长安,“可逝者已矣,你自当释然。”
长安摇头,却未抬头:“长安一生孤苦,这世间纷乱皆与我无关。唯有那一人,不得同生,不得同死,甚至……我竟不知最后……最后是否也不得同心……叫我怎么释然?”
梅卿地笑容仿佛刻在了脸上,一双眼中永远含笑,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但其实,他是想说些什么劝慰她的。只是心中同情,千言万语哽在喉咙里,最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锦瑞王府今后如何?”
“想来再过不久易子煜就会承袭锦瑞王之位,一切的一切,都会重归平静了吧。”
“那你呢?”
长安在那纵横的泪痕中破出一抹笑来,笑得那样安然美丽,让人心生怜悯。
“我想去找他,把一切都告诉他。到了那个世界,我于银面,也不算是背叛了吧?”眼泪划过上扬的嘴角,那样悲凉的一句话,却被她说的那样圆满。
梅卿看着她,忽听到身后传来自家先生那不知悲喜的声音——“梅卿,拿香吧。”
妙手塑千面,凝香易命格。
在遇到令汐华之前,苏千影一直靠着幻音香凝出的前尘景象来为客人洗刀易容。如今汐华不在,尘封了多年的幻音香,终于又重见了天日。
流云轩内室,二十四鼎香炉环绕着陷入沉睡的长安,二十四重颜色的烟雾幽幽升起,腾于长安身体上空纠缠又散开,宛若有生命一般相互抵触,慢慢接近,融汇多时后忽又刹那间分崩离析。如此这般经过许久,所有的烟雾终于相互融合,三年时光就此一览无余。
夜幕降临,王都的客栈中,一位女子正在独自吃饭。
她的眉目间有千山万水的悠远与温柔,既妩媚似明月,又淡然如清风。她的皮肤细白如脂,宛如新生婴儿一般吹弹可破。柳眉微蹙,眼底荡开一丝隐隐的杀气,又转瞬间让人以为那是嗔怨的薄怒。这样美的人,只身坐在一处便成了一幅传世的佳作,任谁能想到,几个月之前的她,还是一个容貌半毁人人冷眼的丑姑娘?
长安走到柜台结账,转身出门,不经意间用手抚了抚额头似乎不太舒服。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尾随,她暗暗皱眉,转身走进了巷子里。
右手按住腰间的剑,看见尾随的四个人拐进了巷口。
“你们是谁?”
冰冷的语气,微怒的眼神,长安看向缓缓朝自己走来的人。
“这位不知是哪家的小姐,长得这么漂亮?,天色已晚,不如让我们哥儿几个作伴同游好不好?”一个人满脸堆笑的上下打量着长安,眼神里满是让人恶心的污秽。另一个人立即搭腔道:“说的正是~姑娘这是要去哪?我们哥几个正好无聊,一起去逛逛吧?哈哈哈……”
“马上滚开!”冷声怒斥,长安周身的杀气让那四人脚步一滞。忽的眼前一花,她皱眉揉了揉双眼。见状,那四人相视一笑继续朝前走来道:“别这么害羞嘛!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我们两个可是好人啊~!”
忽然两脚发软噗通摔到了地上。
视线忽然变得一阵一阵模糊不清,她使劲甩了甩头依旧于事无补。一只手搭到了长安肩上,长安浑身一震,只见其中一个靠过来捏住了自己的肩膀。“开始发软了?眼睛也不行了?兄弟,这药可真不是骗人的!”
“一定啊大哥!你不知道花了弟兄多少银子呢!”
“你们……你们给我下……”
长安挣扎着奋力从地上爬起来。四肢的力气被慢慢抽离出去,她的胳膊突然像断了一样把她奋力支起的身体摔到了地上。她一点点拼命向后挪,令人作呕的嬉笑声放肆的传进耳朵里。长安的视觉慢慢涣散,随手抓了一颗石头扔了过去。
砰的一声,一人应声倒地。
“你!哪来个多管闲事的东西!!啊——”
“大爷饶命——!我……”
最后一个坏人被放倒,
易子焕看到了小巷角落里瘫软在地,面色惨白的长安。
“姑娘?”
随从伸出手去扶长安,被长安迷迷糊糊中有气无力的打到了一边。
见状,易子焕上前一步低声道:“姑娘别怕,我不是坏人。”
“……?”
眼前混乱的影像慢慢重叠在一起,看清眼前人,晕眩中的长安霎时间浑身一震,沧海桑田,一眼万年。
震惊与欣喜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于易子焕眼中却全是弱女子被坏人欺负后的害怕和惊慌。他解下紫蟒花纹的披风为她披上,鹰隼般幽深英气的眼里倒映着长安新生的容貌。
“来,我送你去医馆。”
长安望他惊喜出神,待回过神来,连忙向后躲避拼命的摇头。
见长安如此,易子焕想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轻声询问:“姑娘冷静一些,不然,在附近的客栈休息如何?”
长安抬眼看他,并未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他会认出我吗?
不会的……这张脸……他从未见过啊。
也许说不定会有意外?就算他不认得这张脸,说不定,他还是会知道我是宋长安?
越想越多,暗自期许又暗自反驳。长安被易子焕的随从们搀扶进客栈,坐到了床上。思忖良久,终于在看出易子焕想要离开之后张口道:“可是镇南王府……锦瑞王易王爷?”
话音刚落,易子焕猛然回过身来,刹那间目光灼灼。长安心口一紧,定定看他,期待他能认出她的声音。
却是一瞬间,易子焕眼中的光芒便颓然陨落,嘴边泛起一丝苦笑:“正是。”他本欲离开,却鬼使神差,回到了桌边坐下。
“你怎么知道?”
他探寻的看向长安,长安低头故作谦卑,无懈可击:“上次王爷大胜归来,民女曾有幸在人群中一睹王爷风采。”
“是这样啊。”他的笑容有些自嘲,低头倒了一杯茶水。
气氛在长安不知从何说起,易子焕等着长安说些什么的尴尬和静谧中缓缓度过。一壶茶见了底,是易子焕终于开口:“姑娘此刻觉得如何?若是大好了,本王便叫手下将你送回家去。”
长安抬起头来,扫了易子焕的随从一眼,道:“方才怎么,不说要送我回家呢?”
方才怎么,没说要送不愿去医馆的她回家,反而带她来了客栈呢?
易子焕神色一闪,道:“方才见姑娘被下了迷药,只怕那样将姑娘送回住处,姑娘的家人会担心。”
“我没有家人。”她定定的看他,“没有人会担心我。”
易子焕疑惑的抬起头,恰对上长安一双含着千山万水不可读破的眼。他霎时哑然,眸中是一万分的熟悉,陌生,眷恋,和痛心。
他张了张嘴,竟什么都说不出来。
第一次见主子如此失态,一旁的随从连忙上前一步道:“王爷,天色已晚,今个二公子回府,老太君说了千万莫忘了。”
恍然回神,易子焕眨眼间恢复了尊贵在上的模样。他交待长安若有不便可以交待手下,便不知为何那般慌乱的走了。留下长安一人兀自垂首,笑的不知悲喜。
长安在银面身边忍耐了五年,为的是这么一天。银面把长安留在自己身边雪藏了五年,为的是同样的一天。这一天,传闻终身不娶的锦瑞王大婚,对方是国君俪妃新认下的干女儿,据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端庄秀丽容色倾城。这一天,十里长街张灯结彩,是空前绝后的热闹风光。
一轮圆月挂上枝头,贴着大红喜字的圆窗上投影着曳曳明烛。
穿着喜服的长安瑟瑟不安的坐在床边,听见房门被打开又关上,一双紧紧握着嫁衣的手不禁阵阵发抖。
等待了很久,盖头并没有被掀起来。屋子陷入了诡异的安静。易子焕摘下喜冠冷着一双眼坐在桌旁,正对着毫不知情的长安。
“月倾郡主,你为什么想要嫁给本王?”他带着微醉,声音是不可抗拒的严肃低沉。长安握着裙子的手一松,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只听他又道:“我不明白国君为什么忽然要插手本王的婚事,俪妃新晋,或许是为了讨好这位娘娘?虽说这话可算是大逆不道了,不过本王还是不免问上一问,这可是你的意思?我们今后便是夫妻,有些话本王还是现在挑明了好。”
他凝视着床头的一对喜烛,火光将长安红裙上的金线照射出瑰丽的光晕。
“无论你对我存了怎样的情谊,从你有了这念头开始,便算是本王对你不起。所以从今往后,我们之间没有辜负一说,因为我永远不会对你倾心,你从现在就不该抱有任何的期待。我六年前有一个妻子,她才是我的挚爱。只是后来她突然离开了,我一直都在找她,即便此刻你出现,我也会一直等她。月倾郡主,你永远不是我镇南王府真正的王妃。今日这些话你告诉俪妃也罢,只是传言郡主兰心慧智,什么话能说,自然应该是懂的。”
这场夫妻夜话毫无情谊可言,倘若此时床上的月倾郡主真是随便哪个沉醉于易子焕风姿无法自拔非他不嫁的女人,想来此刻必当玻璃心碎了一地,今后在王府中的日子说不定是如何的悲情凄惨。但还好,这位月倾郡主不是别人。
绣了金丝鸳鸯的红盖头被挑开,露出一双莹莹含泪的眼。那眼中倒映着的人穿着一身夺目的红色喜服,乌黑的发高高束着垂下两条精致的红色流苏。他的脸颊透出微醉的红晕,一双鹰眼却依旧露出锐利的光来。那光刺进长安的眼里,化成两行欣喜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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