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瑾然捂着脖子一路行到了邱霖处,温意浅淡的阳光正照射在窗上,将他的身影暖暖地映了下来。邱霖正手拿着一本医术,辨别草药中。
“邱御医,邱御医,快帮我看看这脖子上的伤。”陶瑾然人未至,声先到。
邱霖匆匆将手上的书籍收起,皱着眉头,打开门,将人迎进来。
只粗略看了一眼,邱霖便沉声问道:“是怎么弄的?”
陶瑾然省得他的医术高超,也不说谎话骗他,直接道:“被匕首划了一下。”
邱霖也不多问,只拿来几株草药,全神贯注地帮他敷伤口。
陶瑾然感觉到脖子上的触感微微有些毛糙,粗粗看了他的掌心一眼,谈笑道:“邱御医入宫多久了?”
邱霖淡淡道:“比你久。真要算起来,大概六七年。”
陶瑾然脸上绽出灿烂的笑容,“邱御医的医术这么超凡,是从小就苦练医术吗?”
邱霖给他敷完了药,又坐回原位,冷淡道:“这些似乎与陶总管无关。”
“话不是这般说,大家都是宫里人,又都伺候太后,彼此多熟悉一下是好事情。”陶瑾然几近讨好地套近乎,“况且我这人平日里又不当心,有个小磕小碰的可还得麻烦邱御医,也想多了解了解您嘛。”
邱霖看他一眼,道:“我以前习过武功,后来才改从医。虽说不能让人起死回生,但妙手回春的本事还是有的。”www.bïmïġë.nët
陶瑾然颔首,头刚刚一点便又牵动到了伤口,他捂着脖子龇牙咧嘴地直呼疼。
邱霖丢了几株草药给他,“你颈上的伤口虽不深,但最近几天还是莫要有大动作。回去后将这些药服下,每日三次,过几天便会痊愈。”
陶瑾然乐呵呵地接过药走了。
邱霖见他离开,拿起刚才被丢在一旁的医书,又开始专心致志地研读。
薛英暮了了一桩心事,晚膳也进得格外香。以免惹人疑窦,薛英暮准了陶瑾然几天的假期,让他伤好后再来伺候。
用过晚膳天便黑了,暖风徐徐地吹进来,吹乱了屋中笼着的轻纱。流苏飞舞中,这夜反而显得越发宁静。
“太后,您今日从陶总管口中问出什么来了吗?”海青边替薛英暮捶着腰,边软软地问道。
薛英暮揉揉跪得酸疼的腿,平心静气地道:“小青,你相信皇宫里有不是太监的太监吗?”
海青被这句话绕得有些晕,在脑海里反复思索了好几遍,才呆若木鸡地小声道:“太后的意思是……陶总管……他不是太监?”
薛英暮点头。
海青替她捶着腰的手本能性的因为惊讶停下来,她瞪着眼睛,久久回不了神。
薛英暮轻轻敲一下她的头,将下午与陶瑾然的对话说了个大概。
海青艰难地吞吐着呼吸,更加回不了神。
“太后,所以陶总管不仅不是太监,还是个对您心怀不轨的正常男人?”海青捋直舌头,将中心意思概括了出来。
薛英暮不置可否,只是面上仍是有显而易见的红色。
海青努力地平复呼吸,然后张皇失措地道:“太后,您既然知晓了他的用心,怎么还能放他在身边呢?看他的言行便清楚他是个不知轻重的,万一真做出了什么祸乱宫闱的事情来,太后您其时打算如何?”
薛英暮别有深意地道:“为何不能留?真到了那时候,该愁的也是皇上,不是你我。”敢大胆的放一个没有净身的假太监进宫,凤承渊就该做好了一切准备,他都不急,她又有什么可急的?薛英暮不得不承认,在听了陶瑾然下午的一番说辞后,她对凤承渊是怨的。
“可是……若他真想祸乱宫闱,首当其冲的很有可能是您呐。”海青小声地说出自己的担心。
连跟太后当面表白的勇气都有了,海青真不敢想,还有什么是陶大总管不敢做的。
薛英暮慢悠悠地拿起一本书,然后重重地砸在海青的手上,“在你眼里,哀家就那般把持不住?”
海青缩脑袋,嗫嚅:“常言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你放心,该有的分寸哀家有。哀家留他,并非是为了私欲。你要知道他是皇上派来的眼线,皇上对哀家不满你是知晓的,我若将他打发走,一样会有第二人来,第二人还会不会和他有一样的心思就很难说了。”薛英暮道。
海青见薛英暮神智尚在,才又给她不轻不重地捶着腰,“太后,您是真的相信他今日说的话吗?他可是狡猾得狠。”
薛英暮在脑海里一一回忆着陶瑾然说那些话时的神情、语气,缓缓地道:“我信他。”
海青看着太后斩钉截铁的表情,也不晓得她是着了什么魔,她的嘴唇只轻缓地动了几下,再不发问。
陶瑾然在屋里养了几天的伤,等脖子上的疤痕褪去后,又继续在太后身边活蹦乱跳了。薛英暮是打着祈福的称号来的,不仅每日要念经拜佛,而且每餐都是清粥淡饭。她受得了,可有人的嘴里却都能淡出鸟来。
陶瑾然的身份被识破并未给薛英暮带来多少相处上的困扰,或许她潜意识里已经开始相信这个人,无论他是什么样的身份。只是海青对他的戒备多了许多。
开玩笑,这可是个对太后有意思的货真价实的男人!
一日午后,陶瑾然拿着一包东西,偷偷摸摸地来到薛英暮的屋子里。
薛英暮午睡将醒,刚换好一身芙蓉锦广袖长衣,就见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她坐在圆桌前,气定神闲地道:“是觉得自己伤口好太快,又想挨一刀了?”
陶瑾然吸吸鼻子,好不委屈,将那包东西放到桌上,正经地瞪圆眼睛道:“太后,我对您绝不存歪心邪意。”
薛英暮充耳不闻,只是扫一眼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陶瑾然见她的注意力放在了这里,委屈顿时一扫而空,将那包装打开,挺起胸膛,邀功道:“我怕您吃腻了每日的粗茶淡饭,特地去山里打了一只鸟,给您烤好了送来。”
包着的纸一撕开,顿时香气满溢。这东西要是不摆在薛英暮面前,或许她还没生出吃肉的心思,可现下……闻着那味道,她只觉得她即刻就能够把自己的舌头吃了。
薛英暮清清嗓子,努力移开视线,道:“你可有用过?”
陶瑾然可怜巴巴地摇头,就像个受气包,“我只一心挂着太后。”
薛英暮望着他,陶瑾然开始动手,两人三下五除地就将整只鸟解决个干净,那味道的确极好,薛英暮吃完后,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一直注视着她的陶瑾然不禁脸红了红,视线也随着她的动作在她的红唇上定了下来。薛英暮的樱唇此时正因刚刚用完餐而显得水嫩水嫩的,那层油在上面铺了很薄的一层,更显红润。
陶瑾然不自然地别开头去。
薛英暮恍然未觉,只道:“这东西味道不错,以后每天来一个。”
陶瑾然飞快地点点头。
至此,二人小灶默默开启。不过直到他们走后的几个月,山上的猎户都很是奇怪,为什么天上的飞禽会平白无故少了许多……
——
日子就这样平淡却有滋有味地过着,不知不觉,薛英暮来九通寺已有半个月。
再过一日,就是凤承渊的寿辰。前段时间一直将下未下的雨这几天总算是倾泻下来,伴随着雨的还有阵阵凉风。庭院深深,雨打芭蕉,本就狭窄的小院显得更加暗沉。
薛英暮站在屋檐下,看着门外雨淋淋,有些心塞。
不知帝都的天空此时是否也是阴云密布?
雨越下越大,甚至还有轰隆隆的雷声自天际处响起,电闪雷鸣间,一个人影从远处匆匆赶来。
薛英暮定睛一看,是陶瑾然。他正宝贝似的将什么东西抱在怀里,两侧的衣服都已湿透。
薛英暮皱眉,将他唤住,招来屋子里,问道:“你去哪了?神色如此匆忙。”
陶瑾然从怀里掏出包好的东西,嘻嘻笑道:“我去给太后打鸟了,太后不是说每日都要吃嘛。我见天色不好,就赶早了出去,谁知道回来的时候仍是大雨倾盆,唉,还是没经验。以后不会了。”
他的身上已经湿漉漉,就连黑发都被打湿黏在额上,只露出一张白玉无瑕的嬉笑着的脸。黑色的双眸里流露出真诚与善良,眼神坚定不移。
薛英暮觉得心里的堵塞似乎被疏通了不少,只是鼻子有些酸酸的感受,她撇开眼,将声调放柔着道:“怎么这般傻呢,以后再碰上这么大的雨,无需为这些小事出去。”
陶瑾然不认同地摇头,激动道:“这怎么能叫小事呢,我答应过您会每日都打一只飞鸟,便一定会做到。做人是不能出尔反尔的!”
薛英暮见他身上还是湿的,也不再在这种事情上争论,只是道:“你回房去换件衣服罢,否则生病受凉了可不会有人照护你。”
陶瑾然收到了太后的关心,也不顾她的嘴硬,心花怒放地起身去换衣服。
薛英暮凝神注视着还在冒着香气的烤小鸟良久,只觉得内心有什么东西正在一步步地被土崩瓦解。
身处后宫多年,她今日竟被这般简单的事感动了。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御赐吉祥物更新,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