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英暮脸色不变,只是拿着茶杯的手不可见地颤了一下,她的声音还极具威严,“真是一个拙计的借口。”
陶瑾然的头拼命往左右摆动,他顾不上伤口,伸长着脖子道:“我说的是真的。”
他边观察着薛英暮的脸色,边低声道:“您还记得我进宫后说过的话吗?我说我在宫外便十分仰慕太后,这句话是真的。我说我心心念念的是希望成为太后最亲近之人,这句话也是真的。”
薛英暮又欲抽出匕首,陶瑾然慌忙按住她的手,状着胆子,诚恳地道:“太后,您是不信吗?到了这个地步我何必还要骗您呢,为何您就一定认为我这话是假的,我就一定不能喜欢您呢?太后,人是管不住自己的心的。”
薛英暮看着他,适才的大动作让他本就还在流血的伤势更加重了,薛英暮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下抽出来,斜睨着他,强壮着声势,“陶瑾然,你可知晓说这些话的后果?祸乱宫闱这条罪,就够哀家将你推出午门斩首!”
陶瑾然摊手,微微一笑道:“我假扮太监进宫起,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但是如果真的要死,我也希望能说着真话死,至少无愧于心。不过太后的意思,是信了我刚才的说辞?”他挤挤眼。
薛英暮听后喝口茶,不禁又想去看他厚厚的面皮,她脸色微红地道:“信与不信是哀家的事情,现下是哀家在盘问你,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即可。”
陶瑾然一直观察着她的反应,见她脸红了,忍不住翘起嘴,“是,太后问吧。”
薛英暮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她舔舔嘴唇,朱唇轻启,“你假扮太监这事情,皇上可知道?”
陶瑾然的笑容变浅,不知什么时候起,他极怕和凤承渊有关的话从她口中说出,他翘起的嘴角扁下来,道:“知道。”
薛英暮的嘴唇变得干涩无比,嗓子里也开始冒烟,她又喝口茶润了润喉咙,一脸正色道:“哦?那他也知晓你对哀家……”薛英暮毕竟是女儿家,又被人第一次当着面表白,该有的羞涩还是有的,因此那个喜欢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陶瑾然笑了笑,一脸平静地道:“是,他知晓。”
薛英暮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的手抚着茶杯口,艰难地道:“我不信。”
从陶瑾然入积善宫的那天起,薛英暮心里便有这是凤承渊放在自己身边的眼线的觉悟。后在小木屋里的那一幕幕,薛英暮对他的身份虽然生了疑窦和惊疑,在时间的推移下也慢慢沉淀,所以反应才称得上平静。然而现在她连陶瑾然的表白还没时间消化,更接受不了凤承渊早知此事,还不闻不问的事实。
“太后,我说的是真的。”陶瑾然的脸色比她更难看,她宁愿相信凤承渊是放了一个眼线在她身边,也不愿信他是放了个对自己有仰慕之心的人?他强撑着笑容道:“您是了解皇上的人。”
薛英暮的视线下垂,是,她了解他,太了解不过。
她苦笑道:“哀家还是不信,不信就凭这个理由,他会放你进宫。你是他的谁?”
陶瑾然不看她的眼睛,低下头,道:“皇上还未当皇上时,我便与他在宫外相识,他对我算是知根知底,所以才宽心放我进来。当然,我的妹妹在他的手里还被当做人质。而且作为入宫的条件,监视太后也是之一。”
“是吗?”薛英暮反勾起唇,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这么说,哀家每日的一言一行都被你记录在心里,告诉了皇上?呵,那你无需大费周章,可直接告诉皇上,哀家早便见他不爽,恨不得……”
“太后,”陶瑾然截断她的话,“有些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而且,即便不告诉皇上,您的言行也会被我牢牢地记在心里,挥之不去。”陶瑾然清朗着声音说。
薛英暮抬起头来看他,只见他风雅的眸子里虽有一些她捉摸不透的东西,却也坚定纯真,这双眼让她想起了凤承渊还是皇子时的眼神。她低低地笑一声,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得对极。”
陶瑾然有些不是滋味,他总觉得薛英暮领悟错了重点,重点难道不该放在他好不容易说出口的告白上吗!这种重点错的感受简直……太不是滋味了。
陶瑾然长吁了几口气,真诚道:“太后,您适才说您是相信我的,相对的,我也相信您。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我是有分寸的。”因为相信,所以才敢喜欢,因为喜欢,所以愈加相信。
薛英暮撇开眼,不与他的视线相撞,从怀中拿出巾帕来,“止止血,包扎伤口罢。”
陶瑾然欢天喜地的接过巾帕,沾沾脖子上的血迹,小声问道:“太后,那奴才还可以留在您身边吗?”
薛英暮瞥他一眼,神气十足地道:“你若不想当这总管,趁早走,多的是人接手。”
陶瑾然眉眼的笑容更甚,翘着尾巴道:“想当想当,我愿当太后一辈子的总管。”
薛英暮哼哼一声,“哀家可不是因为相信你才让你留下的,哀家只是可怜你那还在皇上手上孤苦伶仃的妹子。”
陶瑾然嘿嘿几声,低下头。
薛英暮望着他,想起昨日海青汇报的话,皱眉问道:“你说你家中只有一个妹妹,可为何宫里记载着,你有一弟一妹?”
陶瑾然对此事是真的不知情,想了想也没想出什么端倪来,他道:“或许是皇上觉得家里姊妹多,会显得家境更贫穷更可怜,更适合当太监?”
薛英暮亦觉得此事没什么蹊跷,算是相信了他的说辞。
陶瑾然拿着巾帕止完血,将巾帕随手收起来放在怀里,“太后赏的东西,我一定好好留着,留一辈子。”
薛英暮见他脖子上的疤痕还是清晰可见,淡淡道:“你去邱御医那里看看,免得留下了伤口,回头见皇上的时候,皇上起了疑心。”
陶瑾然明白她的意思,轻轻地道:“太后看破我身份之事,我不会与他人讲的。”
过了会儿,他还是闷闷地问道:“不过我真的很想知晓,太后是如何看破的?”他自认演技不差,进宫之前又将胡子拔了个干净,甚至专门找了些记载宦官的书籍来看,将如何当太监如何伺候人的书看了个一干二净。除了今早听到小银子要伺候他沐浴的时候,反应过激了点外,别的一概正常。为何还会被看破呢?真是费解。
薛英暮瞅他一眼,道:“是直觉,也是天意。”其实,大抵真的是这样罢。她是一个敏感的人没错,但每次陶瑾然惹人疑的瞬间都会恰巧被她看到,或许就是天意了。
这个回答,听到陶瑾然耳朵里就是另一回事了。
是天意!
天意让薛英暮看破他的身份,既然看破他的身份,那么对他产生感情也就会顺其自然得多!换句话说,很有可能是天意让薛英暮将来对他产生感情!陶瑾然从没有一刻这么感激上苍。
薛英暮看着他嬉笑入神的样子,道:“还不去找邱御医看伤口,真想让这疤痕留下来不成?”
陶瑾然念好,起身往外走。
薛英暮看着他的背影,黑色的杏眼犹如深渊,她缓着语气,拖长着音调,在他还未走出门前时,道:“陶瑾然,今日你我算是坦诚相见。如你所说,从此以往,你信哀家,哀家也信你。但日后你若有任何欺瞒,辜负了我的信任,哀家必让你万劫不复。”bïmïġë.nët
陶瑾然的脑袋极快地往下一点,他干脆地道:“我不会欺瞒太后。”
说完,悠悠地走出房门。
薛英暮的眼神慢慢回暖,她只希望,这次,她能信对了人。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御赐吉祥物更新,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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