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结束时,几位兄长弟弟及姊夫喝多了都步履蹒跚的,几个姐姐同嫂嫂忙叫丫头一起去搀扶夫君,楚滟也去帮忙扶二姐夫了。她们一走,这一桌就剩楚兰、楚妍和楚嫣了。
楚嫣这才站起来打算回房了,背后却传来大姐的叫唤:“妹妹且等等!”
喜儿正扶着楚嫣,闻言愣了愣,便也放开手,好让小姐转过身去。不过楚兰已由丫头扶着走到跟前来了。
楚嫣朝她欠了欠身,席间唯有楚兰没有讨论是非,这个礼她该行。每年家宴都会安排一道坐,她与这个姐姐却不算相熟,也未曾单独相处过。听闻大姐的性情与祖父最为相似,眼看着的确气度不凡,温柔与威严均俱。
“妹妹你不必心存疑虑,姐姐只是想跟你闲说两句。”楚兰对楚嫣说完,看了看喜儿,问道:“你可是自幼伺候四小姐的?”
喜儿回道:“奴婢五岁起便伺候小姐左右。”
楚兰点点头:“相信你也是将小姐照料得好,她的心性才如此平稳。”
“奴婢只是恪守本分而已。”喜儿不知道大小姐有什么目的,谨慎答道。
“她终究不能开口,平日里你们不妨多同她说说话,不能因此有所懈怠。”楚兰吩咐完又加了一句:“另外,伺候多年,当知小姐心性。若有不如意,要多加开解。”
“是!”喜儿早就听闻大小姐蕙质兰心,今日听了她说话,方才有此感觉。
楚兰说完才转向楚嫣,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盯着她看了须臾,方说道:“妹妹其实聪慧过人,大智如愚,实属难见。”
楚嫣心惊,却别无变样。看她一语道破自己的掩饰,语气又那般肯定,难怪一说话那些姐姐兄嫂就不敢肆意妄言。
“方才环儿念儿的一番话,你也不必往心里去。婚配不婚配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的几位哥哥及二姊夫三姊夫,除了大房还不是都娶了妾?滟儿平常无理取闹也便罢了,婚姻之事,三叔不会叫她胡来,你不必为此挂心。”楚兰说完,喜儿才明白原来大小姐是来安抚小姐的,原来她说的“开解”,难道看出小姐心有不快,自己居然没瞧出来……
“我这般说,也不知嫣儿是不是听得清?”楚兰又问喜儿。
喜儿再度欠身:“无论小姐听见了没,奴婢都代小姐谢过大小姐!”
楚兰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朝楚嫣望了一眼,丫头便扶着她往外去了。
楚妍愣愣地站着,她不甚理解大姐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大姐释放出来的善意让她有点安心——还是有人关心嫣姐姐的!不过,如此对比之下,她也想起姐姐对嫣姐姐的态度,叫人情何以堪……
“小姐?”喜儿摇摇楚嫣的手臂喃了一句:“这下我明白为什么许多人敬重大小姐了……”
楚嫣没有表态,在原地静站许久——楚兰大姐,的确不只是个简简单单、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也定是她的聪敏内敛,才能令大姊夫对她宠爱有加,成亲数年夫妻恩爱如初,不曾纳妾。刚才她那番话,是安慰,也是有所指引。
想不到国公府中,居然还有明白人——楚嫣心中一片惆怅,纵然自己心无旁骛但求安稳度日,有谁会允许她这么做?明年,父亲定然会给她许下一门婚事的……
——————
楚灏一行在国公府又呆了两天。
这两日,楚嫣就呆在后院里,既没有去向祖父祖母请安,也没有去见任何一位兄长或姐姐。许是她性情古怪的传言早已坐实,又或是众人都忽视她的存在,居然也没有一句责备的话传来,后院无需迎客自也是清净得很。
檀儿跟着她们几日,倒也没什么出格的举动,反倒跟喜儿渐渐有话说了。
这日一早她们要走,檀儿反而有点依依不舍了。楚嫣还未醒,两个丫头便静静地收拾来时带的东西。
檀儿将最后一盒胭脂放入梳妆盒内,轻声叹了口气。
“怎么了?”喜儿小声问道。
“平日里跟着诸位姐姐妹妹伺候府里的人,觉得丫头被使唤打骂很平常。这几日跟着五小姐,觉得轻松许多,羡慕姐姐了……”檀儿嘟囔着。
喜儿笑了笑:“你这话可只许在咱这屋里说,出门要叫人听见了可不只挨一顿打那么简单了!”接着她顿了顿,却是叹叹气:“其实跟着小姐是挺舒心的,但在府里吧,终究不是只要伺候好小姐一个人就行的。”
“我知道,几位小姐对五小姐都不太待见,她们是嫉妒!”檀儿年纪尚小,话说得直接。
“有什么好嫉妒的?我家小姐不是能言善辩,也不是睿智过人啊!”喜儿故意这么说。
“但五小姐生有一副犹如天仙的美貌啊!”檀儿急道。
“这还能成为她们嘲笑我家小姐的理由呢……不过能让她们不舒坦也挺让人开心的,姑且这么想吧!”喜儿笑着说道。她对眼前这个丫头逐渐喜爱起来,纯真无邪的性情啊,不过这般直肠子在国公府这样的侯门里,平时免不了挨打受骂的。
两个丫头说话间,床榻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约莫是楚嫣翻身呢。她们相视一笑,忙去伺候更衣了。
楚吴氏果真是跟楚灏说了什么,回程时楚滟就没与楚嫣她们同乘一车。对此喜儿也十分乐见,楚妍也显得轻松不少,不过依然不敢跟楚嫣说话。
前两日的宴席之后,楚妍曾想去见楚嫣,又不知道见了面也不知该说什么,便一直没有去。而在车上,嫣姐姐仍然是那般不温不火的样子,反叫她有些内疚。
于是几个时辰的颠簸之途仍如来时一样,除了辘辘的马车声,再无别的声音响起。楚嫣像一株莲花,哪怕静静的都是美得那么与众不同。楚妍时不时望她一眼,觉着虽在她身侧,她却离自己十分遥远。
到府后,各自下车,各回各院。楚妍还想叫声姐姐,喉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到了阁楼,鹊儿一见楚嫣便上前抱住,很快就抹起泪来。
喜儿见状拉开她训道:“好了,你也别这么夸张,小姐坐了许久的车,累了!”
鹊儿“嘤嘤”地点头,那可怜又可爱的模样叫喜儿又不禁笑出声来:“快去打水,我给小姐更衣!”
鹊儿提了提袖子,乖乖去了。喜儿则帮楚嫣把披风解了下来,将她扶到火炉边去坐着。鹊儿很快打了温水来,喜儿又连忙给洗了脸,这才问道:“小姐,可要上床歇一会儿?”
楚嫣只是摇摇头。
“那……肚子饿了没,让鹊儿去厨房给您取点吃的?”
楚嫣望着火红的炉子发了呆,没有回应。m.bïmïġë.nët
鹊儿神情紧张,拉着喜儿的裙摆轻声问道:“小姐在国公府是不是又被人刁难了?”
喜儿想了想说道:“有是有,但小姐这两、三日都跟往常一样,没发觉她有什么不高兴。”
“那怎么回到府里就走神了?”鹊儿看着楚嫣懵懵地问。
喜儿摇着头,她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啊!想了片刻,她突然问鹊儿:“我们不在府里时,陆县令可有信送来?”
“有啊,我正想说呢!”喜儿跑去案前拿了一叠信函来:“有福说前阵子陆县令忙于公事,常常忙到深夜便伏案沉睡,我让他跟陆县令说小姐去了京城不必忙着教字的事,可那之后陆县令倒是每日有信送来……”
喜儿听了尽笑,把信函都接过来,突然大声说了句:“小姐,这炉子的火是不是不够旺,喜儿帮你添点柴火?”
她将手里的信在炉子上方、小姐眼跟前晃了晃。
楚嫣果然回了神,瞪了丫头一眼,不慌不忙地抬手要拿。
谁知喜儿将信收了回去,然后在鹊儿诧异、楚嫣似笑非笑的注视下转身往案边走去,边说:“小姐,喜儿帮您把封蜡都去了吧?”
楚嫣低头轻笑,鹊儿也掩嘴偷笑,跑过去替小姐不平:“喜儿姐姐,也就小姐被咱丫头戏.弄不生气。”
喜儿小心翼翼地割开信函上的封蜡,故意大声地说道:“那也要要看看是什么情况啊,要不是陆县令来的信会让小姐开怀,我哪敢这样?”
说罢,她已经将信函都拆好,鹊儿与她一齐把信都取了出来并摊开摆好,叠得整整齐齐地拿到楚嫣小姐跟前。
楚嫣当然知道她们方才故意捉弄自己的,又瞪了喜儿一眼,这才把信接了过去。
喜儿忍不住又说道:“小姐,您可拿好别离火炉太近呀!”
这丫头!楚嫣没好气地回头,这次可是认认真真地使了个白眼,喜儿佯装吓到的表情,转头就跟鹊儿笑个不停。
楚嫣不知道陆庭琰的字算不算漂亮,不过很齐整,看上去很舒服。前面几张依然是两两一组的词,后面三张略有不同了。她将它们叠到最上面来,发现陆庭琰写的一行四字,下方仍配图,但画的已不是简单的一样事物,而是颇具趣味、又说不上是何含义的图……
她微微蹙眉,但很快又舒展了眉头。只要细细琢磨她应是猜得出的,比如第二行最后的那个字,乃是“人”字,纸上画有一人,又有一箭直往那人背后,想必便是“暗箭伤人”这四个字吧?
看懂这个之后,楚嫣顿时恍然大悟,其它的画也是如此寓意吧?陆庭琰虽然画得丑,但为此也需花不少心思吧?
见小姐频露微笑,喜儿总算放下提着的心,哪怕回到府中还是不快,却比呆在国公府里好,更何况现如今平南县有个能叫小姐心花怒放、暂缓哀愁的人哪……
“小姐,可要喜儿给您磨墨?”喜儿打断正认真解图识意的小姐。
楚嫣缓缓抬头,想了一会儿突然将所有纸都对折起来递给鹊儿。两丫头都错愕了,不知小姐怎么了,以前她收到陆县令的信时可是兴奋得立即要临摹的呀……
只见楚嫣站起身来,纤纤玉手指向墙上的观音图像,双手合十地闭上眼睛。
喜儿有点吃惊:“小姐,这会儿要上庙里去吗?”
楚嫣闭着眼坚定地点了两下头。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嫣香四溢更新,第 19 章 19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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