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他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努力从她的眼神中挖掘出什么。
秦祀月垂下眼睑,避开与那双深邃眼眸的对视,嘴边笑容未减,“我怎么想并不重要,殿下是聪明人,应该懂得权衡利弊。”
“我常常在想,对你而言,我究竟算什么。论恩情,比不上萧霂景,论交情,比不上林梓,论亲情,比不锦予。我知道你一开始接近我是有目的的,那现在呢?阿月,你告诉我,在苍陵的那几个月对你而言算什么?之前为何要引我去西纳疗毒?这次又为何要以身犯险回来救我?”他看着她,固执地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秦祀月的眉毛抽了抽,连景王和锦予的事都知道了,眼前这个人的情报网真是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啊,感觉他知道的好像太多了。
“阿月,别这样看着我。”他抬手盖住她的眼睛,“我并不是有意要窥探你的过往,我只是,忍不住。那日,你说,刀山火海,成王败寇,黄泉碧落,你陪我,你可知我有多高兴。如今,我想对你说,阿月,刀山火海,黄泉碧落,也让我陪着你可好?”
秦祀月茫茫然站着,听见那低诉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接着唇上就落下了一片冰凉的触感,犹如一只蜻蜓在水面上点了一下翅膀,然后那片冰凉的触感辗转了起来,轻轻浅浅,有些试探的意味。温热的呼吸相互交缠,两人的脸颊都渐渐染上了一层浅粉色,秦祀月几乎能听到两个人急剧的心跳声。
最后,萧亦循后退了一步,双眼雾气氤氲,微微喘息着,手依然覆盖着她的眼睛,“阿月,我喜欢你很久了,你呢?”
阿月,你呢?
这个问题秦祀月始终无法作答。从月下初识到现在,经历过那么多,怎么可能毫不心动?可是,她不敢,就像不敢养一只狗、一只兔子一样,她不敢承诺任何情感,不敢肩负另一条生命的重量。她可以赴汤蹈火,却不敢花前月下,因为,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世事无常。
从城郊赶回煜王府的时候,街上的行人明显比出门的时候多了一些,已近黄昏,大多是往家里赶的。
为了避免被人认出,秦祀月回到建宁之后外出行走都是作了岳四公子的扮相,此时也不例外。于是,周围人纷纷向这对牵手同行的俊美公子投来怪异的目光。
秦祀月被人瞧得很不自在,悄悄收回了自己的手,清清嗓子,打破了长久的沉默,“你生气了?”
萧亦循无奈轻叹,温声道,“我怎么可能会对你生气……”
“哦。”秦祀月埋下头,盯着自己移动的脚尖。
“酒酿!刚出锅的热腾腾的酒酿丸子!”街边传来商贩的吆喝声让两人同时回忆起了在戈阳城的时候,她带他坐在路边吃的那一碗酒酿丸子,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
萧亦循笑道,“你稍待片刻,我去去就来。”
秦祀月乖巧地点点头,“好,我等你。”
萧亦循循声离开后,秦祀月在路边的石墩上坐下,又开始思考之前那个问题,想着想着,便入了神。
突然,清香入鼻,一个浅蓝色的身影扑了过来,秦祀月的反应何其敏捷,几乎是那身影扑过来的一瞬间她就一个纵身躲开了。躲开之后,她定睛一看,呃,还是个熟人,只是这王芙姝小妹妹何时变了性情,在大街上见人就扑?
王芙姝跌坐在地上,仰起头泫然欲泣地望着她,“你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秦祀月在心里回答,可是嘴上是万万不能承认的,“敢问姑娘认识在下?”
“你果然不记得我了。”王芙姝垂下头,晶莹的泪珠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一滴滴落在地上,“可是,我却一直记得你,怎么也忘不掉……”
看来自己又造孽了……秦祀月于心不忍地走上前,伸手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温柔地问道,“敢问姑娘姓名?”
“名”字才刚刚脱口,一丝鲜红的血迹从嘴角流出,秦祀月不敢置信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前,一只匕首插在左侧心脏的位置,刀刃齐根没入,只余刀柄露在外面。
“我一直记得你……怎么也忘不掉你……每晚做梦都会梦到你……为什么……我明明那么喜欢你……你也明明对我那么好……可是,你为什么要害我的父亲……为什么……”王芙姝手握刀柄,双目泪水潸然,一声声诘问,一声声诉说着恨意与绝望。
眼前的街道开始摇晃,眼前少女因为仇恨而扭曲的面庞也开始模糊,耳边充斥着路人惊恐的尖叫声,原来一个小女孩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啊,秦祀月想着,陷入了一片黑暗。
萧亦循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酒酿丸子回来,还没走近就听到传来的尖叫声“杀人啦”“杀人啦”,他端着碗,小心地避开拥挤的人群,却看到秦祀月摇摇欲坠的身影,手中的两只瓷碗轰然落地,白软的丸子洒落一地。
这是简戌第一次看到温和内敛的殿下这般模样。
萧亦循飞身过去一掌将王芙姝击飞出去三丈距离,抱住秦祀月瘫倒下的身体,轻声唤道,“阿月,阿月……”怀中人丝毫没有回应,他转头,双目赤红地看着被他击落在地无法动弹的少女,冰冷无情地吩咐:“杀了她。”
在秦祀月遇袭的那一瞬间,煜王府的暗卫们就现身了,可是为时已晚,此刻看到自家殿下这副佛挡杀佛的样子,一个个都不敢动,噤若寒蝉。
“杀了她。”萧亦循又一次下达了命令,语气强烈了一些,眼睛里是毁天灭地的愤怒。
这是简戌第一次违抗自家殿下的命令,他自然认得倒在地上的是王家的闺女,若是当街杀了,只怕会生出许多事端。
“殿下,救秦姑娘要紧。”简戌低声道。
萧亦循抱起秦祀月,“找个大夫路上跟着,立即安排车马去西纳。”说完便运起轻功往煜王府的方向而去。
简戌看了一眼依旧趴在地上哭泣的少女,若不是抱着秦姑娘,他丝毫不怀疑殿下会亲自动手杀了这个少女。
第二天本是为煜王萧亦循出征送行的日子,早朝之后,文武百官站在寒风萧萧的城楼之上面面相觑。煜王殿下他人呢?再看看皇帝陛下的脸色,隐隐有发青的趋势。大家明哲保身地选择了沉默,继续站在城楼上吹着西北风。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报,煜王殿下昨日便已经动身了。
文武百官又是一阵面面相觑,不知是谁先说了一句“煜王殿下身先士卒忧国忧民”,大家纷纷附和了起来,这才将尴尬掩了过去。
卢大夫坐在疾驰的马车里,马车奔驰的速度极快,好在这马车设计精巧,车内并不感觉有多么颠簸,否则这位昏迷不醒的姑娘可能就……
卢大夫看了看对面坐着的煜王殿下,而对方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姑娘惨白的面容,向来雅贵的人此刻看上去落魄极了,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月白色的衣衫几天未曾换洗,沾染了许多尘土,几天未曾修容,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渣,束起的长发也落了几缕下来。
直到此刻,卢大夫都还有些懵里懵懂的,没能回过神来。他在京城中也算小有名气,为煜王府的人出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却着实有点不大一样。
三天前,简护卫找到医馆中,请他随行出趟远门,连行囊都没来得及收拾就被直接带到了煜王府。在煜王府见到了这位昏迷不醒的姑娘,匕首插入的位置在左胸,难以判断是否伤及心脉。他告诉煜王殿下,拔刀之后能不能活下来就要看天意了。煜王殿下摇着头说,不要拔,他不希望有任何的风险,只要续着命便好。然后片刻也不耽误,日夜兼程赶路,每经过一座城镇便换上一匹新的马,吃饭喝水睡觉都未曾停下一歇。
他何曾见过煜王殿下这个样子,饶是自己病重垂危,煜王殿下都不曾焦心忧虑过,从来都是光风朗月的模样。这姑娘……应该是位极其重要的人物吧。
一想到萧亦循的身体,卢大夫出言提醒道,“殿下,还请保重贵体,不宜如此操劳。”
萧亦循的视线未曾移开,声音沙哑地说道,“卢大夫无需挂心,萧某的身体已经无碍了。”
卢大夫闻言一惊,仔细端详一番,发现他的气色与从前确实大不一样了,心中的震撼之情无法言喻。这是何等的杏林高手,才能京城众多名医一筹莫展的顽疾被他给治愈了?那他们此刻披星戴月赶往的可是这位神医的住处?想到此处,卢大夫一时间竟激动得有些手足无措,能一睹此等高人的风采真乃平生一大快事。毣洣阁
仅仅用了四天时间,他们就从建宁赶到了西纳。
他们到达谢执的药庐是在亥时时分,谢执早已经歇息下了,所以当他被叫醒出来开门的时候,脸色很不耐烦,眉头皱得很紧,语气不善道,“你们怎么又来了?”
可是,当他见到胸口插着一把刀的秦祀月之后,不耐烦的脸色就转变成了惊愕,惊愕之中还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感叹,“我已经有近十年没有见她受过这么重的伤了,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大夫,先救人吧。”萧亦循哑着嗓音说道。
谢执仿佛这才想起来自己是位大夫,端正了神色,侧身让煜王府众人将秦祀月抬进了屋内。
卢大夫看着这位自己心心念念崇拜了很久的杏林高手,心情有些复杂……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秦氏有公子更新,第 60 章 第十七章 剑挑灯(三)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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