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李茂楠要移情别恋,凭他状元府二公子的身份,犯不着还把她一个丫头支开才和别的姑娘亲近吧……
还是说,齐书涵就是那个半路杀出的陈咬金,李茂楠他……心比葡萄庄的天气变得还快?
“那位姓齐的姑娘、如今在哪里呢?”杨穗佯装镇定地问。
青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伤心,可一想到前两天楠二爷带着齐书涵到府里各处请安问好,一副相敬如宾、其乐融融的模样,如今再一看到十来天没见,竟然瘦了一大圈的杨穗……
“她……她在、楠二爷那边住着呢。”青儿说得断断续续,“楠二爷说一个清白姑娘家,住这么近招人口舌,这一两日就要去禀告姑太太和二爷奶奶,说好了就要去什么红升堂提亲了。”
红升堂。多么熟悉温暖的三个字眼,可杨穗自从穿到了那里,似乎从没遇上过什么好事。
“二爷他独了二十年都没着急,怎么这会儿,这么着急了?”杨穗不断安慰自己,也许是齐书涵脸皮厚,成天粘着李茂楠,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下人们看见了,传出来的谣言,齐书涵再煽风点火一回,又传到别人耳朵里,听起来就有些情投意合的意思了……
这时候一直不说话的李擎霜居然开口了,“大夫来过了。”她说,“大夫说还是早些选个日子,定下来,不然等个三月五月,孩子都成型了,这个时候再成婚,名声不好。”
杨穗心一沉,理智告诉她李茂楠绝对干不出来酒后乱性的事来,所以呢?是情不自禁么?
杨穗声音有些干涩,“太太呢?这边棋二爷和奶奶呢?他们知道么?”
李执雪也缓缓转过头来,对着杨穗惨淡地一笑,“他们知道不知道有什么要紧?二叔说,早些过门,也不必叫他们知道了,反正不出十月,就能让他们抱上孙子侄儿。”
杨穗轻轻“哦”了一声,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见,她看着自己面前这三个满面愁容的女人……她们心里苦,也许是不认可齐书涵这位准二奶奶,也许是同情自己,然而她们都回天无力,毕竟三纲五常挡在头顶,在回天的路上成了一道金刚不破的结界。
杨穗一步一步地往后退着,退到门口,猛地转身跑了出去。
“穗穗姑娘!”青儿还想去追,被李执雪叫住了。
“让她走吧,你还想让她在这喝二叔的喜酒么?”
奇怪,明明已经卸下了一身的包袱,杨穗却觉得身子莫名地沉,连累着脚步都挪不动了,连心气都弱了,可她仿佛觉得背后有什么人拿着刀追她,要将她心上的肉一片一片地剜下来一样,想想就害怕。
她一路逃出李府,终于觉得心上的痛愈演愈烈,有些喘不过气来,才终于放慢了些脚步,慢慢踱步在李府门前那条大道上。m.bïmïġë.nët
平时两府门前门可罗雀,没有生意铺子,只有来往行人和车马,杨穗无数次路过,都觉得这条路像极了康庄大道,她在这条道上做好了人生规划,在饶家、红升堂和葡萄庄之间来回奔波,打算把“成家立业”四个字倒过来念,可是她忘了,李茂楠还是传统的一个富家公子哥儿,再放肆、再出格,还是会把“成家立业”奉为箴言……
“那就算了吧!”杨穗想。葡萄庄的事她仁至义尽,泉涌相报也到此为止,至于什么“剖心剖肝”的话,就当是李茂楠还算不上富可敌国,做不到金口玉言吧……
杨穗想着,慢慢回身看向状元府的大门——大门紧闭,里面有隐隐约约的声乐传出,还似乎有女孩儿的笑声。杨穗满不在乎地一笑,她拿得起放得下,脚步就变得轻快了起来,转过头,秋日的阳光打在这姑娘脸上,迎着瓷白的脸色,和一尘不染的天幕一样干净透彻。
秋光潋滟,李家却冰火两重天,李执雪和李擎霜两位小姐病倒,一个是怀有身孕,被二叔另寻新欢的事当头一棒,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整日也没心思吃什么好的,孕中不适更加难受……
一个是从来身壮如牛的,冷不防淋一场大雨,把这些年来积累的小毛病全激出来了,昏昏沉沉睡了几天,好不容易醒过来,执拗着要去荣和堂找什么人,谁敢让这病号下床?她却趁床前没人,连件大衣裳也不披,吹着夜风扶着墙根就往外跑,等再被人发现时,已经烧得不省人事,昏倒在墙根下了……
醒来之后好不容易清醒,恶声恶气地找来李白中,悄悄地问,只说“人喝了一碗药,发了汗,又吃了些东西,当晚就披着夜色出了城,从此再无踪迹……”
现在依然生死未卜……李擎霜听完,眼皮一翻,“咕咚”一声又往后躺倒,又添了一项头痛的病……
所以把李府闹了个人仰马翻,金维琴也有身孕,怕坏事千里,影响到自己,因此也上赶着给李执雪熬补药大补。
金靡更是着急,整日也不出门了,半日在荣和堂清理门户,半日守在李擎霜门外嘘寒问暖,把齐书涵“不知检点”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另外一边,李茂楠正陪着齐书涵在花园子里赏早菊,花园子里蜂围蝶扰,齐书涵衣香鬓影,李茂楠手里拿着齐书涵的画扇,静静地看着齐书涵俯下身去闻花……才子佳人,不忍打扰。
住儿步子顿了又顿,终于下定决心,快步迎上去,凑近李茂楠耳边,“二爷,穗穗姑娘今儿进来了。”
李茂楠原本平静的脸色浮起一丝波纹,眼神示意住儿,“人呢?”
住儿面露难色,嘴巴张了又张,终于为难地说:“从那边大小姐、二小姐院里出去了,我瞥见一眼,拦不住。”
“拦不住什么?”齐书涵顺手摘下一支红菊,直起身来,手里转着花,挪了两步,靠着李茂楠的肩膀。
住儿不吭声。李茂楠神色已经平静如常,低头对着齐书涵笑了笑,“说是今儿棋二哥和二奶奶都要出门应酬,住儿怕自己拦不住。”
齐书涵脸一红,又低头去闻自己手里的花,声音低低的,“拦他们做什么?”
“我想着,趁着今儿他们都在自己房里,没什么杂事,是个好时机,不如……我们择日不如撞日。”
李茂楠说完,不等齐书涵回答,又对着住儿吩咐,“住儿出去,往红升堂去,看看书涵姑娘家大人在不在,如果没有外人,通报我一声,我马上登门提亲。若是有什么不相干的外人在,就先别面露喜色。”
住儿一边听一边去看李茂楠的眼色,听完便懂,一溜烟儿跑了。
齐书涵总算等来李茂楠负责,又羞又喜,“二爷……哪里还有你这样的,当着姑娘家的面说要去人家家里提亲。”
李茂楠深吸一口气,憋足了劲,声音低下来,“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我之间还避讳这些?”
潜台词是:反正生米都煮成熟饭了。
李茂楠似乎是不愿再等了,一把拽住齐书涵的腕子,拉着就走,“我会对你负责的,我带你去找棋二哥和二奶奶。”
齐书涵终于等来这一天……那日在园子里遇上李擎霜,自己被金靡一通教训,李茂楠似乎也有些心事,竟然邀她夜里去院里喝酒——两人在如墨似的夜色中推杯换盏,谁都不知道对方喝了多少,反正不经人事的齐书涵是情窦初开,一不小心就倒在了心上人的怀里,再一醒来,已经躺在了李茂楠房里,身上没有酒气,里衣已经被换上了最干净的……
再过几日,本该来的月事却一直没来,李茂楠体贴入微,立马悄悄找来一位大夫给她把脉。这一诊不要紧,诊出一个女儿家不自爱的病症来,齐书涵装模作样地洒了几滴眼泪,哭哭唧唧,“这日后……可让我怎么做人啊?”
李茂楠一人做事一人当,答应齐书涵紧锣密鼓地筹划婚事,还当即甩了一块银锭子给那大夫,意思是要封住他的嘴,谁知那大夫眼力见儿不太好,大概是把那块锭子当做了未来二奶奶身子的调养费,因此出去嘁嘁喳喳,成功把这小道消息洒了李家遍地,下面的人的人讨论得热火朝天,上面的人就装不知所云。
因此齐书涵心里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穿上红嫁衣,才好气死不要脸的杨穗。因此自己整日缠在李茂楠身边,一吃饭就弯腰弓背吐一遭,一生气就吩咐小丫头说要吃酸酸的葡萄,见缝插针地提醒李茂楠“我现在是你的人了”
……
李茂楠带着齐书涵一边进屋一边嘱咐,“我们先回房,得叫横水给你梳洗打扮打扮再过去,待会太阳就下去了,路上凉,再叫聚山煮一碗姜茶,你喝了再去,好么?”
这还有什么不好的?齐书涵心内小鹿乱撞,恨不得一头撞在李茂楠怀里。
横水站在齐书涵背后,目如冰窖,僵硬地给齐书涵梳着头发,不留神一下梳重了,扯到了那小姐一缕头发丝儿,齐书涵“啊”了一声,神气活现地抱怨,“小心点儿,疼呢,怎么没轻没重的!”
横水不说话,垂下眼皮去看镜子里的齐书涵,越看越想甩手不干了——要真的这位千金大小姐进门当了奶奶,她和聚山都想卷铺盖走人了……
李茂楠本来倚在门口看书,不过是一字也没看进去,他拿着书出神,这时被齐书涵的声音给扰乱了,便扭头向里去看,看着镜中面色绯红的齐书涵——他在打赌,赌这个心花怒放的女人到底敢不敢和他成婚。
“穗穗回来过了……”李茂楠在心内默念,孤注一掷,因此他心内不免有些不安,他不想一贫如洗。
“横水,给姑娘好好梳头,该上些胭脂了。”李茂楠压抑住不安的情绪,不耐烦地对横水吩咐,然后又扭过头,倚着门看着院子里越来越暗的天色。
过了一会儿,聚山托着盘子,内里盛着一碗姜茶,款款走近,在李茂楠面前停住脚,不愿往里走了。
李茂楠面不改色,把书放在盘内,从袖中取出一包药末,融于碗内。
聚山神情漠然地看着他,“二爷,这是什么?”
“助脾、缓肝、温胃、驱寒。”李茂楠言简意赅,又把书从盘里拿出来,示意聚山把姜茶端进去。
聚山眼神戚戚然,照做。
李茂楠依然倚在那里,听着里面聚山恭恭敬敬,“书涵姑娘,姜茶好了,二爷叫嘱咐趁热喝,助脾缓肝,温胃驱寒。”
齐书涵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红润,自认压倒红杏,可扛不住是李茂楠特地叫人替她准备的,端起来就咕咚咕咚喝了个见底,全程都没有正眼看过聚山一眼。
也幸好没有看见,聚山一副死人脸,活像死了她家奶奶似的。
聚山和横水对视了一眼,心疼横水一回,依旧端着盘出来,跨出门槛,还是没忍住回头看着李茂楠,“二爷平日里喜欢什么人,我们做丫头的管不着,前日里一个杨穗姑娘,说出去就出去了,现如今又来了个书涵姑娘,说着就住进来,住着就要……二爷就算不把我们姊妹俩放在眼里,到底太太还在……”
李茂楠依旧卷着书,抬头去看屋顶盘旋归去的鸟雀,不答反问,“母亲这几日出门么?”
聚山叹口气,“还是不怎么出门,二爷这几天也懈怠了,怎么早晚也不去请安问好……”
不待聚山说完,李茂楠又兀自开口,“太太素爱清静,又去扰她做什么,如今正好,待会儿我带书涵姑娘去棋二爷那边,你和横水一起过去看看母亲吧,顺便告知一声我和书涵姑娘的婚事。”
聚山沉默着,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愣愣地站了一回,见李茂楠始终无动于衷,摇摇头,退出了院子。
住儿已经出去快一个时辰了,还不见回来,李茂楠听着屋内齐书涵一口一个“二爷”,坐在镜前也不安分,接连问“你说是戴鲜花好看还是纱花好看?”、“胭脂是浓一些还是淡一些好?”
……
李茂楠一字不答,但又不能把耳朵堵住,正被问得不厌其烦,想要去院子里透透气,前脚刚踏出门槛,就听见有急急的脚步声。
住儿风也似的跑进了院子,在李茂楠身前及时站住了脚,和李茂楠交换了个眼色,扯开嗓门,“二爷!已经去了城门口红升堂,没外人在,我就把我们家二爷要去向他们家姑娘提亲的事说了一遍,那家是书涵姑娘的哥哥在,如今已经即刻回家告诉书涵姑娘的父亲母亲去了!”
住儿一边说一边眉飞色舞,眼神示意自己把这事儿已经给办妥了,插着腰一通说,终于把李茂楠说得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押出去的赌注有了一半儿几率能够回本。
于是李茂楠不能再等了,不等住儿神采奕奕地说完,转身进屋。
齐书涵也显然听到了住儿的一番话,正又羞又喜,低着头由着横水在她唇上上胭脂,李茂楠一进来,不由分说,拉起齐书涵就往外走,红纸擦过齐书涵的嘴唇,在唇边留下了一道红迹。
齐书涵欲拒还迎地挣扎,“二爷,人家还没打扮好呢。”
李茂楠头也不回,语气十分轻快,“我等不及了。”
“终于等不及要娶我过门了,什么不近女色,还不是拜倒在我的裙下。”齐书涵得意地想,连唇边的败笔都不在意了,已经开始幻想以后当上二奶奶的日子……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恩将宠报更新,第 62 章 第 62 章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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