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兰先去孩子房中，在熟睡的小儿子床边坐了一会儿，方转去凌天房中。一进屋，便立时质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霍如烟是男人？”
凌天早有准备地应道：“是。”
初兰气道：“知道你不告诉我，让我蒙在鼓里这么多年，害得我在人前出丑，你可是存心要看我笑话不是？”
凌天蹙眉道：“你如何出丑了？”
初兰气结，道：“还要怎么出丑？我这许多年只把他当女子，所言所行可不处处是丑吗？！”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就不由得将与霍如烟相识后二人间的相处草草回忆了一遍，初识疑他与林景皓有染，醋意大发下对他的不客气；相熟之后闲话家常聊的女儿私密；甚至以为他有磨镜之好而说的一些自以为是的话……如今想来真真是羞死个人，在霍如烟面前她还能努力装作前事不提、泰然以对，这会儿自己关起门来想，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凌天见初兰红着脸一副羞愧之色，心下生疑，继续追问道：“何言何行呢？”
“就是……”初兰愣了一下，反问道，“怎么倒是你问我？你还没答我，为何不告诉我。”
凌天平静地道：“当年我不过是你的侍卫，自然不能讲主子朋友的是非。”
初兰道：“这哪叫是非？你既是侍卫，更应在意我的安危，如若对方心存歹意，我岂不是落入贼人的陷阱了？”
凌天却道：“你若遇险，我自舍命保护，其他的轮不到我干涉。我在你身边这许多年，你所交之人不论男女老幼、忠奸善恶，我何曾说过半句？他亦如是，并无特别。”www.bïmïġë.nët
初兰道：“好，那我们成亲之后为何也不说？”
凌天道：“是时你已与他成为朋友，即便我说了，你可会因此与他绝交不成？”
初兰摇头道：“一派敷衍之词。”说着又歪头一笑，道，“我看你根本是心存嫉妒，只怕因他容貌出众，我会为他所迷，是以才不戳穿他男子的身份，如此我只当他是女人般交往，你才放心。”
凌天反问道：“你会为他所迷吗？”
初兰笑而不语，只往凌天身边凑了凑，伸手环了他的脖子，踮起脚前，在他唇上落了一枚香吻权做回答。
凌天亦拥着初兰，温柔地抚摸她的发丝。
良久，初兰叹了一口气，道：“除了你上次受伤遇险，我此去天启，是这么多年你第一次不在我身边，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凌天低声道：“如此看来，我还是在你身边做个侍卫最好。”
初兰微恼道：“不是说了我不喜欢这话了吗，你也答应过我再不说这话，怎地又说。”
凌天捧起初兰的脸，见她娥眉微蹙，便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见她依旧愁眉不展，便复又吻上去。温柔的浅吻，带着歉意，从眉间到唇角，从抚慰转柔情，从桌边至床榻，散衣衫，落帷幔，缱绻缠绵，不负夜色。
夜阑人静，凌天闭着眼，感觉初兰靠在自己肩头，一只小手在自己胸口划来划去地画圈圈，他原想由着她，怎奈她轻拨慢划弄得他极痒，便攥了她的手，凑到嘴边吻了一下，却也不放开，只怕她再要不安分。
初兰亦不挣脱，半晌，忽喃喃道：“你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
凌天因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睁了眼，转头望向初兰，滞了片刻，又转回头，平静地道：“九岁，还是十岁吧，记不清了。”
“这么小？！”初兰有些吃惊，微微欠起身子望着凌天。
凌天见初兰惊诧之余一副关切心疼的模样，便道：“没什么，不是什么特别不堪的回忆。”见初兰仍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虽不知她为何问起此事，但知她不问个明白亦不能安心入睡，便道：“不过是族中培养侍卫必经之事罢了，身为皇族侍卫，只有出众的武功和愿舍身赴死的忠诚是不够的，关键时刻能毫不留情地下杀手，亦是侍卫得保主人安全的要中之要。因此族人大都要过这关的，过了，便被着意培养，过不了，要么是技不如人，再苦练便是，要么便是过于懦弱或慈悲，这样的，便被弃之不用了。”
“杀的是什么人？”初兰道。
“自然不能随意取人性命，大都是些穷凶极恶的死囚。”凌天道，“只与这些死囚说若能在比试中打败对手，便可免死罪，如此，死囚们自然愿拼尽全力。”
“那对你们，岂不是很危险？”初兰道。
凌天道：“倒也不是你想得那般残酷，为的是选拔可塑之人，于我们自然不会真的有性命之虞，还是会有人从帮保护的。”
初兰问道：“你的对手呢？是什么样的人？既是穷凶极恶的恶徒，你想来赢得也不轻松吧。”
凌天没有立时回答，似是陷入了怎样的回忆，直到初兰觉得他是不是打算回避不答时，方闻得他幽幽开口道：“我师父跟我说他是一个杀人越货的山匪，说是因与邻人口角，一时意气伤了人命，便到山上落草为寇，家中亦有妻女。比试之前师傅带我去看了他的家人，他有一双儿女，儿子大概与我一般大，因有腿疾，终日只能躺在床上，小女儿三四岁的模样，倒很灵巧的模样，拽了我的袖子笑着请我吃果子，我们走的时候，她还追着我们走了好远，不舍地叫我改日还找她玩儿。我知道我师父的用意，不过也是在动摇我，考验我罢了。”
“你被动摇了吗？”初兰问道。
凌天喃喃叹道：“怎么可能呢。”
短短的一句话，初兰却觉凌天说得并不轻松，他不是冷心无情之人，在识了对方的家人后，纵然知道对手是人命在身的恶匪，真下起手来，个中滋味怕也只他自己知道。
或是明白初兰所想，凌天道：“其实也容不得我动摇不动摇，对方虽不懂武功，但到底是成年男子，又常干杀人越货的勾当，下手半分不手软，且都是奔着博命去的。我是时年龄尚小，事先断不敢存轻敌的念头，是以也没什么可犹豫的。”
“不过……”凌天道，“我没想到对方并不如我想得那般棘手，我存了必胜之心，比试也不过几回合便结束了。”
“他死了？”初兰话出口方觉自己有些多此一问。
“嗯。”凌天应了一声。
犹豫片刻，初兰问道：“你……怕吗？”
凌天道：“交手之时无暇害怕。”
“那……杀人那一刻呢？”初兰道。
凌天，道：“利剑封喉，鲜血四溅，我预想过那一刻自己会是怎样的心情，只真到了那一刻，心中却什么也没有，出乎预料的平静。”
“事后呢？”初兰道。
凌天随口道：“后来他家人因此得了一笔银子，他妻子另娶了安分守己之人，我也过了师傅的考验，大家各得其所。”
“我是问你事后可有后悔？午夜梦回，可曾萦绕不散？”初兰探身追问道。
凌天望向初兰，从她咄咄逼人、一副不相信取人性命于一个人竟然如此简单的眼神中，大抵读出了她的心事，想了想，凝着初兰的眼睛，柔声道：“我若陷于此事无法自拔，又如何会有今日？”
初兰怔了怔，欲言又止，眸色一暗，软软地躺会凌天的怀中，两人谁也未再开口。
夜阑更深，初兰辗转反侧，觉得身侧的凌天已经许久未动，鼻息匀稳，似已深睡。她坐起身叹了口气，披了衣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只杯子端到手里，心思却又飘去了别处，怔怔地望着水杯发呆。直到手中茶杯被人拿走，方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去，却是凌天不知何时已披了衣衫走到她面前。
初兰知凌天已然察觉了自己踌躇的心事，起身走到窗边，月光透过窗纱洒在她身上，显出几分凄凄之色。
初兰站了片刻，终于开口道：“我想杀一个人。”
“杀谁？”凌天问道。
初兰回过身，说出了此人的名字，凌天不禁大吃一惊。
初兰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惨淡的苦笑，道：“我心中为此事困扰了多日，只觉这念头只在心中萦绕都觉罪孽深重不可饶恕，这会儿下定决心去做说，却反莫名轻松了。其实，不取此人性命，亦有成事的可能，只是我不想冒险。想来，我并非自诩的那般善良。”
凌天理解初兰的心情，知道她做这个决定，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知此刻说什么话都不能给她带去半分的宽慰，只走到初兰面前将她拥进怀里，期盼如此能给她一些慰籍与力量。
初兰在凌天怀中靠了许久，直到这怀抱给了他足够的力量与勇气，方走回桌边坐下，将自己的计划对凌天合盘托出。
两人于桌边说了一夜，于事情可能出现的各种可能都做了细细的考量与商议，及至屋外已露了曙光，方才将渐渐收了话题。
及至最后，凌天道：“楚涵如何处置？”
初兰道：“我连那人都杀了，还会在乎他的性命吗？”
凌天知自己不该再问，可犹豫了一下，仍开口道：“不论他如何选择？”
初兰深吸了一口气，决绝地道：“我曾心慈手软过一回，致使自己如斯境地，我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大颜公主（下部）更新，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