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滢潆晃晃悠悠从床上爬起来,一个人去医院,孤孤单单的望着来来往往的病人,眼泪止不住的流淌。回忆着和穆汝贤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一个在上学,住在八人一室的寝室里,一个工作了,住在单位给租的两人一室的公寓里,跟学校的寝室不同的只是人数。自己的工作很累,三天两头便要加班,她加班的时候,不管多晚穆汝贤都会等她下班,温馨的聊一会,然后嘱咐她好好照顾自己。每次她体贴的说:“下次不要等我了,不用陪着我加班。”他那样憨憨木木的人也会撒娇:“等不到你的电话我睡不着。”刚上班的时候,她没有固定的休息日,所以他们见一面很不容易,既要是她休息时间充裕又要赶在周末他没有课的时候。她常常拖着一身的疲惫和他约会,虽然很苦,却很快乐。
还记得在一起的时候,同样是感冒发烧了,凌晨两点,陈滢潆烧得迷迷糊糊,喉咙又干又痛:“不用过来,睡一觉就好了。大半夜的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即便是披星戴月穆汝贤还是坚持来到她身边,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从学校赶到她公寓的时候,天色微微亮,一脸风尘:“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要在你身边。”拖着她去医院,陪着她,看着她,再送回宿舍。陈滢潆红着眼睛,感动得直掉眼泪,穆汝贤不知所措地说:“别哭,别哭,你一哭我也会难过的。”
“谢谢你,亲爱的。”陈滢潆柔情蜜意的说,穆汝贤满面通红:“第一次有女孩儿叫我亲爱的。”说过的话回荡在心头,想念的心在颤抖,相爱的情化为乌有。哭伤了红红两眼,落下的悲伤雨滴注满心田。
爱情的路缤纷多彩又步步陷阱,绚烂繁盛又重重磨难,很容易令人目眩又神迷,虚美薰心。一不小心迷了路,松开了最想牵的手,丢了他,睁大双眼看清楚,为时太晚。
时常,陈滢潆会被这种失去的痛折磨得寝食难安,记忆如刀似剑反复在心头舞动。那些相爱的镜头:他木然的表情和憨憨的笑脸,那个不善言辞看似一无所有的人,却给了她今生最珍贵的记忆。他的深情厚谊没有虚无的花言巧语,只有质朴的言出必行。点点滴滴的回忆,一再刺痛想念的心扉,反反复复敲打伤口,像剧毒慢慢侵入五脏六腑。用新欢当解药,无济于事,痛轻不了,反而它发作得越来越频繁。她突然发现,她是那样深刻的爱着穆汝贤,可是当她发现的时候她已经舍弃了他,放弃了能真正拥有幸福的机会。
穆汝贤的电话一直打不通,穆雨辰也不接陈滢潆的电话,陈滢潆只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到学校。在寝室门口堵穆汝贤,却只等到穆雨辰。陈滢潆欣喜若狂地抓住穆雨辰,急切问道:“汝贤呢?你知道他在哪吗?他手机一直打不通,我发短信和QQ他也不回。”
穆雨辰冷冷淡淡的说:“他走了。”
陈滢潆一怔,心中战栗,鼻子一酸,害怕又悲痛的问:“走了?走了是什么意思?他不上学了?他离开C城了?”
不屑一顾的看了看陈滢潆,穆雨辰眉心拧成一团:“你跟他分手后的一个月他就走了。”愤愤不平的责备:“现在后悔了?晚了。”
一筹莫展的陈滢潆,泪如泉涌,抓着穆雨辰不放:“他去哪了?求你告诉我他去哪了?你和他关系那么好,他走了,不会不告诉你的。”
穆雨辰无动于衷的拿开陈滢潆的手:“不知道。”
陈滢潆又问:“那你有他电话吗?”穆雨辰回答说:“没有。”陈滢潆不相信地瞪着他问:“真的没有?你没骗我?对不起,雨辰,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如果你知道汝贤的联络方式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想他,我爱他。”
看陈滢潆哭得悲痛欲绝,穆雨辰烦闷地喟然而叹,虽动了恻隐之心,仍爱莫能助的说:“我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会告诉你的。”穆雨辰态度有所缓和,陈滢潆仿佛在垂死边缘找到一线生机,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好,我就当你不知道。这样,如果他联系你,你一定要告诉我,也告诉他,我爱他,还要告诉他,我会等他回来。”
“嗯。”穆雨辰点头,应声,陈滢潆才放开他,还是不放心地再三肯定叮嘱:“说定了,不能骗人。”
原本道不同不相为谋的了两个人,一个为了一己私欲,满足对美色的偏好;一个崇尚物质享受,追求精美衣食,奢华住行,曲意攀高结贵;鬼使神差的并肩同行了一段短暂的旅程,如今幡然悔悟,风道扬镳是必然。
蓝山集团总经理办公室里,杨博文气概轩昂的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十分高傲的姿态盯看陈滢潆,眉毛挑动:“决定了?”
陈滢潆铁心铁意的点头。杨博文心情平静,动作从容的打开抽屉,拿出一个信封,极具仁至义尽的姿态递给陈滢潆:“这是我的推荐信,能够帮助你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
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仿若木人石心,陈滢潆面无表情的拿过推荐信:“谢谢。”从包里掏出一把钥匙,淡然置之:“这是科豪那套房子的钥匙。”
杨博文瞄一眼钥匙,傲睨自若地说:“我送出去的东西是不会收回的。那房子的房主是你,如果你不想要了,随你处置。”
陈滢潆手里握着钥匙,不知道该放下,还是该拿走:“我……”
杨博文赞赏的说:“你的确是个人才,你给公司创造的价值超过那房子千百倍,那是你应得的,你受之无愧。”
随即,陈滢潆坦然接受:“谢谢。”突然,杨博文面色一改,身上那股高傲自大之势全无,竟有几分拈酸吃醋:“你后悔了?在你心里我比不上他?”
陈滢潆斩钉截铁的回答:“是。”杨博文怅然若失的追问:“你要去找他?”
抬头仰望屋顶,陈滢潆深深叹息,眸光暗淡:“我不知道他在哪儿,但我会等他。”杨博文又问:“如果等不到呢?”陈滢潆握着手腕,长长叹息,言出必行的坚决:“等等看,不等怎么知道等不回来呢。”说完,没有一丝留恋走出杨博文的办公室,抱着装满个人物品的纸箱,走出蓝山集团。
陈滢潆离开了,离开现在的公司,也离开杨博文。杨博文从楼上呆望陈滢潆离开时潇洒又黯然的背影,他对她的喜欢与其他女人略有不同,因为她会说不,和那些完全为钱的女人不同,她渴望一丝真情意,他试着给过。但始终比不上她心里的那个人,也便只剩逢场作戏和寻欢作乐。
从前,陈滢潆还能敷衍这个她不爱却能给她高官厚禄,令她事业直上云霄的男人,现在她已做不到。穆汝贤走了,再也没有人能给她那种稳稳的温暖和感动,她突然明白,那才是最珍贵、难求的,疯狂的无法抑制的想他,想回到他身边。但,她一个先走,走的太远,找不到来时的路,想念不能挽回,后悔不能救赎,只能在回忆里寂寞徘徊。
有种错失的芬芳,遗憾也能开出美丽的花朵,绽放一股独特的噬魂削骨的苦涩芳香。上帝很有意思,猫喜欢吃鱼,可猫不会游泳,鱼喜欢吃蚯蚓,可鱼不能上岸。他给了人很多诱惑,却不让人轻易得到,选择和决定,坚持与放弃,拥有与失去,取舍之间应当三思而行。因为世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和结果!
穆汝贤离开之前,找过张筱漫。酒吧包厢里一见面,省去客套寒暄,几杯酒下肚,直接问她:“你难过吗?失去方寒你伤心吗?”
方寒离开以后,几乎没有人这样直接、不考虑她感受地戳她痛处,张筱漫愣了几秒。抿嘴、苦笑:“我不伤心难过,只感到冰冷和疼。”拍拍穆汝贤的肩膀,劝慰道:“爱情这东西,别太认真,也别太当回事儿,当做一场梦或者一个不怀好意的玩笑,会好过一点。我就是看得太重,太较真儿了,才会这样惨痛。”低头,鼻子酸酸,深痛的呼吸,略显慌乱地抹掉眼眶里不小心溢出的泪滴。很快调整好自己,给穆汝贤倒酒:“他们只是选择自己认为更重要的事情,别怪滢潆,我知道放弃你,她也挺难受的。你对她也挺重要的,只是没有面包重要。虽然看起来你是失败了,但比我而言好多了,我是一败涂地的惨败。”
“好?好什么?分手她会难受就叫好?还不都是只剩一颗伤心。”
张筱漫自嘲苦笑,神思飘远,眸光幽怨地猜想方寒的心思,道:“不知道放弃我,方寒会不会感到难过?应该不会吧。以前我不懂方寒为什么非要离开,现在好像懂了,因为他有了更好的选择,在他身边的人不一定非要是我。娄兰很好,比我成熟,比我温柔贤惠比我会照顾人,不像我傻头傻脑的,一点儿也不懂事,反倒需要他照顾。”
穆汝贤又问:“面包和爱情,你怎么选?”
张筱漫噗嗤一笑,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你们俩真是心有灵犀,问我的问题都一样。”稍微思量了一会儿,说:“如果是以前,我会要爱情,因为我天真的以为只要有他,苦一点也无所谓,没有什么是相爱不能摆平的事。”仰起头,长长叹息,苦笑道:“后来我发现,爱情才是最奢侈难求的,任你哭天喊地悲痛欲绝,想走的,是留不住的。相比爱情,面包更恒久也更实在。人活着,需要面包,但活着,不能全是为了他,面包是用来精彩人生的,属于附属品,所以我不会过分追求,成为他的奴仆,这一点以前和现在一样。”
穆汝贤盯着她额头上的伤疤,问:“那你恨方寒吗?怨他吗?”说完,端起酒杯,一口干了。
张筱漫也给自己倒一杯,喝掉大半,又自己满上。微微勾唇,柔柔的语调却浓浓沉痛:“很多人都问过我同样的问题,但我没回答过他们,但今天可以告诉你。”轻微叹息摇头,低头又抬头,美眸中的闪烁淡淡哀伤:“不恨。”
“为什么?”
“背叛成为我们之间的结局已经很难堪了,我不想更难堪,不想把曾经那样美好的爱转化成恨。但是会心疼,心疼自己的付出和真心。如果真要恨一个人才能好过一点的话,我也只恨自己太天真,太理想化。难以承受是因为我不够强大,不能受了点伤,就怨天尤人,这样没意思而且也于事无补。”张筱漫又再倒酒:“只要他好,不必强求我所希望的美好结局,虽然我也舍不得,但舍不舍得也得舍。”举起酒杯,邀穆汝贤共饮,微笑着说:“它是最美味的食粮,止痛药和安眠药的完美结合,挺管用的,敬我们这一对儿被爱情抛弃的人。”
穆汝贤眼眶越来越红,无力、哽咽的说:“不是被爱情抛弃,是美好的爱情美丽的梦想被残忍的现实打败,你的一片冰心,我的一片赤诚都被打得稀巴烂。给不了她要的,便只能被舍弃,眼睁睁看她头也不回地走掉,是我没本事。”
张筱漫呵呵嗤笑:“也对……”穆汝贤哀怨又期待,似乎想在张筱漫身上找答案:“如果还有明天,如果方寒回头,你会给他机会吗?”
张筱漫的脸上霎时浮起一股陌生的冰冷和果决,回答得毅然且绝然:“不会。我对爱情,对方寒的全部梦想在那天都幻灭了。”脑中闪过半裸的娄兰与方寒相拥的场景,一抹释怀又难堪的苦笑:“再也没有挽回的勇气,所以不管多难,我不会再放任自己念念不忘,我和方寒没有明天。”
“那你要不要试着搬到别的地方住?”
“心里有伤,住哪儿都一样难受,搬到别的地方可能更难受。起码现在的地方能麻痹一下,没那么难受。”或许是从不曾倾诉,压抑的太久,也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张筱漫今天吐露的心声有点多,咬了咬嘴唇,微叹气,又道:“我这个人要的不多,对事业没什么雄心壮志,对生活也不求锦衣玉食,唯一求得就是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没想到这么一个没出息的小心愿也是妄想,所以我什么都不想要了。说心里话,我挺感谢方寒的,他让我知道自己有多傻,也让我看清楚所谓的爱情,我最珍视的东西,就那么回事儿。”
穆汝贤则一副百折不屈的勇往直前势头:“我会,我恨她,也恨自己不能放弃,这点痴心我还能给。我要告诉她,她要的,我都能给,如果可以,我还是想和她在一起。其实她没错,错的是我,不够让她了解我的决心和对未来的期许,没有让她相信我,才会失去她。”
张筱漫一低头一抿嘴,捋捋发丝,摸摸额头上的伤疤,轻轻摇晃手中酒杯,瞥一眼穆汝贤,盯看手中的酒杯,半仰头。颇有自知之明的自我嘲讽:“我没有小孟尝的美誉,所以没你那么宅心仁厚,更没有娥皇女英的宽大胸襟和容人雅量,效仿古人,我学不来的。什么我都可以大方,在感情上,我一直是个心胸狭隘的小女人。不记恨是我最宽容的原谅,但这不代表我能容忍背叛。”眸光坚毅,杯中酒入口,微停了几秒,感受酒精的微甘与辛辣,咽下含在嘴里的酒,微微笑,由衷祝福:“我祝你早日心想事成。”
穆汝贤回味张筱漫的话:“不记恨是最宽容的原谅,但不代表能容忍背叛?我可以这样理解吗?有些事原谅可以,但不能忘记。”
张筱漫微微一笑:“随你怎么理解。”
接下来便是穆汝贤一个人释放愤懑,酒吧外,苍凉暮色里,月儿渐渐高升,酒吧内,嘈杂喧嚣。昏暗灯光里,他自负自傲地唱了一夜《说声珍重》:
挥去你我昨日的哀愁别让寂寞占满空虚的心头是否能再一次
说声珍重拥有自己的天空是否能再次拥有梦挥去你我昨日的烦忧
别让记忆唤醒愈合的伤口是否能再一次拥有自己的天空
是否能再次拥有梦忍住伤悲说声珍重道别离也许你我不会再相遇
忍住泪水说声再见我的爱愿你拥有美好的未来
其实穆汝贤更喜欢这首歌的粤语版《珍重》,因为歌词中有两句是这样唱的:“不肯不可不忍不舍失去你盼望世事总可有转机牵手握手分手挥手讲再见纵在两地一生也等你。”只是他不会粤语。还有同样来自王杰的《我爱你》相似的人,喜欢的都一样,方寒喜欢他,是因为爱屋及乌,受张筱漫影响,耳濡目染,慢慢喜欢上的。而穆汝贤和张筱漫是真的喜欢,熟悉他所有的歌:如果你要我放弃我可以这样答应你只要能让你开心我什么都愿意……这两首歌极致表达了穆汝贤的心情,他的歌声不能与她的偶像相比,在张筱漫看来更像是一种撕心裂肺的彻夜哀嚎。张筱漫的内心已被痛苦浇灌得麻木,眼神怅惘,静默淡然的看一出爱情戏悲剧收场。在她眼里不管是穆汝贤的悲还是自己的苦,都如一场游戏一场梦一样。就像诺已成空,昔日欢情,今日离索,人各成,今非昨!一抔愁苦,不过是错过,不过是失去。世情本凉薄,人情本多恶,就像曲会终,梦会醒,形同陌路了,便只剩如断肝肠的痛。
看着看着眼中闪着泪花,但不让它再掉下来,泪光里,看倔强隐忍的穆汝贤躲在曾经的梦里独自伤怀像看镜子里的自己一样。那暗藏的强烈的怨愤和浓郁的遗憾,他的伤悲和凄苦她最能明白。
穆汝贤还目标明确,知道自己在等什么,难过什么。张筱漫却已无知无觉,什么都不知道。茫然地陪他一杯接一杯让酒入愁肠,同是天涯伤心人,相逢举杯醉梦生,但求一醉,能解千愁。
穆汝贤选择铭记过去,守在她上班的必经路口,静静的木然凝眸远望,也曾深夜徘徊在她楼下。穿过黑夜,守护用心编织的美梦,沉浸于滔滔爱海,迷人的脸庞,醉心的甜蜜,一片赤诚留不住心中的真情挚爱,除了怀念,还有苦涩。浓浓的眷恋飘荡在梦的尽头,坚定他拼搏的脚步。虽然不是所有花开都会结果,但,却成为他勇往直前的动力和勇气,这种力量能止痛治伤。
我们常在一无所有的年华遇见想要一生拥有的那份纯真的心,然而往往是最难守住的。沧海桑田,又有多少爱经得起世事的变迁。
张筱漫选择拼命抹去过去,可却更沉沦更无法自拔,旧日温情剪不断理还乱,渴望祈求却决意斩断,越决绝,思念越深,越回避,期待越浓。像关入一个死牢,辗转难熬,永远无法过去;像陷入一场黑暗漩涡,汹涌在内心的苦无人可说,放弃对幸福的期待,美梦碎了,前方的路看似泾渭分明,实则冥昭瞢闇,如坠五里云雾中。
陨落的爱情,迷失的旅程,酒真的能遏制悲伤吗?好像不是所有伤口都会随着时间全数愈合,幸福或快乐,遗忘或释怀,都强求不得。怨恨也期待,希望亦还在,痛不会减轻。只不过是酒入愁肠愁更愁而已,记起和忘记,转身和拥有之间微笑也哭泣,更清醒也更执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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