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阁>玄幻小说>逍遥小儒仙>第1章 改命
  登州渔村萧家村。

  星垂平野,江海奔流,是夜月大如盘,月色却不似往常皎洁,反而散发出幽幽的红光。

  猩红之月,大凶之兆。

  萧沉阁费力地睁开眼睛,一副可怖的画面映入眼帘:自己身处一个茅屋之中,屋子的另一头,三名身着铠甲的大汉正举刀虐杀一名陌生的老妇人。

  那老妇人身中数刀,只剩一口气在,眼睛却望向自己,嘴角无力地抽搐,像是在跟自己说话,可终究已经无力发声。

  看口型,应该是“快走。”

  不对啊!自己明明是冬大的学生,正在上一门仿佛叫“宋代传统文化与风土人情”的选修课,伴着老教授夹杂着南京方言的普通话,睡意渐渐袭来……

  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只见自己满身血污,又隐隐感到浑身酸痛,艰难地伸手揉一揉脑袋:“穿越了?”

  再看那三名壮汉,虎背熊腰,全副武装。

  自己显然绝非此三人对手。

  开局便左右为男……

  让我快走?

  这种时候,怎么能快走?

  当然要快跑!

  这位老婆婆,你我素不相识,如今你遭受大难,实非在下不愿出手相助,确实是能力有限,爱莫能助。

  萧沉阁还未站起身来,目光中的惊惧便开始渐渐凝结成愤怒。

  原来这人的记忆开始在自己体内苏醒。

  眼望着老妇人的眸子渐渐失去了生气,萧沉阁胸中的愤怒到达了顶点,双拳紧握,目露凶光。

  这老妇人是此人祖母!

  此人父母在乱军中丧生,自幼跟祖母相依为命。

  经年战火连绵,于乱世中求生已经颇为不易,祖母含辛茹苦,将此人拉扯成人,让此人读书明理,个中滋味,何其艰辛!

  自幼同祖母一同生活的点点滴滴,桩桩件件,一同涌上心头。

  血浓于水,恩重如山,这份恩情,陨首难报。

  记忆每复苏一分,胸中的恨意便增长一分。

  接收了此人的记忆,也意味着接收了此人的情感羁绊,对祖母的感情用“感同身受”恐怕不能形容,用“感为身受”更为合适。

  更何况,自己前世本就同此人一样,是祖母拉扯长大,对祖母感情甚笃。

  你杀我祖母,我屠你满门!

  只见祖母已经奄奄一息,布满褶子的脸颊已经开始发黑,仍是嘴角微动,兀自无声地不停重复那两个字:“快走”。

  萧沉阁血灌瞳仁,眼泪不自觉地从眼角流出,紧咬牙关,起身便要同这三人拼命。

  刚站起身来,萧沉阁突然冷静下来:血海深仇,不能不报,自己不是这三人对手,现在拼命,就是送死,到时候大仇未报,还会白白送掉此人性命。

  先要活下去。

  萧沉阁那布满血和泪的眸子死死盯住这三人,为首的是个刀疤脸,剩下的两人也都凶神恶煞。

  将三人的样子死死印在脑海之中,随后再看一眼已经死去的祖母,萧沉阁强忍悲痛,轻手轻脚向外走去。

  此人的记忆还在脑海中奔涌:此间国号“桓”,与北莽连年交战,近年来颓势已显,节节败退,北方大片土地沦落敌手,登州沦落已有数年。这些大汉是北莽鞑子,都是当地驻兵,时常会来村中抢掠,却很少杀人。村中百姓屡遭洗劫,大多身无长物,却勉强可以维持生计。

  两方似乎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可在这个夜晚,这个平衡被打破了。

  北莽鞑子大批人马冲进村中,烧杀抢掠,是从未见过的疯狂模样。

  就好像,没有明天。

  自己守在屋前护住祖母,却被这三名大汉打倒在地,昏死过去。

  这便是萧沉阁醒来之前的全部记忆。

  到了屋外,萧沉阁瞳孔一缩:好一番地狱景象!

  村中房屋几近焚毁,冲天的火光、呛人的浓烟却掩不住随处可见的断臂残肢。北莽鞑子到处奸淫掳掠,可谓是家家啼哭,户户哀嚎。

  萧沉阁一眼望见火光中有一人,此人座下高头大马,身着银甲红袍,圆脸短须,顾盼生威,正冷眼看着鞑子逞凶,俨然是此间领袖。

  萧沉阁暗暗将此人也记在心头:这笔账,同样该记在你头上。

  随后强忍疼痛,转身向村外走去。

  这时几个鞑子发现了萧沉阁,挥舞着弯刀向萧沉阁追来。萧沉阁负伤之躯,哪里跑得过?只是跑出几步,便被一名鞑子一脚踢倒在地。

  那几名鞑子却不急着杀他,只是你一脚,我一脚,把萧沉阁踢地在地上滚来滚去。

  萧沉阁只觉得头晕目眩,全无力气反抗。

  他们在找乐子。

  此时又有几名鞑子走近,为首的说道:“奇怪,这个人刚才明明都已经死了,怎么又活过来,还给他跑出这么远?”

  说着,走到萧沉阁身前,示意众人停手,随后指了指自己的胯下:“钻过去。”

  这人似乎在这群鞑子中很有权威,众人都停了手,笑嘻嘻地准备看好戏。

  萧沉阁抬起头来,看清楚那人的脸:刀疤!

  这是个机会。

  仇人在前,萧沉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悄悄从怀中摸出平时防身用的小刀,缓缓地向刀疤脸胯下爬过去。

  众人的笑声更加放肆。

  萧沉阁爬到刀疤脸胯下,望着那张狞笑的脸,眼前又浮现出祖母死于非命的画面,目光中似要喷出火来。

  想叫我受胯下之辱?

  呸!

  壮士一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

  此时血脉喷张,萧沉阁嘴中不由自主发出一声暴喝,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从地上突然暴起,自下而上,用尽全身力气,不顾一切地将小刀扎进刀疤脸的裆部。

  刀疤脸毫无防备,裆部被萧沉阁一刀刺中,发出一声惨叫,向外跳开,双手同时猛地向萧沉阁头上击去。

  萧沉阁并不躲避,任凭刀疤脸的拳头如雨点一般猛击在自己头部,咬紧牙关,手上用力,将整个刀身抵进刀疤脸的身体,随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转动刀把。

  一圈,两圈……

  鲜血从刀疤脸的裆部涌出,落了萧沉阁一脸。

  此时萧沉阁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发出一声长啸,一边用力,一边嘶吼,宣泄着满腔仇恨,面部的肌肉全然失控,脸上绽出一个阴森的惨笑,眼泪从已经狰狞变形的眼角不断挤出。

  红月照在萧沉阁脸上,映得曲扭的面部凶残又可怖,宛若一头发了疯的野兽。

  满面血污,血腥味在萧沉阁鼻尖绽放,这是复仇的味道。

  刀疤脸吃痛,哀嚎声不断,放开萧沉阁,倒在地上,想将小刀拔出,刀身入体太深,却又不敢轻易拔出。

  一群鞑子乱了起来,纷纷上前查看那刀疤脸的情况。

  萧沉阁知道机不可失,迅速整理心绪,趁机夺路而逃,沿着小路向村外跑去。

  片刻后,那帮鞑子回过神来,呼喝着追过来。

  萧沉阁跑到村口,被村口老树数根一拌,摔倒在地,此时方才疯狂分泌的肾上腺素也已耗尽,再也无力起身。

  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呼喝声,萧沉阁知道自己恐怕命不久矣,轻轻叹一口气,心道:“可惜只杀了一个。最后再看一眼月亮也好。”随后抬头望天上看去。

  身前的老树树大根深,枝繁叶茂,将月亮死死挡住,什么也看不见。

  可背着月光,树梢之上,仿佛有一个黑影。

  那黑影站得极高,高到萧沉阁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萧沉阁试探性地向着树梢叫一句:“前辈,救我!”

  一个声音幽幽传了下来:“凭什么?”

  果然是个人!萧沉阁心中一喜,叫道:“我被鞑子追杀,请前辈出手相助。”

  那人冷冷道:“我认识你么?为何要救你。”

  萧沉阁一时哑然。

  那群鞑子转眼间已经追到村口,发现了伏在地上的萧沉阁,不敢再存戏弄之心,举刀便往萧沉阁头上砍下来。

  萧沉阁已彻底无力反抗,也没有时间说服那人出手相救,只是咬着牙,不发一言。

  树梢上那人往下面望过来,看到萧沉阁的背影时,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诧异,身形一晃,从树梢掠下。

  萧沉阁只见到一道残影掠过,只一瞬,那群鞑子全部倒地气绝而亡,连一声哀嚎都来不及发出来。

  那人负手而立,闪电般的目光在萧沉阁身上打了个转,随后微微摇了摇头,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心道:“许是我执念太深,看走眼了。”

  被那人目光扫过,萧沉阁感到一阵威压,浑身气力似被抽空,丝毫动弹不得,片刻后又恢复如常。

  那人沉声道:“小子,你本该死的,是我替你改了命。”

  萧沉阁抬眼望去,只见此人青衣鹤服,顾盼之间有风霜之色,颇有几分仙风道骨,拄着一根枯木,腰间别着一根长笛。

  这人的武功之高,非但令人叹为观止,简直可谓匪夷所思,又是这样一副打扮……

  这是真正的高人。

  要想报仇,先得有本事。

  按照常理,穿越之后必有奇遇,这人应当就是我的师父了。

  萧沉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道:“这人武功奇高,看上去冷冰冰的,嘴上说着不救我,身体却很诚实,应该是个外冷内热之人。这样的人不可以常理度之。方才好言想求不起效果,我得换个法子先引起他的注意,再让他收我为徒。”

  思量既定,萧沉阁故意反驳道:“谢前辈救命之恩。可您说替我改命,晚辈不敢苟同。”

  那老者冷笑一声,冷冷看了萧沉阁一眼,双足一点,身体跃出,迅捷无比,向西去了。

  ?

  走了?

  不按套路出牌?

  萧沉阁一惊,高呼一声:“前辈!”

  可是哪里还有人在?

  此间并不安全,萧沉阁挣扎着爬起身来,仔细辨认着几具尸体:杀害祖母的剩余两人并不在其中。

  萧沉阁并没有多少失望,毕竟这种死法太过舒服,太便宜他们。

  突然,萧沉阁眉头一皱:这几具尸体,越看越觉得有些诡异。

  萧沉阁蹲下身来,用手轻轻触碰一具尸体的额头。

  只是轻轻一点,那具尸体的面部从萧沉阁触碰之处开始塌陷下去。

  这是将骨头也一同震得粉碎!

  这武功岂止是匪夷所思,简直是仙人下凡!

  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萧沉阁从几具尸体身上搜刮了一些散碎银两,拾起一柄弯刀当作拐杖,一瘸一拐,向西去了。

  萧沉阁深谙抱大腿的重要性,不信那老者不是自己的机缘,心中打定主意:“向着那老者的方向一直走,一定还能再见。”

  毕竟这般修为,不是我师父也得是我师父!

  萧沉阁走得虽慢,也踉踉跄跄,离了村子数里。背后的杀声和火光渐渐远去,夜色正好,海风阵阵,萧沉阁不知此去何方,更不知归期何时,发足前行时,心中突然浮现出一阵悲凉,仿佛永远不会再回到故土。

  萧沉阁打了个冷颤,裹了裹残破不堪的衣服,心中不舍,却没有回头。

  走着走着,萧沉阁突然停步,脑海中浮现一个念头:“我又不是他,为何连恋乡之情都如此强烈?”

  萧沉阁努力回想着穿越前的种种,穿越前的记忆却越来越模糊。

  “我是谁?

  是萧沉阁么?

  可我不是穿越过来的么?我穿越前叫什么呢?

  等等,萧沉阁是我穿越前,还是穿越后的名字?

  现在仿佛只能记起我是穿越而来的这件事情了。

  穿越?什么穿越?

  何为“穿越”?

  我刚刚在想什么?

  奇怪。”

  又是一阵晕眩,耳边传来“醒醒,醒醒……”的呼喊。

  再睁开眼睛,自己又回到教室,眼前是舍友挥舞的巴掌。

  自己叫萧逐凤,在选修课上睡着了……

  舍友露出幸灾乐祸的眼神:“兄弟,我尽力在扇你了,可惜你睡得太死……”

  这时已经下课,人也散得差不多了,萧逐凤揉一揉惺忪的睡眼,摸着有些发烫的脸颊:“怎么,我打呼噜了?”随后开始收拾东西,心中嘀咕道:“好真实的梦……”

  舍友憋着笑:“你刚才睡得正香,突然用手猛敲一下桌面,随后大喊一声,然后死命地摩擦桌面,像一头发情的母猪……”

  萧逐凤马上反应过来,那是自己在梦中将小刀刺进刀疤胯下的时候。

  什么“发情的母猪”?明明是“发疯的野兽”!

  第一视角和第三视角的差距,竟这么大么?

  在大家都睡意昏沉的选修课上,自己一声长啸,然后……

  萧逐凤不敢往下再想。

  好一场社死……

  冬大中心校区位于南京市中心,寸土寸金,宿舍与教学区隔着一条马路。

  萧逐凤跟舍友走在马路上,突然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拨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举着手机的右手还微微有些颤抖。

  只是个梦而已,为何那么紧张?

  直到电话那头祖母熟悉的声音传来,萧逐凤才松了口气。

  聊了几句家长里短,萧逐凤放下手机,身心一爽,抬头看一眼月亮,月大如盘,月色却不似往常皎洁,反而散发出幽幽的红光。

  等等,这月亮,怎么看着眼熟?

  萧逐凤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微一愣神,只见一辆飞速行驶的摩托车向着自己疾驰而来……

  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再次睁开眼睛,自己换了一身干净的布衣,正坐在桌前喝茶。

  这是个客栈。

  果不其然,又穿越了。

  “你是谁!”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

  萧逐凤猛地转头四处张望,四周不少食客,却无人跟自己说话。

  萧逐凤内心嘀咕道:“真邪门!”

  这声音清晰得吓人,不似自己在幻听,萧逐凤突然心中一喜:“这是‘千里传音’!我在武侠小说里看过!不对,周围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这是更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传音入密’!难道是我师父来找我了?”

  那个声音再次传来:“你在胡说些什么?你怎么又来了?”

  萧逐凤吓得一个激灵,险些从板凳上摔下去,可就在重心不稳的一刹,又奇迹般地坐稳了。

  萧逐凤这时才反应过来,那个声音可能是自己的心声,试探着心道:“你是萧沉阁?”

  那个声音又传来:“没错!这是我的身体,阁下请速速离开!”

  萧逐凤明白过来,自己方才在教室醒来,是萧沉阁的意识重新占据了身体;而自己再次回到这具躯体,怕是因为自己再次失去了意识。

  离奇。

  萧沉阁的声音再度在脑海响起:“你快走!”

  萧逐凤心道:“若不是我,你早死了,如今这么急着赶我,真是没礼貌。”

  萧沉阁又道:“阁下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可我身背血海深仇,欲报此仇,千难万险,我已抱了必死之心,阁下跟着这副身躯,也是一死。”

  我要是有得选还来你这儿?

  想完这个念头,却久久不见回音,萧逐凤意识到:“自己跟萧沉阁可在脑海中交流,若是不想让萧沉阁知道的想法,只须默思,对方便不能听到。就像,脑壳里长了两个脑仁,他们可以互相交流,也可以有自己的小心思……”

  萧逐凤心道:“报仇,得一步一步来。你没本事,报不了仇,你有本事,报了仇也未必死。”

  萧沉阁道:“就算大仇得报,且能全身而退,如今北莽犯境,国家危亡,大丈夫岂能置之度外?这更是一条九死一生的路。”

  萧逐凤道:“你这死心眼子,国家危亡那是皇帝和大臣作的,让他们自己收拾去,关你一个小老百姓什么事?”

  萧沉阁道:“阁下此言差矣,天下不单单是官家的天下,也是苍生的天下,鞑子犯境,我大桓男儿,岂可袖手?我虽只是百姓,却不能置身事外!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萧逐凤道:“你是想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萧沉阁沉默了,许久之后,脑海中那个清朗的声音依旧难掩激动:“‘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好!说得好!想不到你还有些才华。”

  这是明末清初思想家顾炎武的名言。

  等等,他不知道这个?也就是说自己能完全感知萧沉阁的记忆,萧沉阁却对自己的记忆一无所知?

  不对,除了那夜涌入自己脑海的记忆,萧沉阁其余的记忆也已无法感知。

  意识到这点,萧逐凤立马放弃了告诉萧沉阁真相的想法,在脑海中对萧沉阁得意道:“怎么样,服了么?”

  随后拿起面前的茶碗,抿了口茶,放下茶碗的瞬间从水面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的面庞:剑眉龙眼,丰神俊秀。

  关键在于,这个萧沉阁同萧逐凤本人十分相像,只是年轻几岁,瘦了不少,也……帅了不少。

  这不就是我在美颜相机里的样子吗?

  萧逐凤心中一动:“这人难道真是自己的前世?”

  萧沉阁还兀自在脑海中喋喋不休:“你这句话说得极好,我承认你有些才华,你既说得出着话,便应该明白其中深意,还须我再劝你么……”

  这时,萧逐凤注意到,有四位身着青色长袍,腰中配剑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个个似身怀武功。

  几位要了酒菜,压低声音,开始窃窃私语。

  萧逐凤转头去看,萧沉阁也便不由自主地将目光锁定了四人。

  此时那几名青袍客突然齐齐望向门外,萧沉阁循着他们的视线回头看去,只见一名从头到脚皆着鲜红的女子,手中提着一把精致的银色长剑,款款地走进来。

  仔细看时,那女子着浓妆,樱唇凤眼,端的是美艳无双,眉目中却有凄厉之色,从外表竟无法估计出她的年纪。

  雪白的面容与鲜红的装扮形成鲜明的对比,萧沉阁只看了一眼,便觉浑身聒噪之气俱无,似平地打了个寒颤,一股寒气从内而外,周身竟有僵住的感觉,不由心想:“都说武功高时,人会带有一种杀气,今日见此女子,果不其然。这人戾气逼人,想必来者不善。”

  客栈之外,一个烟火似的物件在天空炸开,绽出五色的浓烟。

  原来,一见这林秋离,便有一名青袍客到客栈外面放了信号弹。

  林秋离伸出手来轻轻抚摸那柄长剑,纤白如葱根的指头不断在剑柄上摩挲,轻声道:“怎么,不敢上么?”

  几名青袍客互相使了使眼色,突然拔剑围攻上来。

  林秋离右手一抖,银色长剑便破空出鞘,伴着一声刺耳的空气呼啸声,与其中一名青袍客的剑相架。

  那青袍客的剑一架之下,偏离方向,准确地刺中另一名青袍客的心脏。

  林秋离又抬手一剑,划破了持剑的青袍客的喉咙,然后收剑回刺,那柄剑从林秋离腰部倏地掠过,刺中了身后青袍客的心脏,然后又是一声刺耳的空气呼啸声,剑已回鞘。

  林秋离出招快地惊人,刹那间三名青袍客便已一命呜呼。

  三人一同倒下,竟似林秋离同出三招,中间没有一点间隔。

  这林秋离出招虽快,可还是看得清招式,而那日夜里那老者出招,可是连身法都看不清。

  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但显然都比自己强了不知多少。

  眼见那林秋离举手间连毙三名身有武功之人,客栈中其它客人见势不好,一哄从侧门四散逃跑。

  萧逐凤心道:“还愣着干什么,走跑!”抬起屁股,就要溜之大吉。

  刚刚抬起的屁股又重重地落在板凳之上,原来是萧沉阁不想走:“怕什么,你说得对,要想报仇,就得有本事!这女侠很有本事,若是能得她指点一二……”

  萧逐凤心中咆哮道:“喂!你疯了吗!拜师学艺也得看情况!这一看就不是好人!你还不跑?”

  再看那林秋离时,只见她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轻轻地将剑放在了就近的桌子上,然后坐了下来,向四周瞥了一眼,却正好与萧沉阁目光相交。

  萧沉阁心中一凛,心道不妙,正不知如何是好,突听又是一声断喝:“林秋离,你作恶多端,今日被我诛惮派七雄碰上,必为武林除害!”

  说话的正是之前出去放信号弹的青袍客。

  “煮蛋派?这是什么名字?”萧逐凤在心中吐槽道。www.bïmïġë.nët

  萧沉阁在心中正色道:“是诛惮派!当今武林第一大名门正派!”

  萧逐凤心道:“这名字好奇怪,像是早点摊……”

  萧沉阁脑海中发言的语气都带着崇敬:“你懂什么,诛惮派是玄宗一品大宗师王卫兵所创。王大侠是不世出的武学奇才,一手将混乱的玄宗修炼体系补充完善,大桓无数武学门派都脱胎于玄宗武学,他们锄强扶弱,匡扶正义,实乃我辈典范!”

  萧逐凤嘀咕道:“王卫兵……这个名字似乎,很有时代特色?”

  萧沉阁并不理会萧逐凤,继续在脑海中说道:“更为难能可贵的是,王大侠不仅仅在武学上的造诣登峰造极,在文学上的成就也不遑多让。他的一生有三首诗传世,其中以‘大鹅拳’拳诀最为闻名,这拳诀通俗易懂,却将‘大鹅拳’高深拳意融会其中,短短十八字,富含无数武学精要,即使抛开武学上的成就,单就诗词成就而论,也是传世经典。”

  萧逐凤心道:“‘大鹅拳’?这怎么这么像一件羽绒服的名字?还是又贵又不太好穿还不能退货的那种……”

  似没听到萧逐凤说话,萧沉阁情不自禁地吟诵起这首名满江湖、脍炙人口的“大鹅拳诀”:

  “鹅鹅鹅,

  曲项向天歌。

  白毛浮绿水,

  红掌拨清波。”

  !!!

  萧逐凤心中一荡:“我去!他也是个穿越者!怪不得叫什么‘王卫兵’。”可这话没法同萧沉阁解释,便心道:“这也叫拳诀?”

  萧沉阁心道:“你好大的口气!这不算拳诀?你写得出来吗?”

  萧逐凤心默念道:“我当然写不出这么好的诗来,这首‘咏鹅’作为诗词来说,的确可谓传世经典,可作为拳诀而言,那不是纯纯忽悠人吗?等等,我为什么写不出来?不但“咏鹅”我写得出来,九年义务教育课本上要求背诵全文的我都写得出来!”

  为了不与王大侠撞诗,保险起见,萧逐凤心道:“王大侠传世还有两首,都是什么诗?”

  即使在脑海中对话,萧沉阁也是清清嗓子:“嗯嗯,听好了!一首是王大侠所写的思乡诗‘静夜思’:

  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

  另一首则是富含玄宗武学内功精要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一去二三里,

  烟村四五家。

  亭台六七座,

  八九十枝花。”

  萧逐凤哑然失笑:“什么‘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认真的吗?这分明是‘山村咏怀’啊,这分明是把诗名忘了乱取的吧!这王卫兵可真能忽悠。而且这三首诗貌似都是人教版小学一年级学的古诗,这个王卫兵,似乎文化水平不太高啊……”

  两人脑海中对话间,许多剑客涌进客栈,在那青袍客旁边站着七位同样青袍青衣的剑客,只是看装扮,要比之前那几人华贵不少。

  七人身后是几十个同之前四名青袍客无异的剑客,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岁年纪的中年男子,仪表堂堂,器宇不凡。

  林秋离淡淡地答了一句:“凭你们?”

  为首的中年剑客道:“在下诛惮派王清辉,素闻阁下与我诛惮派结怨甚深,在中原更是滥杀无辜,多少英雄豪杰丧命你手,于公于私,今日都要有个了结。”

  林秋离似笑非笑,哼了一声:“哈!假仁假义的正派作风倒是与你那禽兽不如的父亲有几分神似。”

  说罢又是那一声刺耳拔剑声,银剑出鞘,似乎把周围空气都切割了。

  王清辉见势喝一声:“列阵!”前排七名剑客同时拔剑,足下生风,瞬间摆成天罡北斗之形,两名处在外围的剑客两剑相交,互相借力,同时攻向林秋离。

  林秋离运气出剑,向前一架。

  那两人招不使得死了,在林秋离剑上借力,向左右两边跃开,而后在地上一撑,又借力一跳,便绕到了林秋离身后。

  这时林秋离进入了七人的天罡剑阵之中。

  原来先前是虚招,为的是引林秋离入阵,唤作“请君入瓮”。林秋离怎会不知两人意图,一来林秋离心高气傲,本无以为惧;二来这招“请君入瓮”配合精密,无懈可击,一时间找不到拆招方法,便身陷阵中。

  林秋离进入阵中后,七人各执长剑,挽一个剑花,而后便同时使出“长虹贯日”、“秋风落叶”、“一叶知秋”、“泰山压顶”、“五光十色”、“风雨飘摇”、“封字诀”七招,招招连环,环环相扣,片刻间就罩住了林秋离全身的法门。

  想那林秋离剑是何等之快,此时在剑阵中将那银色长剑舞出一道残影,也是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七柄剑配合地严丝合缝,端的是水银泻地,一气呵成,顷时间客栈中剑气横飞,剑声绕梁。

  几十回合后,林秋离险象环生,渐感力不从心,心道:“诛惮七小儿本不足为惧,但七人所布这天罡剑阵果然名不虚传,此阵绝非七人合力而击而已,剑阵中我只守不攻尚且吃力,今日姑且算了。”

  于是当下催动内力,陡然刺向王清辉。

  王清辉急忙回剑去守,林秋离向左一偏,转而攻向另一名剑客。

  此时这剑客身旁两名剑客两剑相交,三人竟在大阵之中形成小阵,互为攻守。

  林秋离心下叹道:“天罡剑阵博大精深,要不是这七个小儿内力不济,今日恐真不易脱身。”

  当下气沉丹田,内力激荡,一股气机向外扩散开来,将七人略略逼退。

  再次仗剑攻时,内力到处,催于剑中,那银色长剑竟似长鞭一般,如水似蛇,软硬有度,可攻人之不备,击敌之不守。

  王清辉等人大惊,急忙变招。

  可高手过招胜负只在一瞬之间,林秋离趁剑阵片刻的疏漏便以那灵蛇般的剑招连续刺伤两名剑客,并一脚踢倒王清辉,破阵而出。

  林秋离足一点地,便纵出几丈之远,边走边道:“诛惮七儿,名满江湖,以七敌一,阵破人输,哈哈哈哈。”

  声音不大,却尖锐无比,中气十足,客栈中几十口人,都听得是清清楚楚。

  原来这便是林秋离行走江湖数十载所倚仗的杀招,这银剑乃是玄铁所铸,以内力倾注于剑刃之上,剑刃便心随意动,有如灵蛇般灵活弯曲,奇快无比。

  这套“灵蛇剑法”往往能在林秋离身陷绝境之时助之脱身,甚至扭转战局。

  诛惮七雄并非没有准备,无奈“灵蛇剑法”奇快无比,变招仅在一瞬之间,岂能轻易防备?

  七雄本占优势,如今却阵破人伤,被人耻笑,七人心中都不由升起一股无名怒火。

  林秋离已走,诛惮七雄留在客栈,一时沉默无言。

  此时王清辉转过头来,望向萧沉阁。

  坐在VIP观战席的萧沉阁感到一阵尴尬。

  萧逐凤暗暗分析道:

  “虽不明就里,但诛惮剑阵看来总是厉害无比,诛惮派势大,又是名门正派。

  最为关键的是,这个王卫兵也是个穿越者!

  而且文化水平一般。

  这个大腿,轻而易举就能抱到。

  借助这王大侠,报仇想必也并非难事。

  大侠,我不想努力了。

  与其苦寻那老者师父,不若试试看能否借此机会拜入诛惮派门下,见到这个王卫兵。

  师父,对不住了,咱们以后还是别联系了,我怕王卫兵误会……”

  于是心道:“喂,萧沉阁,机会来了,赶紧拜师啊!”

  萧沉阁一愣。

  萧逐凤心道:“还愣着干什么!你不是对王卫兵的崇敬之情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吗?相信我,这是一条康庄大道,赶紧拜师!”

  萧沉阁闻言,知道机不可失,走上前去,向王清辉作了个揖,道:“诛惮派名满天下,行侠义之事,在下心向往之。不知是否有机会加入贵派,希望有朝一日,像闻名天下的诛惮七雄一样,行侠仗义,笑傲江湖。”

  萧沉阁这话本无它意,可诛惮七雄刚刚阵破人伤,再听此话时心中不免多有不快。

  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剑客鼻中‘哼’了一声,道:“哼,我诛惮派挑选弟子,皆要经过严厉考核,以免有些不学无术之辈混入师门,败坏门风,你……”

  萧逐凤心道:“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会不会说话?以后还是我来说……”

  王清辉心下却想:“此间除林秋离和这个小子,皆为诛惮弟子,今日以七敌一尚阵破人伤,如若传出,岂不让江湖豪杰耻笑?有损我诛惮派声威,对于几个月后的武林大会更是颇为不利,若收为弟子,正可免去此等担忧。”

  此时出言打断道:“哎,师兄此言差矣,我看这位小兄弟骨骼精奇,是个练武的材料,又与你我有缘相遇,我看不必拘泥于门规,今日就收为诛惮弟子了,师兄弟们,你们看怎么样?”

  这王清辉是诛惮掌门独子,深得其真传,为人又精明强干,是诛惮派公认的未来掌门,诛惮七雄本来就以王清辉为首,众人见王清辉发话,皆唯唯称是。

  王清辉又对萧沉阁说道:“小兄弟可随我们一同回天禅山,到时再行拜师之礼,便可加入本派。”

  萧沉阁连声称谢。

  萧沉阁跟随王清辉一行,向西又行了半月有余。

  萧瑟荒凉的黄尘古道渐渐不见了踪迹,放眼望去,尽是一片或层林尽染,或苍翠挺拔的秋日景象,聒噪之气俱无,天高云阔,身心俱感舒畅无比,想是到了天禅山地界。

  果不其然,一行人再行数里,便到了一级级石阶之处。

  沿着石阶走了半晌,到了一座山门门口,只见那座山门高约六七丈,两旁居然由四根几人合抱的参天古木支撑而起,上首顶端是一块巨大的石块,古木的枝桠与巨石缠绕,似有千年历史,端的是一个古朴庄重,大气磅礴。

  萧逐凤抬眼一看,险些笑出声来。

  原来石块上刻着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诛惮”。

  这本没什么问题,问题是“诛惮”两字后面还跟着一个括号,括号里赫然是两个英文单词。

  合起来便是:“诛惮(pigegg)”。

  好家伙,原来不是清晨早点摊上的“煮蛋”,而是深夜烧烤摊上的“猪蛋”……

  虽然不是一个部位,可萧逐凤还是忍不住脑补出一个在烧烤摊拿着一把大腰子的中年大叔王卫兵的形象……

  想不到这王大侠还是个性情中人。

  强忍着不笑出声来,萧逐凤在心中与萧沉阁商议道:“喂,待会儿看我眼色行事,先想办法见到王卫兵王大侠,然后嘛,嘿嘿,等着咱的就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萧沉阁在脑海中回应道:“我要如何看你眼色行事?而且,王大侠早在三百年前便辞世了,上哪里去找?”

  ???

  你不早说!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老者师父,听我解释!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逍遥小儒仙更新,第1章 改命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