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然后呢

　　六皇子眨了眨眼睛，缓缓皱起眉头。

　　“然后呢？”他眯了眼，朝长桌那边的天选之子投以并不怎么满意的目光，仿佛望着正在“啊吧啊吧”地流口水的七皇子，“往下说呀？故事没了？”

　　天选之子温和地笑了笑：“然后……在地球人的注视中，那位来自异世界的英雄飞向了天际——就像那几百集动画片的结局一样。”

　　再然后，“有关部门”的飞行器出现在街区上空；30秒后，以学校为圆心，半径一公里的范围内，下了一场说来就来的绵绵细雨。

　　雨很快就停了，年轻人们的记忆也很快和雨水一起蒸发，再没有谁记得什么几百条触手的章鱼，或者眼睛像咸蛋黄的巨大英雄。校园艺术节继续进行，各种活动按计划展开——这只是日历上普通的一天，平静，平凡，没有发生任何不应该发生的事。

　　六皇子又眯起了眼睛，看着维斯肯特的目光就像看着正在往他的课本上画小人的七公主。

　　“这不能说服我，”六皇子握着鱿鱼脚说，“我怀疑你觉得我很好糊弄。”

　　“我还没说完，”维斯肯特笑了笑补充道，“飞行器喷洒药水的时候，学校服务器也发出了一份面向全体师生的通知邮件，邮件附件中隐藏了一个病毒程序，指向性地删除了所有收到邮件的手机中，一切与事件相关的图片、视频、音频文件。”

　　“不可能没有遗漏，”二皇子说，“有些人也许根本没有淋到雨，或者对药物产生抗性；还有些人可能在目睹事件的当时，就已经把信息传送出去了。”毣洣阁

　　“确实存在这样的情况，”维斯肯特说，“但那个世界的人有一种惯性思维——‘凡是我没有亲眼看见的，都是假的’。”

　　没有在我身边发生的事——都是假的。

　　没有在我眼前出现的事——都是假的。

　　我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必定不可能发生，如果发生——肯定是假的。

　　更重要的是，从年轻人口中说出的，超乎我的认知之外的事——肯定是假的。

　　“漏网之鱼不可避免，但也不用太在意，”维斯肯特说，“他们的常识非常狭隘，即使有个别视频证据流出，也没有人会相信，高中操场上出现了巨大的异世界英雄；而在那个世界，没人相信的事，等于不存在。”

　　二皇子也眯起眼睛了。

　　“你不觉得你的说法自相矛盾吗，”他说，“如果凡是见过那个……那位英雄的人都会被消除记忆，为什么还会存在以他为主角的故事？而且在你之前的讲述中，他似乎还相当有知名度，儿童、少年、青年……全都知道他的名字，甚至称得上是国民英雄？作为真实存在，他不允许被人看见，作为故事主角，他却家喻户晓——你觉得这合理吗？”

　　天选之子又笑了：“殿下也许无法想象，但光就你说的这一点……在那个世界，不但合理，而且并不少见。”

　　长桌边的人们又开始窃窃私语；有人点头，有人摇头。

　　“而且那也是过去的事了，”维斯肯特说，“‘光之巨人’的动画片已经停播很多年，当时我身边的人提起他，大多是配以‘回忆’‘情怀’之类的词语。再过几年，知道他的孩子会越来越少，直到他完全被人遗忘。”

　　二皇子皱了眉头：“为什么？”

　　“很简单，观众对动画里的英雄和现实中的要求不同，”维斯肯特说，“他们想看的是更刺激的画面，更惊险的剧情，更丰满更立体的人物；而像他这样，一板一眼，连战斗过程都要循规蹈矩的战士，被时代抛弃也是理所当然。”

　　“但他是真实的。”二皇子说。

　　“你不要钻牛角尖啦，二哥，”七公主开口道，“真实的故事未必就是好故事。如果观众对故事的要求仅仅是‘真实’，那为什么不去看新闻报道？如果要看真实的故事，我在广场上坐着就能看一天。”

　　“是这个道理。”天选之子赞同地点点头。

　　“所以我的问题不是这个，”七公主话头一转，视线“唰”地望向维斯肯特，“既然他的存在不允许被知道，为什么还会出现以他为主角的故事？”

　　天选之子的眉头微妙地一皱，但他很快又露出了平静的笑容。

　　“所以我说了，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维斯肯特说，“在那个时候，他是作为‘象征’和‘标识’被推到台前的。”

　　七公主眨了眨眼，然而她来自言情小说的阅历似乎并不能帮助她理解这句话。

　　“你是说，他只是一个形象符号？”长桌那一端的大皇子突然开口道，“当时有一些人，希望通过他，在那个世界的原住民心目中树立起‘救世主’的形象？”

　　维斯肯特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有一些人需要让原住民们接受自己的存在，要让他们相信，自己并不会对这个世界造成威胁，甚至能守护他们的生活。但世界需要英雄，却不需要灾难，那么推广一个英雄形象的更平和的方式，就是把他写成故事。

　　而如果这个形象是真实的，他的力量也是真实的，就能进一步成为筹码，让接受交易的另一方信服。

　　这也是后来，维斯肯特在和温行云的交谈中逐渐意识到的。

　　那天的“文化艺术节”顺利结束了，所有人都很开心，所有人都忘记了上午那段短暂的插曲。维斯肯特试着找过温铭，但没有找到。他也试着找过那位兜帽朋友——找是找到了，不过对方对他手里的热奶茶表现出了抗拒，厌恶，以及恐惧的情绪。

　　他甚至用虫鸣似的嗓音发出了“滚”的音节。

　　这让维斯肯特十分伤心——他特地冒着生命危险，带着热奶茶来找他，只是为了表达谢意。

　　“你不要客气，”维斯肯特说，“这次真的很谢谢你，多亏你帮忙。”

　　兜帽的帽檐下再次发出了“滚”的声音。

　　维斯肯特要把奶茶递给到他手里，然而对方直接转身跑没了影，仿佛看见胡萝卜的地球人幼崽。

　　……算了，维斯肯特想，也许兜帽的种族害怕牛奶，或者糖分，或者淀粉，或者奶茶塑封膜上的某种成分。

　　然后活动结束，学校放学，维斯肯特也回到了老太太的房子里。老太太不在家，地球人幼崽在客厅里玩他的“光之巨人”。看到维斯肯特进来，他从打怪兽的繁忙事务中抽出身，放下手，抬起头。

　　“舅舅找你，”地球人幼崽说着，指了指楼梯，“他在楼上。”

　　维斯肯特用了1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舅舅”是指谁。

　　“既然是‘舅舅’……该不会这个幼崽也是‘光之幼崽’吧？”——他当时也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然后他又很快想起，温行云说过，他和老太太一家并没有血缘关系。

　　……所以到底是怎么个关系？天选之子陷入了短暂的困惑。

　　（难道他也是被老太太从路边捡来的？）

　　维斯肯特走上楼去，打开房门，看到温行云站在小阁楼的窗户前，正在认真研究玻璃上的胶印。

　　他叫了他一声，温行云回过头来，朝他一笑——老电影男主角般的笑容。

　　“你把门关上。”他说。

　　门关上了，男人之间的谈话开始了。

　　“重新介绍一下，”温行云说，“你现在眼中看见的我，是我的投射体——我的本体你已经见过了。”

　　“是……”维斯肯特点点头，“谢谢你救了我们。”

　　“别在意，”温行云说，“这本来也是我的工作，只是很久没做了。”

　　“你的工作……是守护和平？”维斯肯特小心翼翼地说。

　　温行云摇了摇头：“我的工作是扮演英雄。”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我在地球求学的日子更新，第 89 章 然后呢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