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凡事总有第一次

　　长桌边再次陷入短暂的安静。

　　“……我刚才就想说来着，”三公主犹犹豫豫地小声开口道，“你是不是……忘了把试卷收起来……？”

　　片刻的迟疑后，天选之子淡淡一笑。

　　“倒也不是这个原因。我事后想想，那位老师让我去办公室等他，本身就是一个圈套——他料定我会在他办公室里做些小动作，所以早就有所准备，”维斯肯特说，“比如，提前装好了摄像头。这种情况下，就算我再怎么小心防备——”

　　“所以你确实忘了把试卷收起来。”六皇子说。

　　维斯肯特吸了一口气，勉为其难地开口：“……是的，我忘了收起来。”

　　听到年段长这么说的时候，他才想起试卷这回事，然后猛地回头一看——那叠试卷就大咧咧地摊开在桌上，仿佛一张放凉的煎饼。

　　“不过他用这个要挟你，也不像是什么正义之士，”二皇子搓了搓下巴，“和他瞧不上的那个对立组织，没有什么两样。”

　　“他倒是确实没有自诩正义，”维斯肯特说，“‘秩序之剑’——秩序只代表规则，而规则未必就是正义的。”

　　“抓人把柄，巧取豪夺，这就是他们的秩序？”二皇子哼笑一声。

　　作为当事人，维斯肯特当然也很生气——但生气又有什么用？

　　这个国家有一句俗话，手臂的肌肉力量不能和大腿相提并论。

　　于是命运的先锋，不屈的勇士，家族的荣耀……在歹人胁迫之下勉为其难地点头，同意加入“元火”。

　　一边点头还一边再三确认——“只要我加入，就不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你尽管放心吧，我们可比他们‘天河’靠谱多了，”年段长一边喝着水一边说道，“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文字游戏，实事求是，不玩花招。你加入之后，如果想走，只要下周过完，随时能走啊——满打满算，也就耽误你六七天嘛！到时候你要回老家去了，大家给你办个欢送会，一朝是兄弟，终生讲情义——”

　　维斯肯特正要签字的笔尖停了一下。

　　“只要期中考考完，我就能走？”他问。

　　期中考在下周五，距离现在正好七天。

　　年段长咬着杯口的笑容稍微一顿。

　　“不是说是为了下周的期中考，才让我加入你们的吗，”维斯肯特说，“既然如此，那期中考一结束我就退出，没有问题吧？”

　　年段长放下杯子，“呵呵呵”地搓手笑。

　　“毕竟你们又不是‘天河’，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文字游戏，”维斯肯特说，“再说了，王老师你是我的老师，又是秩序的执行者，肯定说到做到——一朝是兄弟，终生讲情义，对吧？”

　　年段长眯了眼抿了嘴，然后大叹一口气，仿佛下定决心。

　　“可以，行，就这样，我答应你，”他说，“考完期中考，你就可以退出！”

　　“那在这里加一条，”维斯肯特点了点那页纸上空白的位置，“加了之后，我才签字。”

　　年段长看看他，又看看纸，“呵”地笑了一声，肉眼可见的不太服气。

　　但他还是加了那条补充。然后维斯肯特签了名字（因为名字太长，又附了一张纸），扫了虹膜，正式成为“元火”的一员。

　　签完字之后他还能领个新人礼包，内含制服、徽章、旅行包、钥匙挂件……还有学生会员专属的文具一套，但维斯肯特都一一婉拒了。

　　毕竟只加入一周的临时会员，就不白吃白拿了——并不是因为那些东西上面的定制logo太丑的关系。

　　于是维斯肯特交了表格，提着书包走出年段长的办公室，临走也没忘了说句规规矩矩的“老师再见”。

　　虽然他还不知道这两个组织到底要做什么，不过既然已经加入了，那迟早会知道；等知道详情了，再袖手旁观也不迟。

　　总不至于，真的只是让他考个期中考吧？

　　离开教学楼之后，维斯肯特马上跑去年段长办公室对下的空地——那里谁也不在，只是草坪上有一块被压倒过的痕迹。

　　他又去了车棚——没人，只有孤零零两三辆车留在那里；又跑去操场——没人，已经快到六点，连体训队都收队回家了。

　　教室——没人，连门都锁了；校园超市——没人，老板不算人。

　　……那位哥是去哪儿了，维斯肯特想。

　　刚才他分明听到她“嗷”了一声，多半是扭到了，但现在学校里到处找不到人……难道她其实并没有受太重的伤，已经自己回家了？

　　维斯肯特又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天色彻底暗下来了，遇见的校工开始赶他回家，维斯肯特也只能背着书包，走出校门。

　　——刚出了学校大门口，他就看到对面人行道上坐着一个人。

　　披着校服外套，扎了个单马尾，一边小口小口地抽着气揉着脚踝，一边不时看一眼手机；她坐在路灯橙黄色的光圈里，仿佛坐在舞台追光灯下。

　　维斯肯特就叫了她一声，朝追光灯里的女主角走过去了。

　　“哎呀，你可算来了，”一看到他，温铭马上放下手机，朝他招招手，“我还怀疑你这么久不出来，不会是被年段长扣留了吧——那就麻烦了，我还得去想办法救你。”

　　“……他为啥要扣留我？”

　　“比如……比如你一时冲动，指着他的鼻子‘哇啦哇啦’说什么就是你吧，我们都知道了，然后他恼羞成怒，把你抓起来了。”

　　……确实都知道了，但是是被动态的——都被他知道了。

　　“没什么事，”维斯肯特说，“就是我自习课乱跑那个事，他训了一会儿，看看时间不早了，就让我回来了。”

　　说着，他往温铭旁边一蹲，对方立刻扯下裤脚，遮住脚踝。

　　“你刚才果然摔了。”维斯肯特说。

　　“胡说，我怎么可能摔，”温铭说，“那是一个完美落地，谁见了都要给我打10分。”

　　“我刚才都听到你嚎了。”

　　“……你听错了。”

　　“那你现在能站起来走路？”

　　温铭张了张嘴，把脑袋扭向一边：“……当然能！要不是在等你生还，我已经回家去了。”

　　刚才虽然只匆匆瞥了一眼，但维斯肯特基本能判断那是软组织挫伤；不算大事，没有伤筋动骨，但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好的。

　　（虽然他确实有办法可以让她一两天就好，一眨眼就好，然而……）

　　于是维斯肯特从温铭旁边站起来，转头朝旁边一看——几十米外的公交站牌旁边，正好还剩着一辆共享单车。他就过去取了车，推着回来了。

　　“我载你回去吧。”维斯肯特说。

　　温铭意外地一扬眉：“你会骑车了？”

　　维斯肯特回以淡淡的笑容。

　　上次他被温铭载了一回，屈辱地坐在后座，让一个姑娘“吭哧吭哧”地在前面流汗……这这件事让天选之子心有不甘，耿耿于怀——实在不是一个男子汉应该做的。所以在那之后，维斯肯特立马下载软件，注册账号，还上网站找了许多自行车的教学视频，一个接一个地看，认真学习，画图笔记……除了尚未有时间实操练习之外，他已经从理论上完全掌握了自行车的驾驶方法。

　　“不了吧，”温铭说，“我怕你骑车……等会儿受伤的就是两个人了。”

　　维斯肯特哼笑一声，当着她的面撩腿，上车，握紧车把，踩动踏板，go——

　　16秒后，他一言不发地从车底下爬起，把自行车扶正，推回来了。

　　“凡事总有第一次……”维斯肯特说，“一回生二回熟。”

　　“奶奶还在家等着呢，”温铭说，“而且骑车是一回事，载人又是一回事，你就算现在学会了……我也不敢坐你的车啊。”

　　最后是温铭坐在后座上，维斯肯特推着车往家走的。虽然与他预想的有些差别，不过从形式上来说，比较接近她骑着马，他牵着缰绳——这么一想，就让随北风而来的勇士舒服多了。

　　……哼。

　　老太太的房子离学校不远，但如果用走的，也还是要花上十几二十分钟。维斯肯特就推着车把，贴着马路边沿往前走；时不时就有车子亮着前灯，目光炯炯地从两人身边经过。

　　天气已经很凉了，路上没多少散步的闲人，倒是遇上几个遛狗的，“汪汪呜呜”地过去了。

　　马路两边的小饭店都热热闹闹的，大排档也开始出摊，烧烤摊的小车旁边围满人……整条路上飘着肉香酒香，这片街区最热闹的时候要开始了。

　　……应该说点什么，维斯肯特想，这种静默的气氛……有些奇怪，让他不安。

　　“没想到第一个被我发现的外星人，竟然是年段长，”温铭突然开口道，“虽然有点困难……不过明天开始要仔细观察他。”

　　维斯肯特的脚步停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前走。

　　“你为什么那么执着这个，”维斯肯特看着前面的路说，“知道了又怎么样，观察了又怎么样——难道你还真要一个电话叫来……叫来NASA，把年段长抓走？”

　　“……上次是我开个玩笑而已，你还当真了，”温铭扁扁嘴，“我就是……想证明一下——”

　　“那现在已经证明了——确实有外星人，年段长就是——你也差不多可以停手了吧，”维斯肯特说，“别玩了，这个不好玩。万一遇上一个不安好心的，被你发现了，要杀你灭口，怎么办？”

　　温铭不说话，似乎轻轻地“哼”了一声。

　　“我看到你在阁楼上贴过的字了。”维斯肯特说。

　　“……是吗，我贴了什么？”温铭又哼着气说。

　　——是不是你想对你爸爸说的话？

　　维斯肯特下意识地想这么说来着，然而话要出口的前一秒，他又迟疑了。

　　他想起玻璃上那四个字：我在这里。

　　为什么要说这个？这难道是能让人心情愉快地聊下去的话题？

　　既然她的父亲已经不在了，又何必当着她的面再提起呢？

　　维斯肯特打了一下自己的脸，用悔恨之心。

　　“脚疼不疼了？”他说。

　　温铭顿时把头一仰，换了个语气：“不疼，没疼过！”

　　“那袜子里肿起来的是什么？”

　　“……蚊子咬的。”

　　说完之后，她停了一停，自己都笑了。

　　“你说得对，”温铭突然又换了语气，“就算知道了身边有外星人，知道通往其他世界的道路确实存在……又能干嘛呢？”

　　她在自行车上伸了个懒腰，宽大的校服外套被夜风吹起来，她看上去就像个飘飘欲飞的风筝。

　　“不玩了，下周都要考试了。”温铭说。

　　然后两人到了家。温铭轻飘飘一句“扭了”解释了脚伤，老太太也没多过问——大概是因为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她早已习惯，直接拿了药水药膏来替她处理。

　　维斯肯特回了自己的小阁楼。窗户上，那几条胶带印还留着，知道内容之后再看，维斯肯特感觉那四个字像是温铭的签名。

　　他拉开窗户，朝外面望去了。

　　这里是老城区，没有多少高楼，也没有过分鲜艳的霓虹灯，今天的天气也很好，天空是干净的蓝紫色，一抬头就可以看见星星。

　　不知为何，他想起故乡来了。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不知道能不能看见那里；如果能看见，又是什么样？也是一粒明明暗暗的星辰？

　　——突然有一粒光点从天幕上滑落，在夜空拖出一束明亮的光轨。

　　那是跳跃世界线的旅人留下的痕迹，光点是旅行器在世界线上穿过的孔；但这个世界习惯把它解释成坠落的星星。

　　倒是挺浪漫的，导师说不定会喜欢，维斯肯特想。

　　他又想起本地似乎有对着这样的星星许愿的习惯，于是他也入乡随俗地闭了眼，放缓呼吸，虔诚地希望——

　　他一时竟找不到想寄托给星星的愿望。

　　维斯肯特睁开眼来，那颗流星已经消失了。

　　算了，他想，本来也只是个正好经过的路人而已，哪能实现什么愿望。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我在地球求学的日子更新，第 51 章 凡事总有第一次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