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相差大约0.82秒，他甚至没来得及调整出一个符合“等了很久无所事事”的设定的表情。
“哟，你在了啊，”年段长一边进门一边招呼道，“我刚刚有点事，忙完就到这个点了——你什么时候来的？等了有一会儿了？”
“没有没有，我也是刚到。”维斯肯特连连摇头。
后窗外传来一声“咚”——大概是某位哥从2楼窗沿跳到1楼窗沿上了。
“什么动静？”年段长立刻张望了一下。
“……有吗？没听见啊。”维斯肯特继续摇头。
“咚”——又一声，比刚才稍微远了一些；紧接着又响起一声极轻极轻的“嗷……”。
大概是某位哥落地的时候不幸扭到了哪里……不会有什么事吧？维斯肯特在心里默默祈祷。
“外面是不是有人？”年段长皱了一下眉头，“那么晚了不回家，在这儿干嘛？”
他说着就要走到窗前去看。维斯肯特赶紧往他面前一拦：“老师你找我有什么事？”
年段长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直接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拿过水杯拧了盖子，动静极大地喝了口水。
喝完水之后，动静极大地叹了口气——“哎~~~”，就像任何一个为小王/八蛋们操碎心的普通中年男教师一样。毣洣阁
……好像他也没发现杯子上还残留着一点铅笔屑，维斯肯特稍微放下心来。
他倒是看到年段长刚刚摸过的水杯上，留下了几块小小的水迹。
“你叫……顾怿，是吧？”年段长抬了眼，从眼皮缝里朝他一看，“知道为什么让你留下来吗？”
——出现了，维斯肯特仿佛听到脑内小剧场的音效。
据他这段时间出入各位老师办公室的观察所知，在这个国家的教育界，有一句通用的训话开场白。
“知道为什么找你/让你留下来/让你在这儿站着吗？”
这个平平无奇的问句，很多时候却能起到敲山震虎的效果。但维斯肯特怀疑这句开场白存在的意义，一半是为了给训话对象造成心理震慑，方便后续拷问；另一半只是单纯因为训话老师也确实不记得了，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喊人来办公室。
总之，没想到自己也有听到这句话的一天，维斯肯特想。
于是他老老实实回答：“知道。我以后一定遵守自习课纪律，不擅自离开教室；一定遵守图书馆秩序，不大声喧哗。”
这番话没能让年段长动一下眉毛。他似乎对这个态度诚恳的回答并不满意。
于是维斯肯特抿抿嘴，补充道：“……也一定遵守校内制度，不和女同学拉拉扯扯。”
年段长点了点头。
“你知道就好，”他又喝了一口水，响亮地“咕嘟”一声，“我找你要说的，就是这个事。”
维斯肯特一愣——难道前两天老太太早上看报纸，上面那条“某校规定男女同学在校期间必须保持20公分以上的距离”的新闻，不是特地编出来逗人笑的？
难道眼前这个胡林人，还真的就这么——
“你别和那个霞石人她们一伙玩了，”年段长说，“那都是群骗子。”
维斯肯特又是一愣。
这句话简简单单，但他一时竟然没听明白。
不，其实已经明白了，只是不愿去细想——比如“你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李丹婷最近一直在拉拢你，是吧？”年段长又斜着眼看他说，“他们‘天河’就这样，要拉小伙子入会了，就派个漂亮姑娘；要拉小姑娘入会了，就派个帅气小伙——尽玩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切。”
眯着眼睛挑着嘴角，十分不屑的样子。
但维斯肯特暂时没空去解读这番话里的语气情绪。他此时的感觉就像收到一封舞会邀请函，盛装打扮之后到场一看——除自己之外的所有人，正穿着校服牛仔裤在操场上做广播操。
而他一身华服站在他们中间，就像一个鲜艳的路障。
“你都知道啦？”维斯肯特说，小心翼翼，轻声轻气。
年段长又斜了他一眼。
“你是强行修改因果线进来的吧，”他说，“做事一点都不仔细，漏洞一大堆，要不是我看着你的档案觉得不对，赶紧替你补上了这个那个的，你早就被遣返原籍了。”
“……还有遣返这回事？”
“怎么没有？”年段长说，“这里的人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管事的里总有那么几个知情的；我们平时和他们也有往来，也有书面协议——如果有人干得太过分，或者太傻了被发现了，按照规矩，先扣押再遣返。”
……原来是这样，维斯肯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李丹婷向他介绍“天河”的时候，他就在奇怪——这样形成规模的“外来人口”聚居地，如果至今没有引起相关部门的注意，未免也太……科幻了。
“顺便说一下，之前被你抓到的那个吐酸水的臭小子，已经被遣返了，”年段长说，“其实就算你没抓他，我们也是能把他查出来的。”
“那……如果是因为家乡被毁，才不得不来到这里的人呢？”维斯肯特说，“家都没有了，能遣返到哪儿去？”
“这种情况当然也有，”年段长搓了搓下巴，“如果查不到来处，那就转交给地球人的相关部门，他们会来把人带走。”
维斯肯特立刻又想起了那本书——《NASA揭秘：解剖外星人全记录》。
……应该不至于吧？
“反正，大部分人都是想好好过日子的，”年段长说，“不能因为一两个傻子，就把大家都拉下水……哦，我刚刚耽误这大半天，就是去图书馆，找个理由把那盆倒霉玩意扔了，明天还得去买个绿萝仙人掌什么的，赔给赵老师。”
“……麻烦你了。”条件反射的回应。
“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年段长说，“我们族人就这么个毛病——性子直，忍不住事，一定要当场解决了。”
年段长又喝了一大口水，然后一边拧上杯盖，一边斜眼过来。
“总而言之，我的意思是——你的情况我们非常了解，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把你登记在册了，所以你要干坏事的时候，先想想清楚，是想回家，还是想进拘留所。”年段长说。
维斯肯特完全明白了：搞了半天，自己只瞒过了同桌。
“上面是情况解说，接下来是我的一点个人建议，”年段长说，“别进‘天河’，他们都是骗人的。”
回到了一开始的话题。
“他们干坏事了？”维斯肯特问。
年段长又耸了耸鼻子，“哼”了一声：“他们压根不是什么社团组织，更不是回馈社会的福利机构。‘天河’的一把手，想要的是选票——他想混入这个世界政治圈。但是地球人的票不好拉，和他一起来的同伴又都是黑户，没法给他投票，所以他就先帮他们搞定户口。有一就有二，有了户口之后，又要帮他们解决住处，解决工作，解决这样那样的事……经过这么一番操作之后，第一代外来户都安定下来了，诞生的二代直接就是有着合法身份的地球公民——对他来说，就是在养票仓；养的过程中，有些外来户本身就会进入相关的体系机构，进一步为组织，为他，提供便利。”
“反正他的寿命比许多竞争对手都要长，大不了慢慢熬着，总能把对手熬死。”年段长说。
维斯肯特感觉明白李丹婷之所以急着拉自己入伙的原因了——多半是下周就有一场选举。
呵，居然还骗自己说是“期中考”，期中考用得着这么鬼鬼祟祟吗？
“还不止，他们拉人入会的时候倒是吹得天花乱坠，其实进去之后，什么待遇都是按照等级来的，”年段长继续说道，“什么一年两次旅游，从市区去郊区也算旅游——多半还是走着去的；什么毕业包工作包分配，包的是去在农村的自办厂当保安；还有什么，年轻人联谊？呵……反正我是不许未成年的学生去的；对接医院倒是有对接医院，但收费贵得要死，什么都算钱，就是看准你们没法去正规医院看病，所以狠狠宰一刀！”
说到兴头上，年段长伸手摸出一支烟来，刚要点上，视线一瞟，看到旁边的维斯肯特，又把烟和火机放回去了。
“我就是看不惯，忍不住，”年段长说，“没办法，天生就这么嫉恶如仇。就为这个，他们还骂我们是‘胡林人’……呵，我们的正式大名，明明是‘秩序之剑’！”
“我知道了，”维斯肯特点点头，“其实我本来也没打算加入……我是来这里游学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走，也没有加入的必要。”
年段长正要开口，听到这话，愣了愣：“要走？那你具体什么时候走啊？”
“还不知道，要看我家乡的情况。”维斯肯特说。
“那……”年段长搓了搓下巴，“下周应该还在吧？”
“在啊，”维斯肯特眨了眨眼，“怎么了？”
年段长“呵呵呵”地笑了。
然后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一个订书机。
……不对，好像不是订书机。
“那赶紧的，抓紧时间，”年段长说，“来，把这份入会申请填了，再扫个虹膜——加入我们‘元火’吧，我们都是实诚人。”
——不，这不是收到舞会邀请，到了一看却发现大家在做广播操，维斯肯特纠正了自己之前的看法。
这是收到舞会邀请，到了一看，发现是中老年人保健品传/销现场。
“快点，这儿签字就行了，”年段长敲了敲文件上的签名栏，“就当帮老师一个忙——”
“是不是得在下周前入会？”维斯肯特说。
“对对对，你知道啊，那就好办了——反正就几天的事，到时候你要走了，要回家去了，我们还能给你办个欢送会，送送你。”
“所以下周到底有什么事？”
年段长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又摸出烟来，也不抽，只是用手指捏着搓来搓去。
“没……没什么事啊，”年段长说，“下周不是期中考嘛……还能有比期中考更大的事？”
“期中考跟入会有什么关系，”维斯肯特说，“我不加入你们组织，就不能考试了？”
年段长又“呵呵呵”地笑了。
“倒也不是，”他说，“只是你不加入的话，刚才你和你同桌偷拆试卷的事，恐怕就要瞒不住了。”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我在地球求学的日子更新，第 50 章 留堂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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