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风间不让他露面,要他避避风头。
戚风间看着满院子、用红木箱子抬过来的礼物,脸色跟胡海兵要戚小虞去唱戏时一样凝重，
“我找人打听过，这位荀少司令，是东北虎荀少忧的第三个儿子，别看他年纪轻轻，却继承了他爹的威风和做派,为人冷面心狠，不是个好惹的家伙。不然也不能让这一个年轻小伙子接管这么大一个上海。”
戚风间边说边敲了敲手里的长烟qiang,厉声训斥道,
“他前天刚接管上海，就把胡海兵的势力连根拔起，昨天又下令，废了法币、发行纸币，有兵有权有手段，这种大人物，我们小老百姓惹不起也高攀不上。
就算人家赏你点东西,也要看有没有这个福气享。”
他说完这句话，把脸转向戚小虞,“以后见了他,能避着就避着,记住了吗？”
戚小虞站在台阶下,乖乖点头应下。
戚婉柔也站在台阶下，小声说，“爹爹你别吓着小鱼，我看那个荀司令也没那么吓人。要不是多亏了他，顾师兄和小鱼就栽在姓胡的老色鬼手上了。”
戚风间一杆子敲到戚婉柔头上，“你懂什么，这几天陪着小鱼在家里，哪都不许去。”
****
戚小虞关在戏班里这十天，荀浅在上海滩的名声鹊起。
在送了戚小虞回家之后，他第二天宣布正式入驻司令府，同天，将胡海兵手上的所有兵马人手全抄了，连带胡海兵，也被他一起打包去了东北前线战场。
然后，就是接管银行，直接把上海市的经济命脉抓到了自己手里。
荀浅本来就是经济系高材生，又当了那么多年的老板，手底下公司一大堆，100年后S市的经济都被他玩得得心应手，更别说是这个现代经济刚刚起步的时代了，他的水平简直绰绰有余。
他接管了银行之后，立刻盘点白银库存，以白银为本位，废掉法币和其他乱七八糟的货币，统一发行纸币。
又禁止哄抢，不许市场私抬物价，尤其是民生用品，还规定必须用银行发行的纸币去买这些东西，向内规范市场经济秩序，对外规范外贸经济。
有人反对，但架不住荀浅手上有qiang，闹不过。
据说银行行长不肯放权，捂着白银要发霉，被这位新的少司令拿qiang指着太阳穴，一五一十，把一手烂摊子和盘托出了。
这天，戚小虞又在后面院子里洗东西，他把自己的几样行头清洗好了，又把其他师兄压在箱底、逃难后来不及收拾的行头给翻出来，一一清洗干净，借着天气好，拿出来晒。
他正用水冲洗一件霞披上脏污的穗子时，就听隔壁的中年妇人又在聊天。
其中一个妇人用兴奋的声音说，“我今天去买米，你猜多少钱能买到一石？”
“多少？我上个月去买，就降了。我拿法币去买，十块左右能买到一石。”
“害，现在又降了，我拿十块法币，换了10块纸币，去买米，人家只收我5块。”
“真的假的？这么便宜。这个价格要赶上打仗前了。”
“真的。你等等，我把米拿出来给你看，还是今年的新米，成色好着。”
不一会儿，就听到隔壁传来细密的、米粒落下来的声音，戚小虞忍不住探头去看了一眼，就见两个妇人正围着半框新米在研究。
“米价终于跌下来了？”
“是啊，你家换了纸币吗？”
“还没呢，我老公不是出公差去了吗，我公公说要再看看局势，我又拿不定主意，谁知道这时局又要怎么变。”
“快去换吧，听银行的说这个纸币你以后不用了还能兑出白银来。昨天夜里，我老公还同我讲，这次新来的司令是个懂经济、会干事的人，我家准备过几天把存着的银元也拿去换了。”
后面几句，戚小虞听得很认真。
戚风间带着他们从北平逃出来时，手里都带的金银，但一路上因为战争物价暴涨，就算是金银、花起来一样快如流水，而且在上海交易也不方便。
如果新发行的纸币这么好用，确实不如换成纸币。
戚小虞又想到隔壁妇人夸荀浅的话，如果荀浅来了上海能控制住物价，对他们来说，生活就轻松多了。
这么看，那个少司令人虽然奇怪了些，却是个为国为民的好人。
……
但就算是好人他也应该避着一些，师父说的没错，他们身份差距，犹如云泥之别。
那些戏园子里喜欢他的人多如鸿毛，都不过对他一时起了兴致，他不能真的和这些人搅和在一起。
记得从前在北平唱戏时，春嬉园戏班里有个叫月月红的女孩子，水蛇腰、丹凤眼，每场唱完，绫罗绸缎无数，后来与一位官老爷谈恋爱，情到浓时答应嫁给人家当五姨太，聘礼装满五辆马车，风光无限。
可听说后来日日被家室出生好的大房太太欺负，日子过不下去，一年后回来还想唱戏，但是嗓子弄坏了，戏也唱不了……
冰凉的井水从盆里溅出来，溅在戚小虞脚上，他收起乱七八糟的思绪，端着东西去屋檐下一样样挂起来。
挂好衣服以后，他把手上和身上的水都擦干净了，再去厨房里找戚婉柔。
戚婉柔在厨房里做晚餐。
晚餐是白米粥，馒头，和一小篮子上海青。
他们近来买过最贵的食材，就是那条鲫鱼，还有一些鸡蛋，上次为了庆祝戚小虞平安回来，戚婉柔都做给他吃掉了。
不过戚小虞不挑剔，他师姐厨艺好，清粥小菜也香甜可口，尤其是馒头、蓬松柔软又有嚼劲，都是她自己揉面蒸出来的。
戚小虞走进厨房，站在戚婉柔旁边，把放在她右手边的面粉袋拿过来，“我来揉面团。”
戚婉柔抬眼看到他进来，把面粉袋抢过来，打发他走，“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呢，去前面坐着休息。”
见戚小虞不动，又催他，“回头你把面团给我揉坏了，我还要重来，快去前面呆着去。”
戚小虞说不过戚婉柔，只能绕去前厅，一边练功，一边吊嗓子。
他刚唱了没几句，就听到外面敲门声。
他以为是哪个师兄忘了东西回家拿，连忙放下正在劈一字马的腿，去开门。
结果外面站着一个模样清俊、白白净净的学生。
那学生穿黑色的教会学校学生服，最上面两颗扣子松开没扣，头上戴一顶黑色的帽子，一见戚小虞开门就摆出一副笑脸问，“小鱼，你师姐在吗？”
戚小虞拦在门前，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我师姐不在家，出去了。”
这个学生姓周，叫周斯年，家里开工厂，是个富家公子哥，从他们在北平唱戏时就开始追求师姐。
但戚小虞很不喜欢他，觉得这种只会甜言蜜语哄人的阔少爷靠不住，而且前些日子他们逃难，这位周少爷被他妈拉着就跑了，根本不管他师姐死活，现在到了上海，一切太平下来，才想着来找人。
哼，做梦！
周斯年探头往里看，“你师姐不在戏园子，也不在这里，那去哪了？”毣洣阁
戚小虞随口胡诌，“出去买东西了。”
他师姐心软，他怕周斯年进去之后，又三言两语把戚婉柔给哄回去了。
周斯年笑道，“买东西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罢，我进去等她。”
戚小虞严防死守，“我师父待会儿就要回来了，见到周先生在这里，恐怕不太好。”
两人正僵持间，忽然听人用沉沉的沙沙的嗓音叫道，“小鱼。”
戚小虞分出眼神一瞥，心想今天的黄历他应该好好看看，怎么什么人都凑齐了。
荀浅穿一身白色的长袍，配一圈白色的毛绒领子，右手提着一个食盒，左手拿着两串糖葫芦，他长得好看，又这样打扮，格外华贵。
周斯年出于雄性见到比自己优越的人时会激发起敌意的本能，立马就警觉起来，“这位先生也是来找戚小姐的吗？”
荀浅淡淡一笑，目光不落在周斯年身上，“我是约了小鱼。”
周斯年狐疑的“哦”了一声。
荀浅含着笑，看着戚小虞说，“小鱼你不是说有很要紧的事要与我谈吗？”
戚小虞懂荀浅的意思。
但一个周斯年、一个荀浅，他都不想放进来。
他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在两个人之间抉择了一下，终于决定还是师姐的事更重要，于是顺水推舟，“周先生不好意思，我有事，要招待客人，您请回。”
周斯年还不想走，“那婉柔回来了……你帮我转达一声？”
戚小虞早不耐烦他了，随便应道，“好，周先生再见。”
周斯年这才犹犹豫豫走了。
看着周斯年走远，戚小虞总算松了一口气。
荀浅就垂下眼睛，静静看着戚小虞笑。
他想起刚才戚小虞拦着周斯年不让人进去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又可爱，珍贵又幸运，他遇见戚小虞时，是二十三岁，没想到现在阴差阳错，却让他补上戚小虞十八岁的时光。
此时的戚小虞，再机灵懂事，脸上也有着少年的天真稚气，像一只雏燕，努力长出一身钢铁般的羽毛、让自己能够逆着风雨飞翔，但当他卸去武装时，仍旧是纯真里带着孩子气。
戚小虞送走周斯年，一回头，才发现荀浅近在眼前，他连忙后退一步，努力笑道，
“少司令好。”
“我来看看你。你手好了吗？”荀浅柔声问，又说，“要吃晚饭了，我带了些吃的过来。”
戚小虞到底才十八岁，不如二十三岁时沉稳，虽然心里决定要远离荀浅，但见荀浅堂堂一个少司令陪他睁眼说瞎话，又见别人口中厉害得不得了的人物在他面前这样哄着他，忍不住问，“你干嘛帮我演戏骗人？”
荀浅笑，“你不是不喜欢他、想赶他走吗？”
戚小虞不说话，心想这个奇怪的少司令跟他肚里的虫子似的。
荀浅又把手里那两串糖葫芦递过去，“你看，里面裹的是草莓，不是山楂，你不喜欢？”
戚小虞当然喜欢，他犹豫了一下，接着问，
“少司令怎么对我的事知道的那么清楚？我们从前……难道见过？”
戚小虞之前就觉得荀浅这个人奇怪，知道他的喜好，知道他衣服的尺寸，连他怕黑都知道，现在给他带的糖葫芦他也喜欢。
荀浅含着笑，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因为，我在梦里，常见你。”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穿成给豪门冲喜的炮灰（娱乐圈）更新，第 111 章 惊梦（五）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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