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得往后退了一大步,脚跟被绊了一下,还好后面是门框，才没摔倒。
他本身就长得好看，眼睛大、嘴巴和鼻子小巧，组合在一张巴掌大的脸上，可爱又俊秀，等他登台表演换上戏服,又平添了一份俏丽，多增一种妩媚,更是令人倾叹,因此从来不乏喜欢和追求他的人。
但那些人的目的都明晃晃，看着他的目光都带着毫不掩饰的**，从没有人像荀浅这样会说**的话。
戚小虞几乎当下就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朵根，他背抵着门框边，侧过头去，不敢看荀浅，他想说“我才没有去过你梦里”,但是又觉得这句话太暧昧太不正经了，干脆抿着嘴唇什么也不说,耳膜里都是心脏砰砰砰跳的声音。
荀浅笑看他,自己不逼上去,只将两串糖葫芦递过去一点,“拿着。”
他的声音很好听，低低的，像诱哄般，“待会儿外面的糖浆要化了。”
戚小虞侧着头拿眼神瞟他一眼，晕乎乎接过去。
荀浅又问，“我可以进去坐一坐吗？”
戚小虞立刻摇头，他想组织一些正常的语言，或者表现得像平常一样就好，但他被荀浅弄晕了，平常应付客人、官绅的那套全部想不起来，尤其是荀浅的眼神，像一汪水一样笼着他，让他呼吸都加倍困难。
荀浅看着眼前人，还有一点婴儿肥的脸颊一半在太阳里，一半隐在门框的阴影里，有一点胆怯一点迷茫、还有一些故作镇定和少年老成，他心里一下都是柔情蜜意，他认识二十三的戚小虞时，还从未见他有过这样窘迫的时刻，万万没想到十八岁的少年是这样纯情的模样。m.bïmïġë.nët
也是，十八岁的戚小虞，远没有经历后面那么多跌宕困苦的岁月。
他故意说，“你刚还和别人说要招待客人。”
戚小虞垂下眼睛，不说话，他不知道说什么，主要是觉得自己不是这个少司令的对手，平常戏班里的人都说他机灵，但他在荀浅面前明显是输了一截，都怪荀浅不要脸。
荀浅又看了戚小虞一会儿，才把食盒放下，“那好，我不进去，但食盒你要收下。里面是糯米丸子和桂花红枣糕，都是你喜欢吃的。还有一盅银耳雪梨汤，你天天唱戏，要多喝一些。”
戚小虞还是不说话。
见戚小虞打定主意不开口，荀浅又说，“刚才那个学生来过的事，别告诉戚小姐。他不是戚小姐的良伴。”
荀浅记得，戚小虞的故事里，戚婉柔将一颗真心托付给了这位富家少爷，还同人家私定终身。
结果这位性格软弱的少爷根本敌不过家里的威逼利诱，最终还是被家人带走抛弃了戚婉柔，害得戚婉柔伤心欲绝，难产死去。
说到戚婉柔的事，戚小虞终于从恍惚中恢复过来一些。
对于周斯年来过的事情，他本来有点犹豫要不要告诉给师姐，一方面他想让师姐彻底和周斯年断了关系才好，另一方面又觉得还是应该和师姐说一声。
现在他听荀浅这么说，心想以他一个司令官的眼光都觉得此人不好，心里一下子就有了决定，“好，不说。”
荀浅露出浅浅的、温柔的微笑，“那我今天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戚小虞刚想说没有下次，下次别来了、食盒也一起拿走，荀浅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只黑色的钢笔，“你把手伸过来。”
戚小虞看着他不动。
荀浅无奈的笑笑，长手一伸，自己把戚小虞空着的右手捉过来，先撩起他的衣袖看了看，自言自语了一句，“好多了。”
接着把袖子放下来，摊开他的掌心，握住他的手掌，在他的掌心轻轻写了几个数字，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戏班有事，就打电话找我……或者你自己过来也行，我那里的人都知道你。”
黑色的墨迹顺着掌心的纹路蔓延开来，戚小虞看着荀浅佝起的身体，想问你那里的人都知道我什么，又觉得手心一阵麻麻痒痒。
荀浅把7个数字写完，才抬起头，直起腰，吧嗒一声把钢笔盖起来，又嘱咐一遍，“一定要记得，下次还遇到胡海兵那种事，就找我，戏班里任何事，都找我，我不嫌麻烦。”
戚小虞想起胡海兵那次凶险万分的情况，非常知好歹地点头，“谢谢少司令。”
荀浅听到这句话，才满意的笑了笑，转身往弄堂口去了。
戚小虞看着他的修长又挺拔的背影，出了一会儿神，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荀浅给绕进去了，拒绝的话也忘了说，食盒也忘了还回去。
他在外面耽搁的时间久了，里面戚婉柔连晚饭都已做好，出来找人，看到他站在门口便问，“小鱼，有客人吗？”
戚小虞只得拿着糖葫芦、拎着食盒进去，如实招待，“那位荀司令来了，还送了吃的过来。”
戚婉柔正围着一张只能坐四个人的小方桌摆两个人的碗筷，闻言走过来，从戚小虞手里将糖浆化下来的糖葫芦接过去，在杯子里插好，又拿了一块抹布给他擦手，疑惑道，“他专程过来，就为了给你送这两样东西？”
戚小虞听戚婉柔这样问，也有些疑惑，但荀浅过来，好像真的就是这么单纯的目的，“是。”
戚婉柔抿了抿嘴，把目光移到食盒上去。
那是一个乌漆描金食盒，外面描着金色的凤凰图案，上下一共三层，手柄用棉布包着。
戚婉柔想了想，打开食盒盖子，立刻一阵热气冒了出来，“这个少司令真有心，还是热的呢。”
她一边说话，一边把上下几层端开，“都是好东西，做得也精细……竟然还有雪梨汤，这个季节雪梨可不好买。”
戚婉柔越这样说，戚小虞就越不好意思，好像他和荀浅有私情一样，“他送完就走了。我不想要的。”
“嗯。我知道。”
戚婉柔把吃的一样样摆出来，看着还冒热气的食物，发愁了一会儿、提议道，“他既然送都送到门口了……要不我们吃掉吧？”
“啊？”
戚婉柔笑，“不吃太浪费了，而且都是你喜欢吃的……不过不能让你师父知道。”
戚小虞看着雪白的糯米丸子点了点头，“好，过两天我去把食盒还给他，还有上次的衣服，我会和他说清楚，让他下次别来了。”
“嗯，好，那我们快点吃，吃完收拾一下，把食盒藏起来。”
****
当天晚间，约□□点钟，戚小虞两人在家里吃完饭，把一切都收拾妥当，戏班其余诸人方才回来。
戚小虞把食盒放进自己的箱子里，正要下楼，就从窗户口看到戏班的人出现在了弄堂口，他马上一溜儿跑去开门。
另一边，戚婉柔从厨房里端了一笼子热气腾腾的馒头出来，准备给大家当夜宵。
要是在往常，众人看到戚婉柔做了刚出锅的馒头，一定会放下手里的家伙蜂拥上来抢馒头吃。
但今天，每个人都垂着头，无精打采地、拖着脚步往里走。
见到热情满满的戚小虞和戚婉柔，也只是打了个招呼，就回自己房间、或者洗澡去了。
戚婉柔端着馒头一脸懵逼，戚小虞也是，尤其是看到人群末尾、叼着长烟qiang不说话时的戚风间时。
明明下午出门，大家都精神满满的，怎么到晚上就这样了……
戚婉柔识趣地把馒头默默端回了厨房。
戚小虞则连忙跟上去拉住席云问，“师父怎么了？是戏班出什么事了吗？”
两人站在楼梯口上，席云叹一口气，“是欢喜园的老板要提高抽成。”
现在他们红月班和欢喜园的抽成是四比六，这放在北平已经非常不合理了，在北平时，戏园子要靠戏班活、靠名角招揽生意，一般四六分都是反过来，有时三七都有可能。
但他们初到上海，没站稳脚跟，就算不合理，也只能忍了，没想到现在，竟然还要提高分成！
戚小虞，“提高到多少？”
“二八。”
戚小虞眼睛都瞪圆了，“他们要抽八成？那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欢喜园抽掉六成，他们到手的钱已经少很多，每天唱戏所得，除了房租和日常开支，连添置新行头都不够，抽八成的话他们就要全部喝西北风了。
席云骂道，“可不是，你听过这种事吗？真tm太不要脸了。”
顾自珍从旁边路过，听到他俩的对话，嘲讽地哼了一声，“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现在就上海太平一点，新来的这个司令也不错，唱昆曲的、秦腔的、黄梅戏的、全都挤到上海来了，僧多粥少，他们能不坐地起价，用我们的血供他们吃喝玩乐？”
戚小虞和席云听了，齐齐皱眉。
席云也骂，“那个欢喜园的老板真不是东西，平常对我们态度差就算了，还这么喝人血，说起来上次那个胡海兵，不也是他招来的吗？”
几个人骂着发泄了一阵。
戚小虞想了想，道，“这几天我也不唱戏，我去找找其他戏院吧，看看价格怎么样。”
顾自珍拦住他，“你别去，你这么年轻，外面又水深，别人看了只会欺负你。”
又补一句，“师父会去找的。”
顾自珍是戏班的大师兄，他这么说，戚小虞便不再多言。
不过他心里总记挂着这件事，晚上想得翻了几遍身还是睡不着。
他和顾自珍住一个房间，他听到隔壁床上也是来来回回翻身的声音，估计都睡不着。
但是谁也没说话，彼此心里都知道，说了也没用，这世道，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同时也都在心里做最坏的打算，大不了节衣缩食，熬过去、熬到戏园子求他们那一天就是了，虽然他们在北平红过、住过公馆，但也住过茅屋，睡过地板，吃得下苦。
之后一连几天，戚风间回来得越来越晚，但脸色并没有比前一天好，反而越来越严峻。
大家不敢说话，也不敢问，知道是情况不好，既然欢喜园敢坐地涨价，其他地方估计也一样。
于是每天晚上戏班里都静悄悄的。
戚婉柔也不敢准备夜宵了，怕浪费钱。
一时，连去荀浅那里还食盒和衣服的事，戚小虞都忘在了脑后，满心都是有没有办法帮戏班分忧。
****
又一天中午，戚小虞出去买报纸回来，就看到爱棠路的弄堂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庞蒂克汽车。
戚小虞认得，那是章晗开过的车。
果然，他刚看到车子，车门就打开，穿着便装的章晗就从上面跳了下来，远远地朝他招手，“戚先生，您可回来了。”
戚小虞把报纸收好，走过去，问好，“章将军好。”
章晗笑道，“您别这么叫我，您叫我章副官就行。”
“好，章副官找我有事吗？”
章晗点头，“我们少司令有事，想请您过去一趟。”
“什么事？”
“司令说和你们戏班有关。”
戚小虞立刻就想到最近他们在找新戏园的事。
他这几天想了很多办法，也想过去找荀浅问问有没有合适的地方。
但他想来想去，胡海兵那种事，找荀浅帮忙也就罢了，如果这种事也去麻烦人家司令，就有点太不知分寸了。
毕竟戏班今天遇到涨价、明天遇到票卖不出去、后天遇到人聚众闹事之类的情况，太多了。
但近几天，除了这件事，戏班也没别的事情发生。
戚小虞问，“少司令具体有说是什么事吗？”
章晗，“他说您去了就知道了。”
戚小虞略略沉吟。
章晗劝他，“你今天不去，下次少司令又要自己来找你了。”
戚小虞想，那就去听听荀浅说什么，不是什么正经事的话，就刚好和他说下次别再来随便找他了，于是上了章晗的车，“麻烦章副官带路了。”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穿成给豪门冲喜的炮灰（娱乐圈）更新，第 112 章 惊梦（六）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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