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盛去市图书馆把上星期借的书还了,又待在阅览室里写了会儿题,等到晚上六点,坐公交车回家。
本以为裴青楠和伏停风都不在,伏盛输密码开门,等进了客厅,意外听见厨房里有炒菜的声音。
“回来了?”伏教授身上系着和他那张脸有些维和的粉色围裙,从厨房探出身,“饭再等一会儿才好,你先去楼上写作业吧。”
伏盛点头,问:“我妈呢?”
伏停风道:“你妈还在越南录节目取材,估计得过两天回来。”
伏盛哦了声:“我帮您吧。”
“行,”伏停风也不客气,“正好番茄还没切。”
伏盛把书包取了放沙发上,挽着校服袖子进厨房,洗干净手。
流理台上摆着几个盘子,锅里烧着水。伏停风正往调料盒里倒耗油,旁边的小碟里码着排牛腩。
“帮我切四个番茄,”伏停风下巴往案板那挑了下,“滚刀切。”
伏盛应声,手指按住个圆滚滚的番茄,垂着睫毛,动作熟练利落。
等到番茄都切完,水刚好开了,伏盛把锅边的一把挂面下进去,雪白的面条在开水里沉底,翻浮。
水汽迷蒙。
伏盛用筷子不让面粘在一起,想起什么,喊:“爸。”
伏停风把切好的番茄倒进锅里,次啦翻炒,随口答:“怎么了?”
筷尖拨了拨挂面,伏盛问:“你和我妈结婚多久了?”
“忽然问这个做什么?”伏停风隔着水汽瞧儿子一眼,端起小碟把里面煮熟的牛腩都加进去。
“随便聊聊,”伏盛拎起锅盖将面盖住,甩了甩手上的水,道,“我妈说你俩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了——您先追的她。”
“……”伏停风闻言,撒盐的动作一顿,“你妈这么和你说的?”
“嗯。”
伏停风有点好笑,叹气道:“那好吧,我先追的她。”
锅盖被水汽顶开。
伏盛将盖子掀起,用漏勺把面捞起来,道:“那个时候的高中没有禁止早恋吗?应该会影响高考吧。”
伏停风正好也将番茄牛腩盛出,承认:“禁止啊,”又说,“换成别人可能会影响,但你妈妈不会。”
伏盛:“……”
莫名被塞了满嘴狗粮,少年无语地摸摸鼻尖,不再问了。
父子之间毕竟没有太多细腻话可聊,这一茬很快揭过。
事实证明。
男人神经也不如女人敏感。
如果今天和伏盛在厨房里聊天的是裴青楠,估计早从从不八卦的自家儿子字里行间闻到猫腻味儿了。
但伏停风回答完伏盛这几个问题后,眼里只剩下番茄牛腩面,完全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两人厨艺可以,面味道不错。
伏停风有个短会要开,伏盛主动去把碗刷了,上二楼卧室写作业。
等到刷完两套理综卷子,伏盛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半了。
他不打算熬夜,平时上课都没睡过八小时,今天想早点洗漱。
等收起卷子,像以前那样从书桌抽屉里拿出日记本时,伏盛翻到最新那页,忽然想到了张河。
不知道这货表白进程怎么样了。
中午在班里,伏盛问张河,心动到底是什么感觉。
张河像看古董一样看着他,眼神诧异,半晌才开口:“盛哥,别告诉我你长这么大都没对谁心动过。”
伏盛觉得他废话多:“不然我问你干嘛,闲得慌?”
“心动啊,我想想,这感觉还怪微妙的。”张河仰着脖子,眼睛看向天花板,努力组织措辞给他描述。
“其实我也不太懂啊,我觉得可能是想对她好吧。看她笑会觉得自己多巴胺旺盛,看她哭会觉得自己内分泌激素紊乱,和她分开会觉得自己三叉神经都在想念。”张河难得文艺一回,“如果她和其他男的说话,那心呦,啧,跟泡在醋酸菌里似的……”
伏盛回想到这儿,沉默了会儿,放下日记,抽一张刚才验算时用过的草稿纸,翻到背面,写下张河的话。
中间用箭头并到一起,像电路。
[她笑,多巴胺旺盛]。
伏盛思考两秒,低头,用笔缓慢又郑重地在这句话后面打个对勾。
[她哭,内分泌激素紊乱]。
——对勾。
[分开,三叉神经都在想念]。
——对勾。
还剩下最后一条。
[她和其他男生说话,心像泡在醋酸菌里]。
伏盛捏着笔的手指顿住了。
这一句当然也是对的。
就算其他的都可以装作错觉,但赵云桑和别的男生在一起时,他心里的堵塞和酸劲确实无法忽略。
伏盛盯着草稿纸,心情复杂。
说实话,他并不喜欢这种情绪被人控制,被人牵着走的感觉,对做什么都运筹帷幄的他很不适应。
他有自己的计划表,每天要做的事情都会按照计划表上执行。
小到卷子先写哪一科,大到高三结束会上什么学校,选什么专业。
再远一点儿。
想攀登哪个领域的顶尖,读研想去哪个国家,毕业单干还是进公司。
如此等等,都是他在上高中前就在心里规划好的,谁都不能更改。
他习惯性跟着安排的路走,像星球运行在自己的轨道上,一毫一厘一分一秒都精准,不允许出现偏差。
说他强迫症也好,完美主义者也罢,反正这是他十七年来的原则。
一切都顺风顺水,直到有颗叫做赵云桑的行星突然插入进来。
扰乱电波信号,打断行驶轨迹。
让他猝不及防。
他从最开始的排斥,到慢慢可以和平相处,再到现在的纵容接纳。
过程顺其自然,仿佛理应如此。
谁让宇宙里那么多颗星星,世界上那么多个人,他偏偏遇见她。
伏盛也认了。
甚至偶尔在独自写题的夜里,在安静的米黄色台灯下,他也想过推翻曾经规划的所有行程路线表。
因为要将某人加进来。
选这个大学她可以考吗?如果不可以,相同城市应该行的吧。
她会出国读研吗?如果不会,自己在国内考研应该行的吧。
她想在哪个领域工作呢?这个没关系,哪里她都能够发光的吧。
“……完了。”
少年泄气似的趴在桌面上,用笔在最后一条后面画上对勾,认输。
闹钟嘀嗒轻响,指向十一点。
台灯亮着,日记本摊开,米白色纸张上,行楷字行云流水。
[逐条对比论证,我心动了。
可如果等到赵云桑满十八岁,那我应该,也不算早恋吧。]
//
裴青楠是第三天早上回来的。
她因为工作,去了东南亚某些小镇取景取材,那些地方经常发生抢劫和枪击事件,挺乱的。
虽然和公司签了安全协议书,伏停风依旧不放心,在她去之前,带她到南市一个据说非常灵验的庙里求了平安符,认认真真拜过神佛。
现在平安归来,裴青楠想在国庆节期间,再去寺庙一趟,将愿还了。
伏盛不信这些,他是非常理工男思维的唯物主义者,从小就敢在看完恐怖电影后,一个人半夜去厕所。
裴青楠想让他陪自己一起去,伏盛不太感兴趣地拒绝。
“我爸不是在家吗?”少年难得没早起,将脑袋埋进枕头底下,声音带点没睡醒的困倦,“找他陪你。”
“你爸是在家,但你爸也和我说了,你昨儿一直窝在卧室写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裴青楠站在伏盛床边,伸手去掀他枕头,“你是黄花大闺女啊?眼睛还想不想要了?”
伏盛和他妈抢了两个回合,架不住裴青楠女士身手敏捷,落败坐起。
“给你二十分钟,赶紧。”裴青楠带着胜利者的笑容,揉了把少年睡到翘起的短发,得意洋洋走出卧室。
二十分钟后。
一辆白色轿车驶出朝渝湖小区。
清月寺建在南市小和山,驱车过去要半个小时。正值假期,车流稍显密集,道路拥堵,用了近一小时。
车子停在山下。
裴青楠带着伏盛走上青石台阶,不时瞧见有人结伴下山。
南市本就是旅游城市,山清水秀又风和日暖,多生小叶榕,郁郁葱葱的各种绿色从山脚蔓延到山头。
到山上,其他树少了,慢慢变成松树柏树。清月寺灰瓦红墙,掩在苍翠古老的林木间,颇有几分清幽意境。
寺庙里来祈福或还愿的人不少,寺门前来来往往。
还有些小摊支在寺外树下,摊上摆放着长生锁祈愿条之类,摊子边围着一圈在挑选木牌的年轻人。
伏盛没有跟着裴青楠进去,自己待在寺外一棵树下等她。
旁边也是个支摊的老头,大咧咧地坐在摊前,等两个小姑娘挑完平安锁走人,他抬起头看伏盛一眼。
“小伙子,”老头操着口地道的南市方言,问,“买锁祈愿不啦?”bïmïġë.nët
伏盛正看着不远处一棵树干粗壮,枝叶厚重如盖的长生树,上面挂着数不清的红色许愿条和平安锁,错落不一地垂下,几乎要压弯了树枝。
他闻言,视线移到老头身上,又在摊子上看了圈:“灵吗?”
“灵的吧。”老头没有说那些客套话,很实诚,“不然为啥那么多人老远跑来这儿祈愿咧。”
不等伏盛开口,老头又道:“这种事情,不都是信则灵。”他笑,脸上一道道褶皱,像那棵长生树枯老的树干,“未知苦处,不信神佛嘛。”
未知苦处。
不信神佛。
伏盛把这句话在心里念了遍,手机收进兜里,道:“那我买一块祈愿木牌吧,多少钱?”
老头说了,让他自己挑。
伏盛弯腰在摊上挑了块合眼缘的木牌,拿过石搁上的笔,蹲下来,将木牌放在左手心,略微思忖两秒。
提笔写字。
黑色笔水在温润的木牌纹理间漫开又风干,字迹端正,笔锋俊秀。
[愿:赵云桑心想事成,平安顺遂]
“小伙子字真俊呐,”老头扫了两眼,夸赞,“练过吧?”
伏盛嗯了声,动作小心地将红绳穿入木牌孔里,打个好看的结。
他站起身,走到那棵长生树前,仰头瞧了会儿,找一处较高而少有人挂的枝丫,伸直胳膊把木牌系上去。
裴青楠从寺庙里出来时,远远就瞅见自家儿子正对着棵树走神。
“干嘛呢?”
裴青楠走到伏盛旁边,跟他一块抬头看,“你往树上挂东西了?”
伏盛点头:“挂了牌子。”
裴青楠惊讶地看他一眼,但也没问写了什么。
两人下山。
裴青楠把车开出来,等伏盛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她才扭头,有点戏谑地笑:“你不是不喜欢这些?”
今儿喊他来都可不乐意的。
“嗯?”伏盛不明所以,对上他妈意味深长的目光,反应过来,搬出小摊老头的原话,面不改色道,“别人都说信则灵。”
裴青楠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想不出有什么事可以让儿子去许愿,逗他:“那如果不灵怎么办。”
少年没太在意地低头,系好安全带的搭扣,道:“不灵也没事。”
//
不灵也没事。
反正生日还没过,新年也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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