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能看到大篆下英文单词的资深者们,却不禁将那石碑看了又看。
月光下,石碑冰冷。
上面刻的第二行字,确实是一组英文单词:
east–no.110farm
“东——110号养殖场”
一行与东方封建王朝背景格格不入的英文词组。
资深者们都愣住了,彼此眼神交流,四维眼镜的频道炸了锅。
【养殖场?这不是一个村庄吗?养殖人类?】
【这里怎么会出现英文?】
而且,既然有110号,那前面是不是还有一百零九个另外的养殖场?
他们忽地想起方才小莲说,说丰朝把绝大部分的平民都划拨在一个个模样差不多的庄子里。
有经历文本世界少的年轻资深者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但小莲没有觉察他们的眉眼交流,仍自顾自喃喃自语:“来了......出来了......”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向前看去,见到月色下,原本安静异常的村庄,悄无声息地出了一列村中的青壮,他们面容肃穆,抬着一面大鼓。
那面大鼓被青壮吭哧吭哧搬到了村口,深秋一般的夜里,空气凉而爽,亮得妖异的银月下,耳聪目明的资深者也将那面大鼓看得一清二楚。
那鼓面虽大,看起来是平平无奇的民间皮鼓。只是那皮色泽黯淡,不似普通的牛皮,密布细细地毛孔,在月色下皮面一起一伏。宛如活人的皮被剥下来糊在鼓上,且仍像当初长在血肉上一样毛孔一张一合地在呼吸着空气。
鼓被抬到村口的大槐树下,绕了村庄一圈,似成树墙的大槐树们,竟然沐浴着月光秋色,也活了过来。皱巴巴的树皮舒了舒,像是人在舒展懒腰。叶子发黄的枝桠晃动,每一片叶子上都有人面。
最高大的那棵槐树,树皮上睁开了一对对的眼睛,舞动树枝猛然抽在鼓面上——“咚”、“咚”、“咚”。
槐树敲鼓,鼓声传遍全庄。
每一家的门都被推开了。
村民们从黑暗的门户内走了出来。
他们面目平静,甚至带着欣喜,每个人手里或提着一个木桶,或是一个木盆,也或者是皮篓子。
在他们走出来的那一刻,张玉忽然握紧了手里的乾坤圈。
秋风吹过,资深者们顿觉反胃:风里送来了一股腥得化不去的臭味。
来源正是村民们手中的木桶。每一桶中都是黑红糊糊的东西。
庄户们提着手中的木桶走到了自家的田前守着,他们看到了其中一对男女与小莲的相貌颇有相似,只是面貌上带着一丝郁闷。
其中一个年轻庄户被一块石头绊到,把木桶中的东西洒出了一些。他的家人十分紧张,立刻教训他:“小心点!别洒多了!小心量不够浇田,田不够肥!”
他的家人还在絮絮叨叨:“这可是我们家以后的保障......”
但是资深者们却看到,那自木桶中洒出来的糊糊,被剁得稀碎,躺着半根手指,还滚出来颗完好的眼球。
年轻庄户提着木桶,一脚踩爆了那颗眼球,似是早已习惯,无知无觉地往前走。
“呕——”此前还是普通人的袁煦看到这一幕,胃里翻滚,白了脸色,在一旁扶树直接吐了。
其他资深者倒是还好,即使是陈薇,也曾在几个文本世界里见过更血腥的场面。
他们只是疑惑:“这是要做什么?”
“这是......肥料。”小莲的上下牙齿开始颤栗。
她想起了自己出逃的那个晚上,从邻居家翻墙逃走,却意外撞翻了一位邻居家储备好的“肥料”,从那盆被剁碎的血糊糊里,掉出来了一个被彻底染红的香袋。
那是邻居家一位从小分外善待她的婶子的。那位婶子虽然温顺善良,但她体弱多病,既不能为夫家干重活,也不能多生育几个儿女,还常常要邻居家掏钱买药。
这些肥料被倒进了稻田里。
“咦?这泥白天还不是这个样子?”陶术看到这些稻田中的泥土,在月光下,看起来像是最贫瘠的红土地。
但是白天他看过一眼,这里的土地好像还是肥沃的黑土。
小莲说:“不,我们的土地本来就是这样的。在丰朝老爷们来之前,就是这样的。”
她话音刚落,稻子们脚下腥臭的泥土开始蠕动,如大地张开了血盆大口,泥泞将这些饲料都吞了下去,沉到了地下。
原本发红的土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地变黑,看起来像是分外肥沃的顶级黑土地了。bïmïġë.nët
秋风吹拂,月光相照稻田。
稻田的泥土如什么怪兽活了过来,呼吸着,咀嚼着。
就在浇灌“肥料”后不久,不但土地恢复了肥沃的黑色,原本青青的稻子们,一丛丛上浮出了惨嚎的人脸,竟然也迅速地成熟起来。
原本发青的稻谷,竟然迅速地变成了秋收时节的成熟金黄,随风微微舞动着,竟似田地被风吹动的大片鬃毛。
一切结束后,庄户们望着那些变成了金黄的稻谷,不由脸上洋溢起喜悦的笑容。
唯有小莲的爹妈闷闷不乐:“我家总是找不到合适的外来人......小莲也跑了......”
邻居连忙安慰他们:“听说老爷们会想办法从外面弄来足够‘肥料’的......”
正这时,忽听一阵敲锣打声。
村民抬着一顶小轿子,轿子里传出一道声音,声音不高,却远远传开,听入耳朵,分外清晰:“你们今天也做的很好。”
庄民们一见轿子们,便齐刷刷一脸敬仰地跪下:“老爷!”
看管村庄的管事更是热泪盈眶:“多亏大人们传授秘方,还想放设法为我们寻觅外来肥料!”
那轿子里的声音笑呵呵地:“不打紧,不打紧。你们吃好喝最要紧。附近几个庄子里,就你们庄子瘦的人太多了。要多种粮食,把日子过好。反正粮食大部分照旧也是归你们所有的。”
吴家庄里顿时爆发了一阵阵的欢呼“天佑丰朝!”
遥遥听到吴家庄外,更远的地方,同样被大槐树围住的各处村庄,同样爆发了一阵阵“天佑丰朝”。
“对了,我来也是通知你们一声,最近的宫里的遴选要开始了。那可是宫廷遴选,不是我们东府遴选。你们庄子是依附过来的,可选最鲜嫩的年轻人去服侍,不要那种瘦巴巴的应付。”
“是!是!”
吴家庄庄民连声而应,伏在地上感激不尽。
轿子便被一颠一颠地抬走了。
气温一点点回升,银月慢慢失去了过于妖异的皎洁,树叶从枯黄竟然回春。
风时不时吹起轻薄轿帘,露出了轿子里坐着的人。
资深者们看见轿帘掀开,里面舒舒服服地坐着个儒雅成熟的青年官人,头戴乌纱帽,身着明式官袍。
小莲看见了,浑身一颤:“老爷……”
“什么老爷?”王勇问。
“这就是我服侍的老爷……他是东府分府里的劝农官。东府里足足有一百一十位这样的劝农官,分散着住在不同的分府里,听说都同姓且同族,姓东。”
“鸡。”张玉忽道。
“你说什么?”王勇没有听清。
张玉望着那顶轿子远去:“轿子上坐的不是人,是一只公鸡。”
她的视野中。
庄民们激动于金黄的稻海。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讨论起了丰收后的美食。
那一人足高,羽毛黯淡、喙尖利如刀的公鸡穿着人的衣服,戴着乌纱,坐在轿子里,绿豆眼直勾勾盯着伏在地上的庄民。
滴答,滴答,涎水顺着轿子的边缘缓缓淌了下来。
看起来,它的食欲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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