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得急,连坐在他旁边的陈思旭都忍不住打趣他,女朋友又不会跑。
楚倾闻言勾唇笑了笑,一副你没女朋友你不懂的欠揍模样。
陈思旭气笑,肩膀撞了他一下。
楚倾没再和他插科打诨,快步往休息室走,刚走到门口,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
南瓷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怀里,人还有点懵。
楚倾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回过神,长臂一伸,将人搂得更紧,似笑非笑:“投怀送抱么?”
他的声线和镜头收音的听起来不太一样,刻意压着调,尾音拉长,有种难以言喻的性感。
南瓷条件反射地环过楚倾的腰,从背后扣着,西装外套被楚倾搭在臂弯间,她隔着单薄的衬衫就能感受到他紧实的肌肉线条。
他的体温炙热,快要把她融化。
南瓷舒服地在他胸膛蹭了蹭,抬头睨着他笑:“那你给抱吗?”
“当然,不止给抱——”楚倾慢条斯理地说着,对上南瓷不解的眼神,笑得散漫:“还给睡。”
南瓷羞得想去捂他的嘴,结果手腕被男人一拽,整个人彻底跌入他的怀里,被抱得很紧。
她立马静下来,乖顺地待在楚倾怀里,一动不动。
楚倾无声地笑了笑。
从前没人管他,春节这种一家团圆的日子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他习惯了把自己扔在满当当的行程里,不至于太孤单。
可是现在。
南瓷在哪,他的归处就在哪。
两人抱了会,南瓷松手时看见站在楚倾身后的年轻男孩。他面上有点局促,似乎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南瓷笑了笑,用眼神示意他过来。
年轻男孩如蒙大赦,走到楚倾面前汇报:“老板,包厢订好了,何哥他们先过去了,车停在后门外面。”
楚倾点头,“嗯,辛苦了。”
年轻男孩受宠若惊地挠了挠头,连声说不辛苦。
南瓷看得有趣,等他走后踱步到楚倾面前,背着手勾起笑问:“楚老板,又要赶场子啊?”
模样轻佻又俏皮。
楚倾失笑,握住她想要作乱的手,又帮她把脱下的外套穿好,“饿了吧?带你去吃年夜饭。”
南瓷本来没觉得饿,被他一说,肚子很应景地叫了两声。
走之前,南瓷才反应过来她刚刚是要去洗手间的。
她和楚倾说了声,就转身往洗手间走。
这一层多是艺人休息室,所以连洗手间装修得都特别讲究,里外隔开,梳妆镜被擦得一尘不染,明彻地映出内设,洗手台上还点着香薰,混着各种香水味。
“今天大家伙儿都夸倪姐气色好,看来倪姐新找的小鲜肉活儿不错?”
南瓷推门想要出去的时候,就听见一门之隔外有尖细夹腔的女声传来。
她脚步一顿。
娱乐圈姓倪的本来就少,能被人恭敬叫一声倪姐的,也只有倪韵诗了。
早些年靠富豪包养上位,人有野心,也的确有实力,影视歌三栖,红得发紫,成为圈里让人远而敬之的倪姐。
“还行吧,”倪韵诗懒洋洋地搭腔,但话里明显有笑意,“年轻嘛,体力充沛,就是玩得有点花,我都快受不住了。”
另外那个女人听到后,附和地笑道:“我早叫倪姐别吊在一棵树上,楚倾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脸长得好点,看着就是一副性冷淡的样子。”
“呵,别提他,扫兴,也不知道装清高给谁看,真以为自己多干净呢。”
“就是,还不知道和多少人睡过——”
女人的话戛然而止,神情猛地僵在脸上。
倪韵诗不明所以地顺着她的视线回头,就看见半开的门边,南瓷双手环胸倚着,比她年轻比她漂亮的一张脸上压着阴戾,眉眼凌厉。
“倪姐。”南瓷冷笑着开口,“久仰大名。”
倪韵不知道南瓷听见了多少,但骨子里的优越感不容许她露出惊慌,所以她只是一瞬间的失态,很快又恢复那副高傲模样,“南小姐,百闻不如一见。”
南瓷走到洗手池边,拧开水龙头,微凉的水从她指缝漏下,她侧头和镜子里的倪韵诗对上眼,唇角勾起淡淡的嗤笑:“看来我男朋友魅力真大,老少通吃。”
倪韵诗听到被她咬重的字,面色终于有点挂不住,知道南瓷是在拐着弯骂她年纪大,画着非常精致的妆容的脸微微扭曲,刚要反击,就听见南瓷再次开口。
“不过,我男朋友每次都弄得我下不了床,”南瓷漫不经心地低笑,“又怎么会是性冷淡?”
说着,她有意无意地低头,露出领口一大片雪白的肌肤,上面还深深浅浅地印着斑驳的红痕,极致的暧昧旖旎。
那是昨晚楚倾留下的。
站在她面前的两个女人脸色都变了变。
南瓷伸手关了水龙头,抽出几张纸慢条斯理地擦着手,耳侧几缕碎发遮住她晦涩的神色,“对了,倪姐年后有部电影要进组了吧?”
倪韵诗眉心一跳,她皱着眉,不置可否。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部电影是南氏投资的?”她回眸,笑着问倪韵诗,好像真的只是在询问她,是或不是。
倪韵诗不合时宜地想起圈里那些流言。
应秋月和靳曼吟的身败名裂,全是拜眼前这个女人所赐。
南瓷看着倪韵诗不做声,无趣地笑了笑,将手里湿透的纸团扔进垃圾桶,发出哐当一声。
她笑得温和,不带一点攻击性,好心提醒:“倪姐,祸从口出。”
说完,她瞥了眼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的女人,径直推门离开。
楚倾就在走廊上等她,低着头正在玩手机。屏幕上微弱的光线映在他脸上,清隽得不染尘埃。
南瓷收敛起所有情绪,走到楚倾面前,挽起他的手臂,轻笑道:“我们走吧。”
因为楚倾参加春晚的缘故,他工作室里的人基本都跟来了B市,热热闹闹地凑了一大桌人吃年夜饭。
兴许是气氛太好,南瓷被起哄着灌了几杯酒。
她也乐意,一直是笑眯眯的,仿佛没脾气,几杯酒下肚,连耳廓都染上醺红。
风情又艳丽,美得不可方物。
在她要去接大头的酒时,被楚倾按住手,男人夺过玻璃杯,把果汁推到她面前,“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
那点酒其实对南瓷来说不算什么,但今夜的温暖让南瓷有点上头,她整个人都是放松的,像飘在云端。
她勾着楚倾的脖颈向下,在他耳边轻声喟叹:“你不像我的男朋友了。”
楚倾挑眉,顺着她的话问:“那像什么?”
“像爸爸。”
听听那话,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
长辈才会唠叨的。
虽然没人关心过她。
楚倾一愣,而后低低地笑出声,湿濡的呼吸研磨着南瓷的耳垂,一字一句道:“乖,有你叫爸爸的时候。”
大头看着两人耳鬓厮磨,然后见怪不怪地看到南瓷脸上的薄红更深。
老板发了话,自然没人再敢给南瓷敬酒。
一顿饭吃了不过两个小时,散场时十一点半。
南瓷被楚倾牵着走出饭店,迎面吹来一阵晚风,把她残存的一丝酒意吹散。
她看见楚倾和大头说了几句话,指骨上勾着一把车钥匙朝她走过来。
开到一半,南瓷发现窗外并不是回酒店的路,她扭头问:“我们去哪?”
“带你去看烟花。”
车很快在江滩边停下。
这片是B市难得的非禁放区。
月光朦胧,透过厚重的云层,洒在波光粼粼的江面,漆黑的天幕上已经相继有烟花绽开,然后又像是化成了雨一般落下,留下绚烂的色彩。
南瓷很多年没看过烟花了,她仰头专注地看着,漂亮的眼眸被染得晶亮。
而楚倾在身旁注视着她。
周围有人在倒数:“十,九,八,七,六……”
越来越多人加入,声音兴奋,准备迎接零点。
“一!”随之响起的,是又一束烟花绽放,划破平静的夜色,比之前任何的都要漂亮,都要闪耀。
众人欢呼着朝天空大喊新年快乐。
南瓷转头,就对上楚倾深邃的眼睛,那里面只装得下她的身影。
世界喧嚣,她却只听得见楚倾的声音——
“新年快乐。”
南瓷心重重一跳,一角似洪水泛滥,又像浸在温泉里,她抱住楚倾,眉眼都是笑,“楚倾,新年快乐!”
太多的祝福还没说出口,南瓷的唇就被男人吻住,热烈得像要纠缠到天荒地老。
在快要窒息的那一刻,南瓷费力睁开眼,目光定格。
背景虚化,她的视线里只能容下楚倾。
他总是喜欢侧脸自拍。
他表演时耳返习惯戴一边。
他喜欢什么牌子的汽水。
最喜欢坦尼克还是红玫瑰。
走路的时候喜欢牵着手还是搂她腰。
很多的细节,都像电影放映一般,在她脑海里掠过,每一帧都无比清晰。
难以忘怀的,太爱了。
看一眼都想白头。
到酒店已经快一点。
南瓷累得在车上睡了过去,楚倾把她抱回房间。
就在世界即将沉睡的时候,楚倾突然上线发了一条微博。
@楚倾:我的全世界。
配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女孩穿着纯白的羽绒服,精致的侧脸融在夜色里,发丝被晚风吹拂起,露出一小截莹白的脖颈。
漫天烟花都作了陪衬。
那是南瓷,一眼就能看出。
发完这条微博,他不去管会掀起多大骇浪,关了床头灯,躺到南瓷身侧,伸手将她揽入怀里。
-
春节一过,两人又忙起来。
袁畅给南瓷接了一档国民度很高的户外真人秀,录制过半楚倾还作为飞行嘉宾空降了一期,两人同框,直接综艺变偶像剧,把平台收视率带上新高,顺便还收割了一大波路人缘。
楚倾的身价也随春晚水涨船高,品牌代言接连找上门,南瓷每天晚上回家见着他,都是一身笔挺的西装,应该是刚从商务谈判桌抽身。
白色衬衫纽扣系到最顶端,基础款的黑色领带,银色腕表扣在腕骨上,手背若隐若现的青筋,金丝框眼镜,浑身上下充斥着生人勿近的冷感。
身上还沾染着淡淡的烟草味。
她突然意识到,他二十六了。
少年感还在,但更多的是属于成熟男人的稳重。
南瓷对他从来没有抵抗力的。
楚倾扯下箍紧的领带,抬眸就看见沙发上盯着他目不转睛的女人,他愉悦地勾起笑,走到她面前,“喜欢我穿这个?”
南瓷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羞赧地别开眼,咬着唇不说话。
楚倾也没逼她回答,单手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了吻。
晚上南瓷洗完澡躺在床上回着袁畅的消息,就听见浴室门开了又关。
她下意识抬眸看了眼,打字的动作倏地一顿。
喉咙口有点痒,咽了口水。
水汽缭绕,楚倾头发湿着,几乎遮住漆黑的眼眸,身上套的是刚才那件白衬衫,领口大敞着,袒露出大片冷白的皮肤和线条分明的锁骨,单薄的布料早就湿透,贴合他劲实的腰腹,人鱼线蜿蜒向下。
她嘴唇张了张,刚想问他怎么还穿着这个,就被楚倾单膝跪在床上压了上来。
手机被丢在一边。
他拉过她的手又解了一颗纽扣,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帮我脱掉?”
又是她无法招架的诱哄语气。
南瓷指尖碰到他滚烫的皮肤,连呼吸都变紧,眼睛被欲望染得湿漉漉的,无声渴求。
楚倾最受不了她这副模样,喉结滚动两下,另一条腿也跪上床,俯身沿着她的耳廓轻轻舔舐,再往下便带着要将她拆骨入腹的力道。
白衬衫很快被扔到地上。
只有窗外的月亮见证了这场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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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冬去春来。
南瓷本来想趁着清明假期,和楚倾出去踏踏青,但还没出发,就被一通电话叫停。
楚兴德病危,没剩多少时间了。
“去看看他吧。”南瓷从背后抱住楚倾,感受到他僵直的脊背,犹豫一瞬,手很轻地抚上去,“我陪你一起去。”
楚倾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又松开,转身把南瓷紧紧拥入怀里。
南瓷不是没察觉他深重的力道,有点闷,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默地靠在他胸膛上。
第二天,两人飞往巴黎。
楚兴德住在一家私立医院,环境很美,绿蔓红墙,典型的法式风格,打造得像座古城堡。
但往里走,一切都是冰冷的。
南瓷在环球金融杂志上见过楚兴德的照片。
一身正装,轮廓硬挺,眉眼和楚倾有五分像,能看出年轻时的英俊帅气。
可眼下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和她印象里的相差甚远。
头发白了大半,身形憔悴,坐在窗边的轮椅上,温和的日光笼罩着他,有种迟暮的感觉。
他听闻动静回头,看到楚倾的身影时有明显的怔愣,干涩的嘴唇张了张,“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楚倾看着他,没说话。
楚兴德扯起一抹苍白的笑容,把目光转向楚倾紧紧牵着的南瓷,“你就是……南瓷?”
南瓷刚要应声,就被楚倾冷淡的声音抢了先:“怎么?又想为我好地做点什么?”
他永远不会忘记,当年是楚兴德毫不犹豫地把他扔给郁倩美,连抚养权都懒得争,还美其名曰为他好。
说到底不过就是不想负责任。
楚兴德脸色僵了片刻,大概也是想起自己那些混账事,眼神都有点浑浊。
南瓷没有在病房里待很久,她找了个借口走到外面。
她靠在医院走廊的墙壁上,无聊地数着脚下的地砖。
直到头顶的光被遮挡,南瓷缓缓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江衍?”
江衍一身黑色冲锋衣,眉峰有暗红色的血渍,浑身的戾气还没收住,但唇角依然挂着淡笑,“我差点以为认错人了。”
怪不得他,如今的南瓷变了很多,奶白开衫,浅色高腰牛仔裤,给人一种温柔的清冷感。
南瓷笑了笑,不置可否,“你怎么在这?”
“有个涉外刑事案件,我到这边来跟进线索,不小心受了点伤,来处理一下。”江衍无所谓地耸肩,顿了一秒反问:“你呢?”
“我和楚倾一起来的。”
再多的话,她并不打算说。
江衍了然地点点头,没有多问,就在两人之间气氛快要僵凝时,他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南瓷无意瞥了一眼来电显示。
江衍没避讳地接通,语调变了点。
一通电话简短,信息量却巨大。
南瓷安静地等他挂了电话,才挑眉笑道:“高嘉曼?”
江衍点头。
“你们在一起了?”
江衍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很轻地嗯了一声。
南瓷对他们的隐恋没多生气,心里反而更多的是高兴,“祝你们幸福。”
原来看到别人得偿所愿,是这种感觉。
江衍也笑,“你也要幸福。”
江衍前脚刚走,楚倾后脚就推门出来,看到南瓷的视线落在走廊尽头,微微出神。
连他靠近都没有发觉。
“在看什么?”
南瓷闻声回过神,倏地转身,额头擦过楚倾微凉的唇,她敏感地颤了一下,被楚倾揽住腰才站稳。
“我刚刚碰见江衍了。”
楚倾的神情几乎同时暗下去,“江衍?”
“嗯,他来这边工作。”说完,她后知后觉地看到楚倾皱起的眉头,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天在法院前的画面,迟疑几秒,问道:“你们是不是……有过节?”
楚倾垂眸看着她。
过节算不上。
“T市演唱会那天,我在体育馆外面看到你跟他走了。”
他的嗓音平静,平静到仿佛在讨论天气好坏,却将南瓷拉入回忆的骇浪。
南瓷是错愕的,她看着楚倾,说不出话。
原来她没看错。
那些她以为的错觉,他亲口告诉她是真的。
一想到他们就此错过的可能性,南瓷的心像被一只手攥紧,闷疼得快要喘不过气。
楚倾抱着她,声音从头顶落下,淡笑道:“那个时候,我觉得你和他在一起,应该也不会差。”
近乎自嘲。
南瓷心脏停拍,抓着楚倾背后衣服的指节都泛了白,她摇头的幅度很大,急切地反驳:“我不喜欢他的……”
如果那个人不是你,我不会快乐。
“我知道,”楚倾见她反应这么剧烈,心里也不好受,伸手摸着她的头,低声安抚道:“我都知道。”
所以他宁可自私一回,也没有放手。
直到有医生推着要抢救的病人从他们身边跑过,消毒水的味道灌满南瓷的鼻腔,她才平静下来。
她站的角度刚好能看见楼下的花园,阳光正好,光晕刺眼得泛起白光,有那么一瞬间,像是天堂。
楚倾担心南瓷连夜飞回去会累,所以订了一间酒店,打算在巴黎住一晚再回国。
去酒店的路上,路过了南瓷曾住过的那片公寓。
典型的奥斯曼式,装饰着铁椅窗檐的大阳台,米黄的墙漆不复当年,变得有些斑驳,所有的一切都在黄昏下生了锈。
说起来也算不得巧,因为这是一条穿越城郊的必经之路。南瓷当时不用考虑价钱,只挑地段。
这里很合适。
公寓后面有座教堂。
她经常会去,有时候一坐就是一下午。
听过祈祷者以爱之名为祭词,也见过一场又一场庄严浪漫的婚礼。
她也会偶尔祷告。
希望她爱的那个少年,永远意气风发,幸福自由,像蝉鸣不止的夏天一样热烈。
-
酒店入住是楚倾一手办理的,南瓷跟在他身后,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
从未有过的安心。
巴黎的夜晚温度还是低。
南瓷洗完澡出来,房间里空调已经打得很暖,她舒服得骨头都要散开,在床边玩了会手机,昏昏欲睡。
楚倾很快也洗好澡出来,看到床边想睡却还撑着眼皮的女人,觉得有点好笑,他抬手擦着发梢的水,把她的手机抽走,单手把她捞到大床正中间,“不睡在等我?”
南瓷这会卸了妆,一张脸饱满干净,眼眸微微泛着水光,难得地没有和他唱反调,抱着他的手臂蹭了蹭,“嗯,在等你一起睡觉。”
末了,还一本正经地补充道:“名词睡觉。”
楚倾愣了一下,然后像是得了多大的趣,低下头,抵着南瓷笑,胸腔发震,还湿着的发梢有水滑落在南瓷颈窝。
有电流顺着尾椎骨爬上来,南瓷难耐地推了推身上的男人,“我困了。”
楚倾翻身侧躺到床上,长臂一伸关了灯,把南瓷搂过来,在她额头亲了一下,“那就睡吧,晚安。”
南瓷靠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没多久就睡着了。她以为自己会一觉睡到天亮,可昏昏沉沉地做了一个梦,被惊醒。
她茫然地适应了周遭昏暗的光线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抽空,身后属于男人炙热的温度也不见了。
她连忙转身,伸手摸了摸那半边床榻。
冷的,像是没人睡过。
有一瞬心慌涌上来,她坐起身,摸到床头的手机,按亮。
凌晨两点三十六。
万籁俱寂,落在她耳畔的只有窗外钟楼的嘀嗒声。
有微弱的光线从门缝透进来。
南瓷怔了几秒,起身下床。
她推门的动作很轻,没有惊到站在窗台上的男人。
男人只套了一条黑色运动裤,背肌阔张,手肘撑在栏杆上,宽挺的肩膀沉在化不开的夜色里,静默得像座雕像。
而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指间,夹着一根烟。烟头燃着点点猩红的光,灰白的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的侧脸。
有那么一瞬,南瓷觉得恍惚。
她甚至没有精力去思考,那根烟是哪来的,身体已经遵从本能地走上前,从背后抱住了他。
楚倾的身上很凉,全是冷风吹过的味道,南瓷被激得瑟缩一下,但她没有撒手,反而抱得更紧,近乎执拗地,像要把他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你这样生病了怎么办?”
男人被突如其来的温软吓了一跳,有短暂的怔愣和失措,反应过来后迅速掐灭手里的烟,僵着身体问:“你……醒了?”
他的声音很低,有种被烟燎过的哑。
“嗯,我做了一个噩梦。”南瓷把脸贴着他的后背,努力想把自己身上的温度渡给他,慢吞吞地说道:“醒来之后发现你不在。”
楚倾低垂着头,看向那双缠在自己腰间的藕臂,自责地低声道:“是我不好。”
风声呼啸,南瓷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摇了摇头,然后问:“你怎么了?”
楚倾默了一瞬,转过身,漆黑的眼睫垂下,没有隐瞒,“他走了,一点多的时候。”
南瓷愣住,意识到他是谁。
再回想下午看到楚兴德的模样,确实更像是回光返照。
她抱着楚倾微微用力,低头能看见他脚边那截被捻灭的烟头,最后一丝灰烬被风吹散。
南瓷把楚倾拉回房间,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风声被南瓷关上的玻璃门隔绝在了外面,房间里很安静。
南瓷坐在楚倾怀里,看着他喝完那杯水,她靠着的那具躯体也渐渐回温。
她的手从环着他的脖颈变为停留在他左腰,用指腹很轻地蹭了蹭,“当时这里是不是很疼啊?”
那里有一道疤痕,颜色已经褪得很浅,但在灯光下,依然清晰。
她不是第一次发现。
之前看到的时候,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意识就被撞散,再想起来的时候,那道疤已经被衣服覆盖。
楚倾低头看了眼,安抚地朝她笑了笑,“还行,没多疼。”
十七八岁的年纪觉得自己拳头特硬,学人见义勇为,结果被对面几个小混混使了阴招,腰撞在钢筋上,缝了几针。
“骗人。”南瓷睫毛垂下去,闷着声说。
疤痕从左腰向下延伸了三寸,像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攀伏在他的腹肌上,看着都觉得触目惊心。
“不骗你,”楚倾摸了摸她的头,“别担心了。”
南瓷不忍心再看那道疤,她把下巴搁在楚倾的肩膀上,低低地叫他的名字。
楚倾耐心地应她。
“许嘉年说,你以前过得……不算好。”
楚倾想到那段荒唐,唇角泛起自嘲,“嗯,不好。”
他不知道家庭是怎么破裂的,好像就在一夜之间。楚兴德出国,郁倩美改嫁,他倒成了多余的那个。
没人管他,他也自甘堕落,学人打架、泡吧,酒精和强噪音堆满了他的生活,过得浑浑噩噩,但起码这样不寂寞了。
“但是啊,”楚倾淡淡地笑道,手臂搭着南瓷的后背,把她压向自己,两人贴得更紧,“有个女孩和我说,要向前走。”
一句话,勾起两人的回忆。
这座城市曾经见证了他们两个的不堪。
但也让他们相遇。
南瓷依偎在他的胸膛上,能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跳,沉默一瞬后将自己的手塞进他的掌心,“楚倾。”
“嗯?”楚倾偏头看她。
“如果和我结婚,你会开心吗?”m.bïmïġë.nët
楚倾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身体微僵,艰涩地滚动喉结,声音又哑:“什么……意思?”
“你给我一个家吧,好不好?”
话说到这份上,楚倾终于敢相信。
南瓷在给他答案,她想和他结婚了。
他心头狠狠一颤,今夜所有堆积的情绪在这一刻冲破阀门,然后彻底崩塌。
灼热的呼吸带着脆弱的颤意,他抱着南瓷,近乎虔诚地说,好。
两个破碎的人在这个无人知晓的夜晚终于完整。
-
楚倾和南瓷在巴黎多留了一天,料理楚兴德的后事。
楚兴德走得很平静,肝脏衰竭,没有多痛苦。
还留下一份遗嘱,财产全部归楚倾。
楚倾捏着薄薄的一张纸,情绪没有多大起伏。他只留了一小部分,剩下的钱全部捐给了慈善机构。
下午飘了一场小雨,空气里有点潮湿,头顶的夕阳却没有半分逊色,橙黄的光线打落在小巷间。
楚倾说想去走走。
他们走到了那家便利店门口。
南瓷没想到便利店还开着,连门面都没变,这会显得有些老旧,货架依然堆得很满。
她绕到放啤酒的那一排,拿了两罐,朝楚倾晃了晃,笑道:“陪我喝吗?”
楚倾看了眼,又是黑啤。他掀起眼皮,“真想喝?”
南瓷点头。
楚倾不置可否,只是伸手接过,然后放回了货架,转身从旁边挑了两瓶度数偏低的果酒,“那喝这个。”
南瓷不满地嘟囔:“我又不是小孩子。”
楚倾笑着在她撅起的红唇上吻了吻,“不是要叫我爸爸么?”
南瓷一想到是自食恶果,脸色很没出息地变红,羞恼地打了他一下,“不许说了。”
楚倾笑意更浓,他反手抓住南瓷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结完账走出便利店时,夕阳摇摇欲坠在地平线上。
陡坡还在,南瓷也不顾脏,刚要跳坐上去,被楚倾拉住手腕。
她疑惑地看向他。
“上面凉。”他脱下自己的外套,垫在了微潮的石阶上,才又把南瓷抱上去。
南瓷眉眼弯了下,拉开易拉罐,和楚倾碰杯,然后仰头喝下去。
果酒清甜的味道溢满唇齿,一罐酒很快见底,她两条腿晃荡着把楚倾勾了过去。
她额头抵上他的,睫毛刮过他的眼皮。
她想她大概是有点醉了。
不然怎么这一刻想吻他的冲动会如此浓烈。
可还没等她动作,楚倾先一步吻了上来。
南瓷的碎发被他捋到耳后,她能感受到男人指腹细磨着她的脸颊,有点痒,唇上温热,沉冽的气息一寸寸攻城略池。
这条街很空,晚风穿巷,不远处有棵盛开的樱花树,零零散散地落,恍如那夜未下完的雪。
这一次两个人都没有闭眼。
两个时空的他们,在对视。
世俗的风吹过这座浪漫的城市,却没有吹散他们。
夜幕快要降临的时候,他们才慢慢往回走。
路灯一盏盏亮起,南瓷踩着影子走在前面,楚倾拎着外套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面。
直到走过一个十字路口。
“南瓷。”
男人低沉却又张扬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南瓷回过头,就看见最后一抹夕阳拢在楚倾的身上,昏黄的路灯也衬他。
他懒洋洋地笑着,一步步朝她走过来。
“要不要重新认识一下?”
南瓷不明所以地凝视着他,直到他在她面前站定。
一枚戒指被缓缓推入她的指间,冰冷的触感一瞬间蔓延开,南瓷整个人怔愣住。
钻石在路灯折射下泛着耀眼的光泽,紧紧地套在她左手的无名指上,像是最圣洁的桎梏。
但她心甘情愿。
男人低头吻着她的额头,垂下眸看着已经湿了眼眶的女孩,他一字一句地笑道:
“你好,楚太太。”
这里曾是他们故事的开始。
从年少狼狈相遇到如今洗去一身泥泞,他们终将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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