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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我赶忙完手中的活儿,又叫谢舟把剩下的收了尾,便带着王珈亦匆匆地赶往路上。
今日,燕家有一场新酒窖仪式,开在郊外他们自己的别墅。
我同燕家没见过几次,也不甚熟悉,但我知道他们邀请的其实是戚小姐。她与燕家的那位掌舵人同属临城人,想是会相熟些。
戚小姐曾告诉我,燕家在临城起家,不仅临城,隔壁的海城,乃至国外都坐拥了不少的酒庄。葡萄酒在酒文化里占主导地位,他们在所有的花园里种了满大片的葡萄,是专门做酒的生意。
这次,他们来回城是特地摆的宴席,邀了很多人。等我到的时候,里边儿的声音鼎沸,隔着雕花的栅栏都似能瞥见人潮涌动的暗流。
门卫替我拉了门,便有人领着我们进去。
映入眼帘的花园小道径直地通向住宅里头。花园的中央有个雕塑喷泉,小道两侧满是种植葡萄的田地和绽放的花束。
天色暗淡,暮色降临,沉沉地掩住了附近连绵起伏的山脉。我们跟着人走过小径,显眼的别墅建筑倒像是一座城堡。
高耸挺拔的塔尖是暗调的颜色,浑白的石壁屹立而筑,山形的三角墙与罗马风格的方形窗户相连,保留了中世纪罗曼式的风格。镶嵌在墙壁平面的希腊柱式古典,底基坐落在与室外延展的地面上,复杂而宏伟。双坡道的梯形阶延续了文艺复兴时期的设计,骨骼框架起的高度与二楼的入口毗连,底下的大概是封闭的酒窖。
刚迈入走廊,便感到了一丝阴冷,让我倒吸了一口气。领着的人解释地下封了酒,需要恒长稳定的温度来保存,对道声抱歉。
我摇头示意没事。
王珈亦跟在我身后:“这种场合不应该找项珩来吗?”
“他忙得很。”我瞥了她一眼:“又想偷懒?”
她笑了笑:“哪能啊?”
人领着我们到了一扇门前推开,宴会的大厅里,人群喧哗,攀谈似巨浪,翻了又涌,滚滚的浪潮快要将城堡淹没。
装酒的橡木桶摆了一侧,角落里都有酒侍端着酒供人饮用。我正要伸手,却被一只手拦了去。
王珈亦按住我:“先别喝,有人找你了再敬。”
我侧首看了看她,转溜着然后收回了手:“知道了。”
人与人摩肩擦踵,些许陌生的人看见了我,下意识地露出微笑点头,他们不认识我便没有过来敬酒,算是示意了。我也点头回了礼。
灯影斑驳,我对王珈亦说:“四处转转吧。”
她点头,离开之前又给我劝告了几句:“你别喝太多。”
我啧了:“谢舟让你跟我说的?”
她答:“还有一个保姆。”
我失笑:“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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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家这邀请估摸了也有一两百号人,都是名流贵胄。灯光与觥筹交错,身边尽是不绝于耳的寒暄和掩盖在言语之下的音乐。
“望舒。”
听着熟悉的声音,我定睛循望,然后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士从人海中显露。韩卓言踏着步子,绅士地伸了臂弯来,越着我揽过后腰,给了一个毫无预料的拥抱。
“好久不见。”我稍怔愣了一下,便顺势揽着他的肩拍了拍,“最近怎么样?”
韩卓言:“挺好的。”
我松了手,看着他难得地高兴:“遇上什么好事了?”
他抿了笑意,淡淡地抬眼:“没什么事。”
我也不再询问,又道:“你们酒庄的事怎么样?”
“想知道?”
我挑了眉,他便凑近了来,我侧着耳,只听他小声地道:“这件事,不归我管。”
“嘁。”我扫兴地推他。
韩卓言调侃样儿地笑出声。
远处的轰动传来,一位端庄的女士被人簇拥着攀谈。
我随着声循去,女士身着着长裙,暗红衬得她抚媚,高盘起了发露出额头,鬓角的须碎缕缕,微垂在耳旁盖住了微小而亮眼的耳钉。
韩卓言突然地一问:“她是谁?”
耳畔团着股热,压低了的声儿忽地涌动。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耳垂,侧首的时候就被一双眼精准地捉住。
韩卓言又靠得近些,原本就不远的距离顿时骤减。眸光流转,蛰伏于温润之下的暗流蠢蠢欲动。
我莫名地感受到了一丝冷冽。
“她……”
我正要回应着,又一对威利的眼神转而就对上了我打量的目光。明里暗里地交汇,她回了头似向周围道了几声,然后便抚着酒向我走了过来。
待距离近了好些,彼此自带的气势宛如玻璃相碰,清脆得一响。她点头朝我示意,我颔首微笑回应:“燕总。”
燕怀婵勾着唇角:“邵总,久仰。”
我应:“这句话该是我说的。”
确是该我说。
燕怀婵是燕家长女,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独当一面,与我相仿的年纪倒是比我更早地接手家里的事业。她比我厉害得多。
接着,端详的视线移到了我的旁边:“这位是?”
我顺势侧首。
“我是HGO的市场经理,韩卓言。”韩卓言放了揽着我的手,递着酒去碰杯,“燕总,初次见面。”
燕怀婵颔首莞尔,又朝我周围扫了几眼:“怎么没见戚小姐?”
我会意道:“母亲手里有要紧的事,托我来道声抱歉。”
正巧一旁的酒侍端着盘子,玻璃器皿小口大肚,规规矩矩地摆放着,里头还斟了小半杯的葡萄酒。头顶的灯光照得酒色泽潋滟,琥珀色的酒液丰盈柔滑,散着芬芳馥郁的余味。
我端起一杯,碰在了对方的酒杯下沿:“代我母亲敬您一杯。”
饮了一小口,齿间的味道涩酸,进入鼻腔的香气萦绕,细细回味了来却是圆润的甜。
我评价:“是好酒。”
燕总听得高兴,话交谈得随意,而后就有些人闻着声过来了。一只手随之搭上了肩膀,我顺着看,是熟人。
李总晃着酒杯开口:“邵总,上回说要定日子,一直都没时间联系。”
我笑着给他敬了杯:“今天这场合谈生意多扫兴是不是,李总?”
说着,我又解释道:“谢舟忙得很,这不都没跟着一起来吗。”
“那还挺遗憾的。”闻后,李总似是非是地点头。
言语兜兜转转,似酿造酒的条条框框,斟酒后的晃动,挂杯滑慢,久持不下。
我站在一旁,静听着他们交谈。像有人在喊我,声音从远处传来:“邵总!”
我寻着声,看见一位女孩向我挥手,身上的白裙素得收敛,长发有序地披在肩上,干净得规矩。
我松了口气,转而道:“你们先聊,我失陪一下。”
燕怀婵温柔地对我请便。韩卓言看了看我,启唇欲止,只是示意地微笑。我颔首,疾步离开了身后的圈栏。
走至了一段距离,我才缓了脚步。然后,女孩走到我的面前,笑眼盈盈:“好久不见,望舒哥。”
我笑着:“是好久没见了。”
“又被缠着了?”
我无奈:“你不都看到了吗,还问。”
女孩嘻嘻地耸肩。
我问:“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闻沁彤叹道:“其实也就上回忙而已,然后学校又把我弄去部队里,所以就呆了一阵。”
我不解:“学法还要去部队?”
她解释:“最近学校来些人,在医和法里面挑了五六个,我被选上了,就去了呗。”
我:“闻誉呢,没跟你一起吗?”
闻沁彤听言不忍地抱肘莞尔:“他被人逮了,在那坐着呢。”
说着,她曲手指了指一处环坐的沙发。
我顺着方向望去,闻誉坐在一张长椅沙发上,他对面坐着一位漂亮人儿,估摸着与他同龄,再细点儿的模样就看不大清了。
“他是谁?”我问。
闻沁彤扬首探了探:“他啊,那可是燕家的祖宗。”
我疑惑地顿了顿,然后眨眼恍然。
早些年便听说燕家有一儿一女,不过父母意外双亡,是舅舅抚养长大。好些时候,市面上几乎没有听闻过燕家那位男孩的名字。
“很少听外面的人提起过燕家的胞弟。”我说。
女孩抬眉暗笑:“后头有人啊。”
语落,我狐疑地看她:“你哪来的消息?”
“那不是有人面对面坐着呢吗?”闻沁彤努努嘴。
一会儿,她道了句:“他被保护得太好了。”
我眨了眨眼,心里补了她的后话:这是会吃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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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沁彤就是过来给我解围,顺便跟我打了个招呼,最后道了声再见便移了步。
后来,唐先生来找我叙旧。又一阵,便接连二三地有人来寻我,给我敬酒。不测的风云招了来挡了去,不知几杯过后,我再举起杯的时候,眼前恍然地晕了晕。
瞬间,我身体一僵,悄悄地眨了眨眼。我从口袋里伸出了手,示意地拽了拽西装的下摆,掌心隔着衣服掩盖似的抚在腹部上。
酒杯已经盛到了下颚,冰冷贴着唇瓣蔓延。我扬起手中的杯:“各位,最后一杯啊。”
语落,冰凉滑过喉咙,却裹着热意攀爬。酒的涩味瞬间充斥了鼻腔,我不禁地呛了一声。
唐先生只是仅仅一瞥,便站到了我的前面给刚才的那些人敬酒,一句话揽了大局。
我好像有些听不清了,手里开始冒冷汗。口袋里的手机忽地震动,我费力地掏起,也没有看来电显示,做这样子忙乱地划开手机靠近耳朵。
唐先生侧首看了我一眼,含笑:“邵总可是大忙人。”
“不好意思,失陪失陪。”我讪讪地笑,挪着脚步往门口走去。
离了人,我就有点忍不住了。一路上摩肩擦踵,撞了好几个人,手机握在手里也费劲,掌心不断的震动似电击一样,直麻痹着我的手臂。
我垂下了脸,人海聚集的热宛如捆绑的蚌,闷得呼吸一滞,我难受得模糊了视线。地毯上似是有成千上万的脚在踏,身影晃过又是一撞。肩膀迟来的疼痛加剧了胃的不适,我从没有觉得这段路有这么远。
手总算碰到了门,我吃力地撑开,蛮横的力道像是让我摔出了宴厅。
闷着的空气忽而散开,一霎白光,我瞪着眼猛喘了一口。
走廊里的灯光暗得可以,也没有人。眼前又开始晃了,光影都像是叠加在一起,脚下渐渐地飘浮。一会儿,我又感觉脚步沉沉,脑子也快转不动不了,一阵一阵地泛白。
反胃感一下掐住了喉咙,我蹙眉遽然顿在原地。我缓着深呼吸,继而加速了步伐。
我随意地乱走,拐入了一处角落而后靠着墙蹲下,蜷缩起来才让胃没那么作弄。然后,脚步声窸窸窣窣,我似落入幻觉一般听见有人在唤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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