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紧绷的脸色尚未放松,鼻尖微动,嗅到了些许既陌生又有些微妙熟悉的气味——且不止一股,混杂着,教她一时想不起具体是谁人身上的。
唔,不论是谁,终归都是来找死的。
于是凤眸微冷后,司徒骊神态复归淡定从容。
她解开大氅挂在就近的壁挂上,也懒得点灯,就着窗棂半透的月色,缓缓踱步入了内殿。
权当殿内并无外人,未曾发现异样,自顾自地洗漱,自顾自地做事。
伏在离寝榻不远的桌案上,司徒骊点了灯,挑剪了下灯花,烛影摇曳,映得她惯常神色冷硬的侧脸也跟着柔和温婉了不少。
但……还是同前时在外间应酬的那个赝品大不一样。
头簪桃花的少年捂着嘴巴笑眼弯弯,长腿轻迈,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从床柱后面绕出来,落地时如猫儿般灵巧,竭力不使自己擦碰到任何物什以至于发出响动,惊扰佳人。
隐秘的、混着桃花香气的味道。
簪花宴席上的花品并无桃花,先前赠出去的那枝是司徒骊在御花园里现折的,暮春已过,那是树上仅剩的——一枝独秀,莫名妖异。
于是狭长的凤眸开阖,垂落在桌案旁侧的广袖里暗藏的簪中刃松了松,哦,是他啊。
念及当时,司徒骊也想不通自己为何会鬼使神差地折花相送于对方。
大抵,还是因着对方那副局促窘迫、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太蠢了,且又勉强算对自己有恩……
这傻小子来这儿,是还怀揣着甚不切实际的念头?
司徒骊抿了抿唇,抬手,将簪中刃插回髻顶,没回头:“大胆。知不知道,只要吾唤一声来人,你……”
桃花香气近了,柔韧略带薄茧的指腹从后,轻轻覆上她的眼睛。
“猜猜某是谁?”压着嗓儿,沙哑的,少年用并不清润的悄声道:“你猜对了,某就放开手。”
像个小孩儿似的缠着喜欢的大人玩这种幼稚的把戏。
“……”
这傻小子喝醉了?
然先前在席上他分明是滴酒不沾的,且眼下身上也并不酒味……
那就是装醉。
侧首欲躲,紧抿的朱唇却陡然触及片软绵绵,她下意识地用鼻尖蹭了蹭。
下一瞬,那原本带着些许冰凉的地方热了起来,甚至隐隐有些发烫。
手唰得松开,少年捂着脸,睁圆了眼睛:“殿下,您这么能随意轻薄某?某前来投靠,是想做您臣属,可不是男宠!”
这是那傻小子?
瞧着对方捂着半面却故意翕开指缝,露出白嫩侧脸上印着的胭脂印儿,司徒骊皱了皱眉,好似颇有些‘嫌弃’地拭干净自己唇上残余的薄丹。
装疯卖傻?
然司徒骊还未作声,又听对方继续说道:
“不过,某亦是怀着十二分的诚意来的,自当奉殿下您为主,日后您要怎么安排某,某都是极乐意的。”
桌案上的烛火跳动了几下,少年天真稚气的面庞半明半寐,拖长的语调欢欢喜喜,“所以,殿下,您不用压抑自己,此刻即可尽情随意地来轻薄某啦~”
眼皮儿微跳,司徒骊呛咳几声,这这这……简直辣耳朵!
张口男女大防、闭嘴不可逾矩、满脸都写着不能有辱斯文的酸书生傻小子到底藏哪儿了?
想来即便没醉酒,亦是吃错了药。
指尖蜷了蜷,司徒骊稍定心神,她借着微弱的烛光打量着眼前人,从他的眉眼到脚尖。
少年笑呵呵,随她打量,甚至还臭美地转了个身,轻抚髻上桃花簪。bïmïġë.nët
似羞涩低眸:“自古此物最多情,今日殿下竟折枝相赠——您对某的心意,某都明了。”
“……”
无论眼前这人是装疯还是真傻,她难道很闲吗?
也不必再多费口舌同其纠缠了,政事要紧。
这般想着,司徒骊回头,继续自顾自地处理桌案上堆积的文牒,淡声道:“怎么溜进来的就怎么溜进去,若是被他人撞见逮住了,吾不会管你。”
到底也没说少年前来投靠,到底是收还是不收?
闻言,少年撇撇嘴,环顾四周没找到椅凳,也不讲究,掀袍,干脆地盘腿往地上一坐。
——就挨在司徒骊垂落的广袖前。
他似真还假地道:“某岂是那等不知分寸的登徒子,某委屈,真委屈,某分明是被个下作的歹徒挟持而来的,早知这是殿下香闺,某是半步都不敢冒犯的啊!”
凝神专注的眼睫动了动,是了,前时进殿闻到的混杂之味,可非是从一人身上传出来的……
都怪这傻小子、哦不,是疯小子插科打诨,搅乱了自己的思绪。
于是司徒骊回眸看了少年一眼,抿了抿唇:“那人呢?”
此子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儿,那定是对方大意着了道。
这次换少年玩着手指,头也不抬了:“殿下还没猜某是谁呢,眼下反倒急着向某问询其他男子,某生气了。准备接下来的一个时辰……”
顿了顿,大概是觉得那时间也太长了,有些后悔,秀气的眉毛蹙作堆,又改口道:“半刻钟里,无论殿下要作甚,某都不会再搭理殿下。”
这话说完,果然就跟蚌壳似的闭紧了嘴巴,再也不出声了。
猜猜他是谁……
这还用得着猜?!
“裴恪。”
站起身来,司徒骊居高临下地看着盘坐在地上耍赖的少年:“事裴成锦的裴,恪勤匪懈的恪,裴贵妃族里的后生,裴恪,吾记得你。”
她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审视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少年身上。
这人胡搅蛮缠,到底是想做甚,难不成就像父皇说的那般,放着好好的官儿不做,想进她后院?
少年仰头,额前碎发温顺地散落眉尾,饱满的额头悉数露在外面。
他端正了神色,就那样静静地看了司徒骊许久,直到看得司徒骊都快不耐烦了,才突兀地莞尔一笑:
“半刻钟到了。殿下,某得纠正您,不是恪勤匪懈的恪,是——”
拖长了声儿,他慢悠悠地强调道:“恪守本分的恪。家父曾言,人要想长久地苟活于世,就得将‘恪守本分,谨言慎行’八个字时时刻刻铭记于心。”
原来那日,这人答的‘恪守本分’四字竟是这样的意思。
司徒骊若有所思。
‘醉’后吐真言,倒也有点意思。
“但——”觑着她的神色,少年话锋一转,“某可不是裴恪那个酸书呆胆小鬼,某是阿恪,天不怕地不怕的阿恪。”
唔,原来不是吃错药,而是没吃药。
司徒骊眨了眨眼。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侍君更新,第 27 章 投靠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