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角不自觉地微微翘起,司徒骊盯着地上仰头看她的少年半晌,神色有些微妙。
有趣。
于是她问他:“那傻小——唔,裴恪知道你的存在吗。”
问话的时候,司徒骊在察看着对方不经意间的神态变化、思考时周身变幻的小动作等细枝末节。
——无论对方陌生或熟悉,她这辈子恐怕都改不了对人对事下意识的戒备心了。www.bïmïġë.nët
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司徒骊屏息凝神,紧盯着少年,好似定要从他神色变幻中分析出个一二三来。
便见少年眼珠子转到右侧,又转到左侧,转来转去,突兀停了,犹豫了半晌好似在思忖着什么。
“他——”
“唔?”
“某——”
“嗯?”
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具体答复,司徒骊隐隐有些不耐烦了,她怀疑眼前这个傻小、哦不,是爱耍小聪明的幼稚的坏小子是在逗着她玩。
事实上,她怀疑的没错,阿恪确实是觉得她时刻紧盯自己的模样太过于可爱,才故意逗着她玩。
然这么一问一答,几次三番,再迟钝的人也该觉出味儿来了,更别提司徒骊这个惯常在权力争斗中参与高端局的阴谋家。
——她天生擅于揣度他人心思,后来又在世事历练中越发工于心计。
如此想着,司徒骊当即也就问出了声:“你没想说实话,你只是在戏弄吾?”
作为裴恪时,虽然他偶尔在与人相处时,表现得呆笨直愣了些,实则心思细腻,最能体察出他人微妙的情绪变幻和意志偏好,根据直觉,准确判断选择当下最适宜的行事。
但作为阿恪,别看少年叽叽喳喳个不停,打眼看上去既机敏且灵巧,其实因着一些特殊缘故,同主人格裴恪心智相较而言,并不够成熟,跟小孩子似的爱玩爱闹,却不会顾忌后果影响。
因而听司徒骊这样问,阿恪也就无所谓地点点头,开开心心地答:“是啊是啊。”
低眸看来的佳人已然色变,他竟还在兀自欢喜,拍拍手直道:
“殿下原来也爱观察他人,就跟某幼年爱在田间地头细看蹦跶的蚂蚱、呱叫的癞□□一般,某同殿下这算不算志同道合?怪不得您瞧某顺眼,簪花宴上独独就给某簪了朵花,还是桃花……”
喋喋不休,简直聒噪!
司徒骊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伸出手去掐死对方的冲动,却没忍住沉声叱道:“闭嘴!”
听话的阿恪捂住了嘴巴,大眼睛还不停地朝着她眨巴眨巴,怎么了,怎么聊得好好的突然就生气了。
老虎头上拔毛,差点一不留神去见了阎王爷都不知道,还在那儿傻乐呢。
司徒骊又深呼出一口气,这坏小子虽然讨人厌,但那傻小子挺可怜的,若自己掐死了坏小子,那傻小子也跟着受连累……
不值当,实在不值当。
“再继续胡说八道,你这呱呱叫的癞□□,也跟秋后的蚂蚱一样,蹦跶不了多远了。”
她唇角弯起一丝弧度,冷眼觑他,略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
小心翼翼地挪开手,阿恪试探性地张了张嘴,见对方没有制止的意思,遂放心开了口。
开口便是诉说自己的委屈,然没说几句,见司徒骊又想让他闭嘴,他忙又赶在之前说道:
“殿下不必再问,某不想提及这些。殿下也不必气恼,为了赔罪,某为殿下准备了一份大礼!”
狭长的凤眸缓慢地开阖,重新把视线挪回到少年身上,心里似有所觉,然语调仍是犹疑:“哦?”
阿恪笑眼弯弯:“某懂规矩,前来投靠自得奉上得体的见面礼,毕竟空口无凭,殿下也不能轻信于某。”
许是接连熬了两个大夜,司徒骊头有点发昏,瞧着傻乐的少年心中亦生出些许莫名地异样感来,那种感觉轻飘飘的,倏忽即逝,辨不清且留不住。
抬手按揉了几下攒竹穴,她想,大抵是余毒未清,才会觉得傻乎乎的笑容也会晃眼睛。
“他在哪儿?无须带吾去瞧,直接拽出来便是。”
手微顿,司徒骊凝了神,撇开少年身上散出来桃花香气,她总算想起那种混杂在此间的另一种生人味道是谁身上的了。
厚重脂粉夹杂着微醺酒气,这般低俗的味道除了司徒懋,还能有谁身上常常带着?
想到这儿,她皱紧了眉头,对其的厌恶在脸上显而易见。
偷觑佳人的阿恪见状,小狐狸似的笑笑,也不继续坐在地上耍赖皮了,干脆利落地翻身起来,径直往佳人闺榻——的床柱还离老远儿的净室走。
揪住头发,嫌弃地将人从净室拖出来,随意地往地上一扔。
末了,少年摸摸下巴,目光丈量了下,见人好像躺得离心上人太近了些——比自己离对方都近。
又气鼓鼓地上前,抬脚,将司徒懋踹远了些。
嗯,这下再比较,离她最近的还是自己,遂满意地点点头。
先前司徒懋躲藏在假山里时,通身打扮还只是略微颓唐了些,眼下,经历过某人的一番磋磨折腾,却是破破烂烂皱皱巴巴,简直不能细看。
他眼角青黑,嘴里塞着脏污的布团,双手双脚被牢牢困缚——某人以前在老家帮村民捆过年猪,手法娴熟。
明摆着的,司徒懋对少年的怒恨占据了上风,于是连见到自己惦念已久的‘皇妹’,都难得的,没有用饿狗觊觎美味的恶狠狠的眼神盯着她,而是死死地盯着少年,好似自己只要能逃脱束缚,头件事便是要把少年撕扯成碎片
“……”
收回视线,司徒骊静默了会儿,方才迟疑道:“你是从哪里抓到他的?”
司徒懋被秘密幽禁已有一段时日,知晓这事儿的人并不多,因此前日他逃脱后,也无法大张旗鼓地找寻,她连熬了两个大夜,也是忙着处理扫尾此事后续。
闻言,阿恪一本正经地答道:“他觉得某英俊帅气又讲道理,就找上门来,托某做个中间人,带他来向殿下问好。”
“呜呜呜呜……”司徒懋在地上扭来扭去,挣扎个不停,瞪向少年的眼睛满是血丝,骇人得紧。
“您听,他极认同某所言。”少年饶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随意瞥了眼地上翻滚的蠢物,继续试图跟心上人搭话,“然后某说不知殿下香闺何处,亦不愿作个轻薄登徒子强闯殿下香闺,他便强行挟制着某来了。”
“……”
司徒骊抿了一下唇,心知这坏小子满口胡言乱语,这话便是去了水分也只能信三分。
至于司徒懋眼下沦落成此等境况,只能说……
失道者寡助,得道者多助,就连老天也是站在她这方的。
一念至此,她正欲开口唤人,将对方秘密押送回原来的幽禁之地,耳尖忽颤,听到了外间传来的熟悉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凤眸微凛,迅疾地转身,也懒得跟少年多说废话,将其拦腰一抱就往床榻走。
“!!”
惊得瞋目结舌,少年反应过来后,白嫩面皮“唰”一下彻底红透,又羞又窘,但又不敢挣扎,生怕自己动作太大闪了姑娘家纤细的腰肢,只能结结巴巴地说着:“殿、殿……”
然凤眸轻抬,眼刀冷厉,他便登时讷讷不敢再言。
那句‘殿下,使不得’也就没好意思再说出口。
但在心肝儿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同时,安静下来的少年也没闲着,他默默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从指缝里偷偷觑着司徒骊,以及离他俩愈来愈近的床榻。
啊啊啊怎么办,好害羞……
啊啊啊啊啊啊进度这么快吗,我还没准备好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殿下居然这么心急,真没看出来,定是我不够细致体贴呜呜呜……
“……你的眼神吵到吾了。”
司徒骊淡淡地扫了少年一眼,然后臂弯松了松,将他抛进了金纱帐内。
摔下的少年忙坐端正,垂着头,又默默地扯着旁侧的锦被往自己身上裹。
末了,他深吸一口气,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猛地抬起头。
圆溜溜的双眸眨也不眨地看向司徒骊,眼神亮晶晶:“来吧,殿下,某准备好了!”
回应他的是另外一侧的被子掀起,兜头罩了他一身。
冷冽的嗓音夹杂着丝倦意,慵慵懒懒,悦耳至极:
“小孩儿,少想那些有的没的龌龊事,你——还太小了点,不是吾喜好的类型。”
“顺着榻下的密道出去便能出去,也别谈甚投靠不投靠,这次吾只当没见过你。毕竟你暂且不过是个探花郎,等到你能堂堂正正入阁议事那天再说罢。”
“还有你若是有办法,替吾跟那傻小子说声……”
说到此处,那道嗓音明显顿了顿,好似在斟酌用词,半晌后,方才闯入少年耳中:
“吾不需要谁的同情,吾,亦不需要谁来可怜。”
那种眼神太热烈了,除了烫伤自己那颗早已冷硬的心,别无他用。
金纱帐外的司徒骊,漠然地想着。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侍君更新,第 28 章 玩闹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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