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完成世俗的心愿。”他挑眉，不带有任何感情地笑着说，“结婚是社会问题，身在社会，不得不去迎合社会。但如果真正相爱，根本不在意是否要用结婚来做一个收尾。”
“你可以接受不结婚的爱情吗？”
“这是两码事。”佟让说，“爱情是爱情，结婚是结婚，爱情未必进入婚姻，婚姻里也未必有爱情。”然后，他又问：“你怎么看待你未来的结婚对象？”
徐卉慧很平静地回答：“我没打算结婚。”
佟让却说：“人是会改变的。”
当天晚上8点左右，佟让开车带徐卉慧回去小区。当时，由于徐卉慧的房子还没完全装修好，也就没打算邀请佟让去坐坐。
佟让并没有抱怨的意思，两个人客客气气地道了再见，徐卉慧一直目送他离开，等转身朝单元楼走去时，发现有雨滴落下。
她抬头看向夜幕，恰好有一滴雨砸进她的眼睛里。
她一怔，身后传来一声很轻的：“小徐。”
徐卉慧停顿住身形，转头看过去的时候，佟让正朝她走过来，衬着路灯的光晕，有那么一瞬间，徐卉慧觉得走向自己的是她少女时代曾期盼看见的场景。
他是一个符合她所有幻想的人。
就连低头落下的那个吻，也充满了成年人的坚定与干脆。
她与他之间的爱意始于小雨淅沥的夜晚，令她甘愿在日后的时光里，立志去“做一个完美的主妇”。
因为佟让，徐卉慧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与他开始共同生活后，她甚至愿意详细记录下每日的各项花费，以及气温晴雨风势干湿度，浇花、洗衣、采买、熨衣服等各项家事。
以前的她觉得做个独立的女人很酷，可在佟让身边的她，认为相夫教子更为重要。
直到那一天——
5.
傍晚6点钟，他打电话来，说他要加班，手机直接转到语音信箱，8点拨打的时候已经是“您拨打的电话没有响应”，进入关机状态了。这几个小时都在失联状态。
佟让是一个任何事都讲究规律与秩序的人，无论多么忙碌，每天下班前他做本日的工作摘要，才算结束一天的工作。
然而，今天不寻常的事发生了，他的手机始终没有开通，当然更没有打电话回家。
徐卉慧哪儿也不去，时时确认手机与家用电话畅通，抱着毯子睡在沙发上，断续睡眠，灯光全开，她几乎确信他已经“失踪”，或“暂时”离开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没有联络是因为“不想”也“不能”，当然也不排除发生了什么意外，但如果是车祸或事故的话，警察应该会立即通知的，倘若是被绑架了，也应该接到勒索电话，如果是因为跟朋友喝醉了，无论哪个朋友，都会立刻打电话，因为多年来都是这样的。
而且，他从来不会喝醉。
明明是和平时没有任何不同的日子，但仔细思考或许早有征兆，或许长久以来一直隐隐的不安便是因为这个屋子里弥漫着“某人走出门再也不会回来了”的不祥气氛。
4个小时的等待，徐卉慧因焦虑而在沙发上困着。
她好像梦见佟让走进一团类似于白雾的光晕中，就此消失不见。
可是，在第二天清晨醒来，徐卉慧还是习惯性地做了两份早餐。
习惯真是可怕的力量，她一边带着佟让失踪了的绝望心情，一边熟练地煎蛋、煮粥，仿佛从很久以前她就是独自站在厨房，像操作什么一样的，逐一按照步骤，不假思索地做每件事。
“你做事一板一眼，像机器人一样。”佟让似乎就在她身边这样笑她。
6.
村里的老师曾问：“你们的梦想是什么？好，举手的同学，刘大强，你来回答。”
“我的梦想——我、我的梦想是建一间房子，有棚顶、有、有两个房间，能做饭的，我会和我哥住在那里。”
行骗的同事曾问：“你拿到钱之后想干什么啊？”
“盖个房子，最好是有露天阳台的，能躺在藤椅上晒太阳。我和我哥……我和我哥会住在那里。”
陆雁曾问：“不干这行之后，你能干什么呢？”
“回老家，建房子，剩下的钱够我和我哥住在房子里了。”
刘大强抬起头，盯着走在前方不远处的徐卉慧的背影。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梦想仍旧没变。只不过，他哥不会和他一起住在房子里了。那至少，盖房子的钱要得到手。
徐卉慧在这时停住脚。
刘大强把别在后腰裤腰带里的匕首掏了出来，那把刀子是新换的，要比之前的更锋利、更长，也更尖锐。
他也很久没做这种事了，说不紧张是假的，他很怕她大声尖叫，更怕自己失手。
而还没等他将匕首展开，徐卉慧的手机就发出了奇怪的声响，像是惨叫声，刘大强皱起眉，他好像还听到了车辆相撞的声音。
徐卉慧还在看那个视频。四下无人的漆黑雨夜里，她调大了音量，反复拉着进度条，在几次截图后，她终于看清了视频中的那个路标。
盘山路下的蓝色标识，就在佟让的那辆车旁——由于像素模糊，距离又远，标识上的地名几乎是马赛克。
但徐卉慧还是努力地辨认出了最开头的那个字。
“渝……”中间的字实在猜不出，最后一个字倒是很明显，“村。”
渝字开头的村。
大概就是听到徐卉慧说出的这两个字，刘大强才停住了动作。
然后，她像是发现了重要的线索一般，非常激动地大声说道：“渝……村，那个村子，一定是林山的老家！”
刘大强愣住了，甚至向后退了好几步，他不得不收起匕首并放弃了这次行动。
他快速地跑走，一直到距离她很远的墙角后，他才掏出手机查看之前的记录。一年前的那场车祸是唯一的漏洞，同步了当年一切照片、视频与记录的手机里，刘大强找到了但是在现场拍到的部分照片。
“xx省xx市xx镇长远乡渝合村。”
这是当时他拍到的坐标照片。因为那个时候，车子刚刚从林山的村子里驶出，是去接他老婆来这头。
刘大强咬紧牙关，握住了手机，他想，陆雁一定不会料到的是：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和猪肉、牛羊一般的猎物徐卉慧，竟然发现了林山真实的老家地点。
“妈|的，这死女人……”她究竟想要搞什么鬼？
待宰的牲|畜，就该老实地等着被屠|刀临|幸，这样才能得个全|尸。
7.
“陆雁，40岁，2003年因涉|黄而被判处有期徒刑8个月，后缓刑；2007年因涉嫌参与宣传假冒伪劣产品被判刑6个月，罚金2万元；2011贿赂药品公司从而被刑事拘留，但最后因证据不足不了了之，而在这期间，她在孤儿院、福利院、医院后勤部都工作过，甚至还挂名过高校的心理保健咨询医，而且，还给许多民办幼儿园做账……实在是个让人眼花缭乱的档案履历啊。”小秦将带来的资料都一并交给了王世尧。
要不是徐卉慧当时暗示了他这个名字，可能王世尧还不会立刻怀疑到陆雁的头上。
此时此刻，王世尧看着这些履历上的照片，有证件照、审讯照，还有跟拍照，但是每张上面的长相都不太一样，尤其是和老周那张毕业照上的清纯女学生截然不同。
“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狸猫换太子的把戏玩得真是透。”王世尧感到头疼，“看来这个女人的履历和前科都只是她极少的冰山一角，深挖下去的话，恐怖之处绝对超乎你我想象。”
小秦又把一些照片拿给王世尧，“王哥，你上次和实习生跟着的那个眼镜男人叫孙铁军，这是他的档案，但奇怪的是，他的履历特别干净，干净到就算被拘留也要立刻释放他的那种，很难想象他是陆雁的心腹。”
王世尧听到这话，更加头疼了。
但他头疼的不是这些人物一个个冒出来，而是头疼他们没有足够的证据将这些骗子定罪。
即便定了，也是非常轻的刑罚，因为这些人早就摸透了如何避重就轻，一年半载的牢饭，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修身养性罢了。
“所以他们才会一次又一次地越过红线，甚至还从中尝到了甜头。”王世尧咂舌道：“这些人啊，真是又坏又无耻。”
小秦道：“那你看看，骗子嘛，哪有什么道德底线呢？为了钱，他们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我看这个陆雁最近开始有所行动了。”王世尧放下手中的资料，起身从椅子上站起来，去接了一杯饮用水，“就那个孙铁军，我也是从市反诈那边得到的信息通知，说明他们的确有所动向。”
“王哥，市里还有什么特别交代吗？关于诈骗团伙的人员情况，如果他们能出一个具体名单的话，咱们县区的工作也就能轻松不少。”小秦忍不住叹息一声。
的确，自从掌握了佟让——不，在王世尧看来，他的信息从被发现的那天开始，就已经回归真实姓名的林山了。也就是说，当警方得知林山是诈骗团伙成员的后，王世尧负责的反诈小组几乎没有正常休息过一天，并且上级也要求在短时间里破案、将骗款追回，这对尚且年纪轻轻的反诈小组组长王世尧来说，压力自然不小。
“想要名单，只能是深入敌营。”王世尧摇摇头，“那才是最快捷，同时也是最危险的方式。”
小秦打趣道：“王哥，你看我混进去做卧底怎么样？”
王世尧瞥他一眼，很是不留情面：“你可算了，长相不行。”
小秦脾气好，只管嘿嘿傻笑着：“说的也是噢，不长成林山那个样子，单身女性也不可能在第一眼就产生好感。”
持靓行凶的确是有理有据的四个字，而眼下，一个林山还不够忙，又出现的这些油滑骗子催促着王世尧明确他们每个人之间的连带关系，他喃声道着：“陆雁在香港、广东那边也有轨迹……说明她的身份存在很多虚假成分，无论是在孤儿院的工作，还是其他正经单位的经验，都极有可能是移花接木，那些人在共享陆雁这同一个名字。”毣洣阁
小秦点着头，“这样一来，真正的陆雁完全可以在省外乃至国外行骗，那些顶替她在国内履行身份职责的人只要遵纪守法，就不会被怀疑。”
王世尧说：“一旦真陆雁东窗事发，没有足够证据也无法将她定罪，拘留一阵子就会释放，更加不会耽误她下一桩买卖。且那些用着她身份为她做挡箭牌的人，在最终也会被认为是同名同姓，哪怕是被追踪到源头，她们也可以用自己毫不知情为由洗清干系，从而脱案，更不会被判刑。”
毕竟诈骗的定义是以非法占用他人钱财为基准的，怎样参与、如何参与都有说头，要界定同伙更是难上加难，所以骗子们才会极为猖狂。
这番分析令小秦也陷入了沉思，他想起了之前的那一桩事件，便说：“王哥，通过我们现在查到的情况，已知刘大强也是陆雁所在的诈骗团伙的一员，那么，此前刘大强对陆雁施加暴力一事，是否和他们内部纠纷有关？譬如……刘丰的死，能不能也是类似情况？”
“刘丰的死其实并不在我们的管辖范围内，由于我们是反诈小组，只负责诈骗类相关案件。只不过，刘丰是诈骗团伙的成员，所以才会被列入到我们这边，也是因为他的死因关系到整个诈骗团伙的人员纠纷，我们要是从刘丰被杀一案入手的话，肯定会因缺乏人证、物证而绕很大的弯子，更会导致因信息匮乏而造成的线索断层，这也是我放走刘大强的真正原因。”现在，王世尧已经十分确定，“刘大强会帮助我们找到林山的下落，运气好的话，我们还能触碰到诈骗团伙的老巢。”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燃烧渡轮更新，第32章 瓶中鱼（二）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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