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试探（一）

　　1.

　　小秦不是很能理解：“王哥，你为什么这么确定？”

　　“你要清楚，小秦。”王世尧很自信地说：“那天晚上，把陆雁打得鼻青脸肿的人，并不是刘大强。”

　　“不是刘大强？”小秦皱起眉，“总不会是她自己安排的吧？”

　　“没错。”

　　小秦感到不可思议道：“自己安排人把自己暴揍一顿？图什么啊？这女人也太狠了——”话还没全部说完，小秦就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看向王世尧。

　　王世尧点头笑道：“就是这样的狠角色，我们已经不能用个人的认知去猜测她的想法了。”

　　“那……真要是这么棘手的话，王哥，我们下一步的方向又该是什么呢？”

　　“跟人。”

　　“跟……谁？”

　　“两个。”王世尧举起手，伸出食指，说到第一个人，“安排组里的人继续去跟孙铁军，能熟知陆雁所有大小事宜的，只有她的心腹，所以绝对不能让孙铁军离开我们的视线。”

　　小秦记下，又问：“那第二个呢？”

　　“还是徐卉慧。”王世尧比出了“二”字的手势，若有所思道：“她最近并没有及时和我汇报任何进展，除了上一次我登门之后，再也没有音讯。”

　　小秦有点怀疑地问：“王哥，那个一直由她负责监视的聋哑小孩会不会已经和她达成了什么同盟？我总觉得徐卉慧未必会完全信任警方，要是她决定转向诈骗团伙那边的话，那我们交代过她的所有讯息岂不是会泄露出去？”

　　王世尧眯了眯眼睛，他有些孤注一掷，也相信自己身为警察的直觉，说道：“她不会毁约的，她和我们一样，比谁都想找到佟让。不……是林山。”

　　“可一旦她私自寻找，或者说是被诈骗团伙洗脑，然后偷偷和他们一伙的话——”

　　王世尧却莫名地相信徐卉慧不会那么蠢，他对小秦说：“要信任我们合作的受害人，她不是第一个受害的，也绝对不是最后一个受害者，我们必须要帮助她们杜绝类似事件的发生。所以，不要怀疑受害人，警方要做的就是无条件地给予他们安全感，只要她们足够信任警方，骗子就不会再有机可乘。”

　　小秦缓缓地点着头，他望着纸上写出的人名，除了孙铁军和徐卉慧，还有其他的关键人物，陆雁、刘大强……这些人看似天南海北、疏离淡漠，可实际上，他们之间的关系皆是错综复杂，就好像是缠绕在土地之下的树根，牢牢地绑在一起，然后将种子、柳絮与果实散布四海，毫无怜悯，也从不留情。

　　2.

　　南县，傍晚7：00。

　　光线些许昏暗的鱼屋里，林山正在切菜做饭，饭锅里已经有腾腾热气散出，他蒸了糙米饭，也蒸了鱼，刚切好的葱花留着出锅撒上去，门口在这时传来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

　　“咔嚓”。

　　向左拧了三扣。

　　郭婷推门走进来，收了雨伞，放到墙角处，脱掉鞋子换上拖鞋后，林山才低声问她：“有人跟着你吗？”

　　郭婷抬起头，鬓角上沾染着雨水，她用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回答他：“有，一个女警。”

　　“姓赵的那个。”林山关掉燃气，揭开了蒸锅。

　　郭婷一边把外套挂在衣架上，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窗外，悄声告诉林山：“外面的车子又换了牌子，昨天是丰田，今天是别克，再往前数几天，也都是不同的车型……”

　　林山端出清蒸的鲈鱼和米饭，摆到桌子上，又拿出两副碗筷，“这是他们的工作，没什么需要我们在意的。”

　　郭婷坐到他的对面，接过递来的筷子。

　　“我分别买了3个不同地点的客运车票。”她说。

　　“是我们之前探讨过的地点？”

　　“对，相距较远，很难被发现端倪。”

　　“好。”林山夹了一块鱼，放在自己碗里，似乎并没有给怀孕的妻子夹菜的习惯。

　　郭婷也全然不在意似的，二人默默地自顾自吃饭，最后说起的也还是围绕着客运车站的话题。

　　郭婷说：“你想什么时间见她？”

　　“越快越好。”林山说，“在事情暴露之前，最好，要赶在你生孩子之前。”

　　郭婷像是有点为难地皱了一下眉，轻叹道：“我尽量吧，那个女警跟得实在太紧，我还不确定他们现在是否能领会到我们的意图。”

　　林山没再说什么，他只知道，剩下的时间不多了。现在的每一分钟，都会增加极大的危险。

　　郭婷斟酌着问道：“你是在担心她吧？”

　　林山手里的筷子停顿了一下，欲言又止似的，大概是考虑到现在所处的环境不够安全，他不敢多说，只能沉默。

　　而在整个对话期间，他们两个人使用的都是普通话，全然没有任何方言，就好像他们本来都不是当地人一样。

　　与此同时，坐在车内监视着鱼屋的陈东打开雨刷器的开关，身后的小赵拍了拍他肩膀，他略微侧过手，接来小赵递给他的汉堡。

　　“在车里面也只能吃这些快餐了。”小赵劝慰陈东，“陈队，别嫌弃难吃哈。”

　　与小赵同坐后座的同事立即笑道：“反诈小组可真够凡尔赛的，汉堡的前缀都要用难吃来形容了！”

　　陈东唯独不太满意自己的汉堡是辣味鸡翅，他个人不太能吃辣，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拿出保温杯的空档也一眼不离鱼屋。他这会儿能看到林山和郭婷吃完饭、收拾餐桌准备刷碗的身影。

　　他不由地惊讶道：“林山又做饭又刷碗啊，可真是够贤惠的。”

　　小赵就说：“人家老婆都要生了，能帮忙捡一捡碗筷就不错了，还能指望孕妇做什么？”

　　另一个同事说：“小赵，一看你就是个年轻的丫头片子，人家陈队的意思是，像林山那种诈骗犯不可能会对受害人百依百顺，尤其是在监控录像都录不到的房间里。”

　　“除非——”陈东喝一口热水，眼中充满警惕，“林山早就知道我们在他家门外轮班监视。”

　　小赵睁圆了双眼，手里的汉堡都瞬间不香了，“那林山和郭婷这几天的表现，都是在演戏骗我们的吗？”

　　同事咂舌道：“要说这骗子可真够厉害的，能让受害人死心塌地地和他一起默契配合，这骗术可真是出神入化了。”

　　陈东沉思了片刻，问小赵：“你跟郭婷跟了几天了？4天？”

　　小赵点头：“对，算今天的话，刚好4天。”

　　“她每次去客运站都是买了不同地点的车票？”

　　“是啊，挺奇怪的吧？之前的3天，她分别预订了不同时间的不同地点，从下周一开始，她会先去第1个地点，然后周三和周五，分别是第2个和第3个地点。唯独今天，她没有预订车票。”

　　“看上去像是障眼法。”陈东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根据我的经验，她这3个地点了没有一个是真正要去的。”

　　同事立刻气愤道：“她耍我们啊？！”

　　“顶多算是小伎俩吧。”陈东说得倒也轻巧，“他们两个已经知道小赵每天都在跟踪郭婷，所以才想用这种方式来转移小赵的注意力，他们在赌——只要小赵也买了同样的车票，那么小赵就会跟她乘坐相同的客车，去相同的地点，几次下来发现没有线索，自然就会放弃的。”

　　小赵觉得很有道理，缓慢地点着头，表示认可：“的确，那样一来，说不定不用跟到第3个地点，在第2个地点的时候，我可能就会认为她只是随处散心，也不会再对她去客运站这件事有所疑惑。”

　　“而那之后，才会是重点。”陈东很相信自己多年来的经验，所以，他非常肯定地说道：“郭婷将会在甩掉小赵的瞬间，选择她真正要去的目的地。”

　　小赵和同事屏息地听着。

　　陈东的语气也更加深沉：“只要我们足够耐心，足够谨慎，就能够等到郭婷真正要去的地方。而眼下，我们必须要让他们认定我们放松了戒备，只有在这个时机，他们才会露出一丝丝马脚。”

　　小赵有些不安地问道：“陈队，要等多久呢？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的，邵局要我们尽快找出林山的真实户籍地，这样才能联系血液样本的采集属地啊。”

　　陈东说：“你放心，林山也没有太多时间的。”

　　“为什么？”

　　“很明显，他们在赶时间，不然也不会这样折腾一个孕妇。”陈东决定道：“从明天开始，把我们的车子收起来，也不要安插便衣在这里，小赵，你明天也不要跟郭婷。”bïmïġë.nët

　　小赵和同事面面相觑，都有些犹豫。

　　“我们在观察他们，他们也在观察我们，不破釜沉舟的话，双方都不会有突破。”陈东打算放手一搏，他的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方向盘，以势在必得的态度说：“成败就在一个非常微小的瞬间，我们只需要静待他们掉以轻心，在那个时刻——捕鼠器才能捕到猎物。”

　　映着皎月的窗，晕黄色的光，鱼屋内的林山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他翻开钱包里的一张泛黄的纸单，那是提醒着他时间的物件。当然，其中还夹着一张红桃7的扑克牌，也已经很旧了。

　　林山抬起头，望向窗外，深咖色的别克车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他皱眉，立即站起身去确认。

　　周遭都没有那些“鬼祟”的身影，仿佛结束了漫长的管控。

　　难道是警方的试探？

　　林山犹疑了片刻，他还是决定要试险，转身对靠在床上看书的郭婷说道：“明天去找找看吧。”

　　郭婷没有放下书，只略微抬眼看向他：“安全吗？”

　　“加倍小心的话，应该不会有问题。”

　　郭婷想了想：“好。”

　　林山说：“谢谢。”

　　“不用客气。”她说：“反正我们两个都努力到了这一天，千万不能功亏一篑。更何况，时间很紧迫，不是吗？”

　　林山仍旧没什么表情，很含糊地点了一下头，心里则是在盘算着剩余的时间。

　　3.

　　保单还有32天到期。

　　也就是说，32天之后，是需要续费的。除非在这期间，徐卉慧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这份保单才会生效。

　　受益人是佟让，就算他们两个没有领证，但徐卉慧不下5次去读保单的内容，佟让的确可以享受赔偿。

　　其实在签字的时候，徐卉慧根本没有仔细阅读过这些资料，毕竟多达20页，谁会有耐心看完呢？除非高达200万的赔偿金之外，一切白纸黑字好像都显得微不足道。

　　“再过32天……”徐卉慧呢喃着这句话，忽然听到开门的响声，她抬起头。

　　“徐卉慧小姐？”保险业务员探头张望，“哪位是徐卉慧小姐？”

　　“我是。”徐卉慧站起身。

　　业务员立刻满脸堆笑，“徐小姐，您是6号吧？现在可以进来咨询了。”

　　徐卉慧走进房间，反手关上门，坐在办公桌前的是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女人，她笑着示意徐卉慧入座，然后首先开口道：“徐小姐是吗？您在电话里预约的是来询问林晶晶的保险单日期，对吗？”

　　徐卉慧点点头，“对，我现在是她的监护人。”

　　“能出示您的相关手续吗？”

　　徐卉慧把昨天从吕主任那里带来的签字、盖章的证明手续拿了出来，上面写有吕主任的介绍说明，还有孤儿院的公章，代表徐卉慧目前的确和林晶晶生活在一起。

　　“好的。”中年女人确认无误后，打开抽屉，将林晶晶的保险单原件都拿了出来，“这里就是全部资料了，包括户口本的复印页、以及户籍所在处的复印页。”

　　徐卉慧快速地浏览着得到的这些信息，她最关心的是那张户籍所在处的复印件，但是上面写的地名却和她想要找的截然不同。

　　“您确定这是全部吗？”徐卉慧的眼神里透露出她还希望得到更多。

　　中年女人回答：“的确是全部内容，这是孤儿院和我们签订保险时提交的所有信息，有哪里不对？”

　　徐卉慧指着户籍处一栏，“林晶晶的出生地是在xx省xx市的县级地，更详细的没有了，应该要具体到门牌号才对。”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燃烧渡轮更新，第33章 试探（一）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