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盐场选址,吕涣真带着胡成万跑遍了东江岛上各个角落,可是最终胡成万得出的结论却是:东江岛上没有大面积适合建立盐场的海滩,现有的海滩面积太小,若是建立盐场的话,产量十分有限,连东江镇自给都很勉强,遑论出口朝鲜了。
为了给盐场选址,吕涣真将目光投向了东江岛东面的一处大岛——丛云岛。这座岛屿的面积是东江岛的两倍还多,此前东江镇由于人口不多,一直都没有向外扩张。如今东江镇人口翻番,龟缩在东江岛上肯定是没有出路的。
从东江岛到丛云岛,坐船一日内便可往返。吕涣真带着胡成万一起考察了丛云岛。岛上人烟稀少,只有寥寥的几座渔村,虽然名义上是朝鲜的领土,可是很明显朝鲜政府对基层的控制没有覆盖到这座岛屿。
最重要的是,在丛云岛的西南方向,有一处绵延二十里地的平坦海滩,在胡成万这样的老盐户看来,此地再适合建立盐场不过了。
“吕小娘子,此处海岸作为盐场甚佳!二十里盐场,上千亩的盐田!”胡成万在吕涣真面前手舞足蹈地说道。
“上千亩盐田,一年能产多少盐?”
“一亩盐田,一年是三十多引左右,上千亩田,一年就是三万多引的盐啊!”
明制一引盐大约是三百斤,三万引便是九百万斤盐,目前盐价是大约十文一斤……吕涣真的脑子飞速地计算着,最终得出了一个恐怖的数字,九百万斤盐的售价,是九万两白银!
吕涣真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不论是在现代还是在明朝,她的手里从来都没有掌握过这么庞大的资金。九万两,就算东江镇从中抽三分之一的税,那也是三万两银子啊。
有了这么一笔钱,东江镇将会发展成什么样?吕涣真不禁开始浮想联翩起来。
“好!那咱们的盐场就建在此处!”
盐场的建设计划既然已经定下了,东江镇的其他配套措施就必须跟上。这是满门抄斩的大罪,丛云岛又是朝鲜领土,吕涣真必须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为了保证什么消息该流出去,什么消息不该流出去,设立一个监察机构就十分重要。
回到东江岛以后,在吕涣真再三考虑之下,她将沈猫儿叫到了书房里。
沈猫儿是在川中就跟随吕涣真的老战友了,她一路与吕涣真从四川到辽东,每次作战都未曾退缩,是吕涣真在东江镇最信任的人之一。若是要设立一个监察机构的话,沈猫儿是最合适的人选。
张凤仪和许缨当然也一样值得信赖,只是张凤仪性子太烈,更加适合带兵打仗;许缨不在军中,从未亲临过一线战场,在军中的资望不够。而沈猫儿早在镇江时,就已经在缉拿、审讯奸细上展现出过人能力了。
“猫儿,我打算建立盐场,贩卖私盐的消息,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吕涣真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卑职猜到七八分了。”
“那这件事你怎么看?一旦被朝廷发现,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沈猫儿深潭一样的眸子里起了一丝波纹,随后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既然如此,不让朝廷发现就可以了。”
听了沈猫儿的回答,吕涣真的嘴角微微扬起。这种最简单直接解决问题的风格,正是一个监察机关应该有的做事思路。
“你说的很好。”既然沈猫儿有这样的觉悟,吕涣真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在朝鲜的地盘上建立盐场是大事,东江镇的人口越来越多,我不希望有鞑子的奸细混入东江镇,也不希望有人把不该走漏的消息走漏出去——所以我需要有人来做这些事。”
“小娘子的意思是,需要卑职来组建一支番子?就像朝廷的锦衣卫一样?”
“叫番子太难听了,正式的名字叫做安民司,不过你说的对,安民司要做的事就和朝廷的锦衣卫一样。怎么样,能做吗?”
“卑职的命是吕小娘子给的,小娘子让卑职做什么卑职就做什么。”沈猫儿回答道,“只是这火字营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火字营接下来将由尚可喜接手。但是你可以从火字营中挑选你要的人带走,作为安民司的基础班底。”吕涣真说道,“日后安民司要什么人,需要什么支持,尽管报到我这里就行。”
“卑职遵命。”
有了吕涣真的授权,沈猫儿便大刀阔斧地做了起来。东江军中家世简单、行事缜密之人或身手不凡之人,都被沈猫儿招揽到了安民司之中,连袁殊都跑到吕涣真这里来抱怨,说他的塘骑队里有两个精锐军士被沈猫儿挑走了。
安民司建立以后,很快就开始履行起了职责。他们在新到的八千难民之中,选拔了五十多人作为吏员进入东江镇行政机关。这五十人大多上过私塾,可以胜任案牍工作,甚至还有几人身上有着秀才的功名。
最重要的事,安民司对他们进行了调查,确保他们家世清白,与后金没有勾结。这一行动与后世的政审颇为类似。
安民司选拔出来的这五十多名吏员,一小部分被充实进了现有的海关司和屯田司。大部分被用于组建起了一个新的行政机构——民政厅。这是用于管理一切民政事务的机构,地位在海关司和屯田司之上,与安民司齐平。未来东江镇如要新设行政机构,全部归于民政厅管理。
民政厅主事是许缨。她作为秦良玉的贴身侍女,参与石柱宣慰司的管理多年,东江镇上下没有行政经验比她更丰富的人了。
行政机构的扩张,带来的最直接的效果就是行政效率的提高。东江镇百姓的户籍终于完善了起来,人手的增加使得海关司清关的效率增加,关税收入也有所提高。
若是要按照吕涣真的想法,东江镇需要完善的地方还有很多,比如行政机构还需要进一步扩张,东江军也需要扩军等等。可是行政机构的扩大意味着俸禄的增加,东江镇的财政已经陷入严重赤字,盐场的建设不能再拖下去了。
天启元年十二月二十五,海船将两千多名劳力送上了丛云岛的海岸,盐场的建设开始了。
若是按照胡成万的设想,将这二十里海岸全部建成盐场的话,虽说收益巨大,可是起码需要小半年时间才能全部建成,东江镇的物资根本无法支撑这么长时间的工程。
因此,吕涣真决定,千亩盐田需要的时间太长,耗费太大,可以先建成一百亩左右的盐田,让盐场有所产出,再继续剩下的工程。
随着盐场建设的开展,吕涣真以工代赈的设想也推行了下去。参加盐场建设的难民们,全家都会得到东江镇的救济,在海岛上饥一顿饱一顿的惶恐日子一去不返了。
而作为目前东江镇优先级最高的工程,盐场工程的安全也是有保障的。张小武的闯字营、尚学礼的忠字营和耿仲明的魁字营三营兵力负责盐场工程的保卫工作。除此之外,安民司还在难民中掺进去了沙子,以防其中有奸细混入。袁殊也带着塘骑队在营地附近日夜巡逻。
在辽东的海上,一块块盐田被开辟了出来。岸边的堤坝也在一点点地筑成。这一期工程建设完毕后,海水将被引入盐田,并晒干成宝贵的海盐——这就是东江镇能否度过这个难关的关键了。
天启元年是饱受艰难和战乱的一年。吕涣真从浑河血战到开镇东江,无数次身临险境,几乎丧命。终于在朝鲜和后金的夹缝中寻得一席之地,得以庇护辽东百姓。
东江镇眼下艰难,可是未来依旧充满希望。而已经享国将近三百年的大明王朝,却已经在历史的风雨里摇摇欲坠。
此时的马祥麟,依旧率领着石柱军在山海关戍边,随时听候熊廷弼的调遣;秦良玉正在川中与奢崇明的叛军奋战。东北有努尔哈赤,西南有奢崇明,此时的朝堂上,魏忠贤为首的阉党也渐渐抓稳了手中的权力,与文官集团展开了血腥的党争。
大明王朝内外交困。
天启元年十二月三十一的夕阳落下,天启二年一月初一的太阳升起,新春佳节,所有人都期望着新年能够诸事顺遂。可是只有吕涣真明白,大明王朝正朝着灭亡的深渊坠落下去,如果不做出任何改变,明末惨烈的天灾人祸在在不远的未来等侯着华夏大地上的所有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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