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阁>都市小说>笑乱浮沉>第 190 章 第190章 解围
  纵成算在心,纵灵魂不屈,命运翻云覆雨,却半点不由人。

  “力有不逮”四字,教李绥绥清醒现实,却让秦恪几欲发疯,他落在她身侧不知所措,箭没肩胛两寸,不在要害,约莫觉得娇花矜贵会因此丧命,更不敢轻易动她,只面孔惨白如鬼,独独眼眶红得醒目。

  李绥绥原本衰弱已极,不容忽视的痛疼想晕都无法,半晌,挨过一阵晕头涨脑的耳鸣,才启唇呼出一口甜腥气,睫毛缓缓扑腾数下,甫眨开视野上的昏蒙,看见六神无主的秦恪,心头蓦然一酸,轻飘飘哝哝道:“疼啊……你倒是拉我起来啊。”

  “哪疼?”秦恪依言伸手却不知能碰哪。

  李绥绥全身骨头欲散架,满脸无奈说:“你给瞧瞧,我宝贝脑袋摔坏没……”

  秦恪乱了阵脚,怎料她还有心玩笑,信以为真朝后脑勺摸去,没见血,心头还掠过一丝庆幸:“脑袋真够硬。”

  李绥绥于是眉眼一弯,可唇角跟着溢出一线殷红,叫秦恪的心简直没法着落,这当头突地急回神,立刻抬声呼唤翠则。

  那厢交战因李绥绥坠地而暂入剑拔弩张的对峙,翠则等人被重重围困,无命令,无人撤械放行。

  秦恪倏然转视秦仕廉,眼梢挂着一星寒光,声音还算平静:“让翠则过来治伤,她若有万一,我要你抵命!”

  秦仕廉被这句大逆不道的话气得脸色发青,大怒道:“你要谁抵命!你再说一遍!”

  眼见父子间火气升腾三千丈,一道清润温厚的音色突兀递来:“按他说的做。”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李绥绥辨出是齐衍,着实太意外,徒劳挣扎两下只得喊秦恪:“搭把手,扶我起来呀……”

  秦恪却出手按住她:“先等翠则检查,若肋骨折断,乱动怕会伤到脏腑。”

  此时,同一方位又传来曹荀月颤声疾呼:“相爷,相爷救我……”

  众人登时怔住,距离声音最近的人墙已自发破开一条道,只见原本控制丞相夫人的苍梧已换成公子衍,他挺拔削瘦,面容秀美温柔,有如春风化雨,可他手里攥着莲花簪,细长的簪峰正抵于曹荀月脖颈动脉,不深不浅,只教破皮的伤口细流无断歇。

  他虽孤身一人,众人都明白,谁若轻举妄动,保不齐惹个玉石俱焚,一时皆裹足不前。

  齐衍同样谨慎距离,只远远重复:“按他说的做,不然丞相夫人就得先死。”

  秦仕廉冷冷打量他,权衡再三,毕竟李绥绥活着比死更有价值,于是黑着脸点头应允。

  翠则过来看了一眼肩伤,抬手飞快封住几处穴位紧急止血,又说了声“冒犯”,草草检查过她通身骨头,紧皱的眉头适才松开:“还好。”

  显然李绥绥是禁得起胡打海摔,身体最大不适,还是行针所致的眩晕脱力。

  翠则摸出两只常备药瓶递给秦恪:“止疼、凝神的特效药,各两粒,先让公主服下再处理箭伤。”

  秦恪亦在意不了场合,席地而坐将李绥绥扶靠在怀里,全神贯注给翠则打下手。

  李绥绥少顷才缓过一口气,别过视线顾往齐衍,满脑都是疑问。

  此前,他因貌肖秦邈而被“请”入京迷惑她,偏她如法炮制以此迷惑汤菀秋,他倒挺会变通,将这副皮囊利用极致,难怪她的人掘地三尺寻不见,谁能想到,他一直躲在无人问津的环翠园,亦难怪汤菀秋精神大有起色,只因有“子”菽水承欢。

  猜测止于此,李绥绥不明白,他为何不继续藏着,一手独拍,虽疾无声,以秦仕廉亲子不顾的铁石心肝,会因他拿区区一女人要挟而任人拿捏么?

  答案是否定,齐衍来不过是多送一颗人头,根本无力扭转局面。

  思及此,她心如火灼,刚想说什么,秦恪却凑到耳畔低语:“别急,让他拖一会儿,等等苍梧。”

  苍梧不见人,大约发现苗头不对,已去寻法解围。

  她略略侧头目询,见秦恪颔首,便暂时按捺下来。

  齐衍亦深知独木难支的道理,于是很快提出第二个条件:“区区不才,不喜人多,还劳烦秦相先传令退兵。”

  秦仕廉九窍通心,怎会如其所愿,好整以暇朝弩槽中填入三箭,回则淡然:“方才的要求,本相已经应过,别再得寸进尺,现在放了本相夫人,可饶你全尸。”

  齐衍不见慌张,唇角挽着意味深长的浅笑,只对曹荀月轻语惋惜:“原来在秦相心中,夫人是如此没分量,那夫人可还有遗言交代?”

  曹荀月愣了下,忽又被轻轻旋拧的簪头惊痛回神,她甚至不能大声叫,轻声嗫嚅好似都会增剧创伤:“不,你别杀我……”

  齐衍根本不等她说完,接着道:“没有遗言?可夫人身份贵重,总不好死于无名之辈手中,不然亲人哀戚之时,都不知恨谁骂谁,慎重起见,夫人还是先将我介绍一下吧。”

  曹荀月唇颤如筛,湿润的眼眸无助望着秦仕廉,却不说话。

  齐衍笑笑:“不好说么?担心说出来秦相更不肯施救?还请夫人宽心,他原本就不打算救你。”

  这句话,亦不知在吓曹荀月还是在激将秦仕廉,总归欲蚍蜉撼树的小人物,终于吸引住秦仕廉目光,起初他以为是秦恪抑或李绥绥下属,细看隐隐觉得面熟,于是问:“你是何人?”

  “相爷。”曹荀月突然凄厉喊了一声,“我跟了你三十多年,你不能这么狠心!”

  敏感觉出她的心虚,秦仕廉未加理会,神色一敛,皱眉再问齐衍:“你到底是何人?”

  “在下随母姓齐,母亲原是秦淮歌女,在下亦只是个卖笑伶人……”齐衍自报名号时,并未再笑,眼中无甚波澜,凉薄似寒极千里的冷,他不觉难堪,秦仕廉目中却浮起零星鄙夷。

  齐衍察觉也不恼:“贱籍人士,本不好来秦相面前卖弄,我也莫可奈何,弃贱从良,娶妻生子,偏生丞相夫人惦记,非托人带我来京都开开眼界……果然是繁华京畿,无处不精彩……”

  静默旁观的李绥绥与秦恪相视一眼,皆意外这事竟与曹荀月牵扯。

  “你与本相夫人有何关系?”秦仕廉同样疑惑,但结合齐衍容貌身份,直觉事情不简单,深宅大院,夫人太太藏养些个奶油小生的事,并不稀奇,想到这一层,他面孔是青一阵红一阵。

  齐衍坦然自若得很,竟说:“个中隐情涉及家丑,秦相确定要让所有人听见?”

  听到“家丑”二字,秦仕廉愈发笃定猜想,霎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怒视曹荀月的目光似要将她生吞下腹,后者打了个颤,未解释,却试图挣扎自救,遂被齐衍勒紧,并将簪子深刺少许:“夫人好生做人质,莫乱动,毕竟夫人没了便没了,我若没了,你那两个金贵的嫡孙可得跟着搭命。”

  温温吞吞一句话,恰掐住曹荀月命脉,登时惨然委顿再不敢动,同时亦揪紧秦仕廉的心,他气恼异常,仍压着脾气问:“你对他们做了什么?”他疑心重,话毕立刻命人去查看。

  齐衍没在意:“只是喂了两粒药,解药不难配但费时,尤其是襁褓中的孩子,怕是等不起……不过别急,现成的解药就藏在贵府……”

  终于明白,对方为何有恃无恐,秦仕廉厉喝:“对孩子下手,你竟如此歹毒!”

  见秦仕廉为嫡孙安危大动肝火,李绥绥颇替驸马心酸,未及向秦恪调侃一声偏心,先闻齐衍嘲弄道:“这句话他人说的,偏你不行,你就没对孩子下过手么,你……”

  “唔……”

  话至一半,被李绥绥痛苦闷哼打断,翠则扔掉强行拔出的箭矢,遂摁住她肩头,飞快朝伤口撒去金疮药,秦恪一面替她擦汗,一面柔声抚慰:“先忍忍,回头再仔细灌洗缝合。”

  金疮药烈性,滋味不亚于撮盐入伤,她大抵疼得厉害,肩头止不住战栗,秦恪将她环在怀中,五指紧扣,想尽量给她依靠,惹来的一掌湿滑反让他心里堵得更厉害。

  李绥绥呼吸尚未平缓,被汗洇湿蜇红的眼,却直直望着齐衍,那眼神三分探究七分惊恐,似看怪物一般。齐衍有刹那恍惚,飞快敛回目光,紧紧咬住唇,也默默吞下后面的话。

  秦仕廉黑着脸逼近几步,辞气森冷无匹:“果然是下九流的东西,跑到本相府上胡作非为,还胆敢大放厥词!”

  齐衍深望他,唇角裂开一抹渗人的笑:“确实是下九流的东西,不配与秦相有任何瓜葛,亦从未想过要有瓜葛。偏你有位精明强干的夫人,秦相日理万机,必然无心惦记折过多少野草闲花,但没关系,你的夫人帮你记着,连你有多少私生子恐怕也如数家珍。”

  这何止是大放厥词,简直语不惊人死不休。

  但凡近处能听见齐衍说话的人,皆是一面愕然,一面竖耳收谈资。李绥绥更是打了激灵,心头迷雾豁然拨开——她还道是江咏城穷极无聊,专程找个与秦邈相似的人戏耍她,这一切,原来只是曹荀月的泄愤之局。

  齐衍,难不成也是秦仕廉的私生子?

  是与否,秦恪没所谓,别说就一个私生子,现在就是端出来一窝,他都无甚稀奇,只目不斜视,盯着翠则包扎伤口。

  听到“私生子”三个字,秦仕廉终于觉出味,难怪此人面熟,重新打量,的确与他秦家子辈神似,愕然一瞬,倒是火气消弭半丈,遂将凑热闹的一干人遣退三丈,甫问:“你的母亲是?”

  他反应平平,齐衍亦答得平铺直叙:“秦相曾在秦淮巡视,逗留月余,地方官员于是挑来数名妙龄清倌做见面礼,她便在其一。”

  时隔二十余年,秦仕廉记得有这回事,具体人物却已模糊。

  “显然,我现在提名字,你大抵也不知道她模样。”齐衍自嘲一笑,“可她那时年纪小,天真不懂事,还道大人物气宇不凡又知怜花惜柳,是良人,不但如此,良人还出手阔绰给她们置宅所,殊不知她们眼里的泼天恩惠,对秦相而言,不过是信手豢养几只猫儿狗儿罢。”

  此番总结颇到位,秦仕廉大抵还在努力追昔,并未出言狡辩。

  “她若只是猫儿狗儿便也罢,偏她昏头生妄念,怀孕这种事怎能瞒过耳目众多的丞相夫人,给她堕胎药,她非耍小聪明倒掉,还企图找良人庇佑,岂知良人早不告而别,她却因此招来杀生之祸,逃到无路,便宜了江边走货郎,又被哄骗去湖州做牛马,好容易保住孩子,那孩子却被货郎卖给乐馆换营生……”

  “她偷钱,欲将孩子赎回,捱过几回毒打没吃教训,辗转被卖入勾栏,她惦记孩子,逃去见过几回……”

  齐衍的声音出奇得轻柔,仿佛在讲一个烂熟于心却不关己的故事,终是荒唐笑出声,他说:“深怕那段玄乎其乎的感情被淡忘,她一次次讲与孩子听,最后一次见她,她说,想到法子给那良人送求救信……后来才知,她那时根本走投无路,法子蠢得可怜,送信的不过是数面之缘的南北货商,酬劳是行首的细软,代价是她因偷窃丧命……”

  “虽然那封信积压多年,货商最终兑现送出,只是被丞相夫人收到……”

  秦仕廉至此未想起齐姓歌女,自然无从悲悯,大约觉得这段糟糕经历有失颜面,面色愈发难看,问向曹荀月:“确有此事?你这是何意?”

  曹荀月盯他少倾,矢口否认:“一派胡言,我根本不认识此人,更不知什么信!”

  齐衍道:“是,我本该命丧湖州,没机会与夫人相见相识,万幸,这张脸还有可用之处,在此之前,我并不知母亲口中的京都大官是谁,若非江咏城醉言,我甚至不会知道,夫人的心思妙到巅毫。”

  他轻笑:“你欲以这副貌似秦邈之容,迷惑或打击公主,倘若,真有个南园遗爱,故剑情深,秦三公子必不能忍,届时他一剑送我归阴,夫人再站出来,告知秦相,他的儿子杀了私生子,呵,委实精彩。”

  被褫其华衮,示人本相,曹荀月还能面不改色抵死不认:“戏本子都不敢这么写,由得你乱说。”

  听上去的确荒谬,但秦仕廉洞察力与判断力异于常人,此时,心中已有辨别,且不提对素未蒙面的子嗣有无感情,就枕边人的欺瞒算计,已先让他不能忍:“你竟生了这样歹毒的心思。”

  “我歹毒?你说我歹毒!”

  曹荀月素日何其沉稳一人,太明白,眼前情形不该受齐衍鼓动,与秦仕廉激化矛盾只会助长事物,偏生,今日牛鬼蛇神扎堆,个个蹬鼻子上脸与她兴风作浪,满腹恶气正愁没地儿撒,此时再不可抑,她恨恨道,“我诞育于书香门第,自幼崇圣训﹑景贤范,修来的温恭淑慎,不是用来忍你纵情声色的!你不加检点、荒淫无耻,我何故要为你这种人做贤内助!”

  她破罐子破摔,岂止是承认事实,骂得更为尖锐难听,秦仕廉再是气涌如山,亦要脸面,担心与之掰扯开来,她会口无遮拦再抖出几箩筐烂芝麻,于是仅从牙缝挤出“疯女人”三字,再不加理会。

  他旋即对齐衍道:“你既藏了解药,显然不愿意残杀手足,倘你现在交出解药,可留你一命。”留命,已然是他最大限度的相让。

  齐衍不为所动:“解药好说,先放他们走。”

  秦仕廉亦不妥协:“此乃通敌谋反之重犯,恕难从命。”

  “行,那便不好让秦相渎职,你一命换两命亦可。”齐衍唇际弯起一丝促狭。

  秦仕廉霍然眯眼,面孔阴云堆砌,看上去心情复杂。

  而曹荀月那端咒骂未绝,吵几句也罢,但她被那没心肝的男人晾着,愈骂反而情绪愈发激昂,残存的理智被积怒扫荡一空,她倏地张开十指,若振奋应战的斗鸡,冲秦仕廉隔空抓挠:“他哪里舍得狗命!我现在就杀了他,换我孙儿的命……”

  她浑身发抖,又扭又挣,隐然是崩溃到忘记自身处境,齐衍本不欲立刻取她性命,正竭力控稳人质,忽闻身后传来焦急呼唤:“二哥儿,二哥儿你怎的在这里……”

  齐衍一惊,回眸撞见迎此跑来的汤菀秋,几乎和李绥绥齐喝出声:“别过来。”

  与之同时,曹荀月奋力掀开他的手,丝毫没犹豫直扑秦仕廉,事情猝不及防,如果不是那句“我现在就杀了他”,秦仕廉不会生出她来拼命的错觉,是以,本能扣动寸弩那一瞬,他悔了,但为时晚矣。

  曹荀月指尖甫碰到他衣袂,箭矢已以惊人的速度透胸而出,她转瞬跌撞进秦仕廉怀中,剧痛迟了两弹传来,载着迷茫惊惧悉数呈现于面,她不可置信:“你、你当真,如此狠心……”

  秦仕廉面孔微微扭曲,扭头喝人传医,不忍看她眼底涌出的绝望和泪,遂又将她交往旁人。

  旁人皆惊乱于接二连三的哗变,唯汤菀秋对“二哥儿”以外的事物皆漠不关心,她固执地拉着齐衍手臂,上下打量问长问短。

  秦仕廉见状瞳孔缩成针芒,此子引旧事以饰非,才是他误伤发妻之祸首,他既来讨命,便休怪他不义,遂将自身过错连同对发妻的愧疚一并指给齐衍:“何处之宵小,敢尔到本相府中招摇撞骗,挑拨是非!来人,此人妖言惑众,谤毁朝臣,将他就地格杀!”

  “别过来,你们别碰他!”眼见兵卒簇拥上前,被齐衍竭力想撇开的汤菀秋恐慌万状,她一手紧拽齐衍手臂,一手冲秦仕廉艰难挥舞,哭声哭调大叫着,“你是不是瞎,你好好看看,这是你儿子,是二哥儿,是二哥儿啊……你叫他们别过来,别伤害我儿子……”

  “你这疯妇!”安忍妻妾子嗣个个与他作对,还如此僭妄荒谬,秦仕廉霜固的面孔终有了一丝裂隙,辛辣的杀戮之气几乎破体欲出。

  蓦地,一道音质极锐的长哨传来,哨声为号,声未落,院墙外已卷起打斗。

  翠则一面缠系绷布,一面拨冗视秦恪,后者略颔首,飞快拢合李绥绥衣领。

  彼时,侧门外军士惊慌来禀:“丞相,不好,巷口出现大批贼匪夹攻我军。”

  秦仕廉意外至极,但很快恢复镇定,遂命其引军搦战,再遣人迎太子人马来援,而眼前糟心事,亦该快刀斩乱麻,他怒目汤菀秋,决绝如铁厉喝:“滚!否则连你一并处置。”

  乍见惊欢又如何,到头来爱比草贱,那些分文不值的东西,汤菀秋早就放弃,她双眼大睁,泪水纵横于面,可单薄而颤抖的双臂仍为齐衍而展,护犊之姿让年轻人落索至麻木的胸口生出一丝暖,索性用力将她往旁侧推去:“不用管我。”

  “有阿娘在,你别怕……”汤菀秋不依,即又着慌缠来。

  墙外交战声鼓噪直近,秦仕廉不免躁郁,并未留意后方的秦恪已抱起李绥绥打算趁着混嚣跑路,他弩指那紧缠诉情深的“母子”,眼中杀意大盛:“你这疯妇,认贼作子,既然如此,你们一并上路……”

  “秦相。”箭弦将发,却被李绥绥唤住。

  “……”还未迈开脚的秦恪一怔,眉心稍拧,不由侧头瞥往秦仕廉,后者注意力果然转来。

  李绥绥声音轻如烟,却是字字带毒:“你的儿子要么因我而死,要么为我而背叛,一把年岁混个妻离子散,真是可怜又可悲,莫可奈何啊,杀了我如何向太子交代,坏了他大计,呵,那可不是官家,太子眼里揉不得半粒沙……怎么办,秦相只好受着喽,既然你家事繁琐,就那不打扰,我这就带着你儿子告辞啦。”

  半死不活,还敢与他拿腔拿调,这一通嘲谑霎时激红秦仕廉双目:“逆子!你自己听听,听听她说的什么话!她处心积虑要我家破人亡,你还护着她!”

  秦恪面颊紧绷,磨着牙根没开口,仅调转视线顾向破入侧门的酣战,院内兵卒大惊,具挥械朝往扑挡。

  “走。”顾不得李绥绥多不甘愿,秦恪单手罩住她脑袋,密密摁在怀中,抢步迈向厮杀中,翠则同时打下反击掩护的响哨。

  “休走!给我格杀勿论!一个也不准放跑!”眼见门营失守,豁口难填,秦仕廉大怒,暗抬寸弩欲指秦恪,汤菀秋竟在此时扑撞到他后背,口中大呼:“二哥儿快跑,你也快跑……”

  秦仕廉一惊之下,手不应心扣动机扩,斜飞而去的箭矢被翠则一剑震飞,秦恪头也没回,抬脚踹翻两个挡道的,疾步奔向门口与援兵汇合。

  分明是一派嘈杂混乱,却隐隐听见秦仕廉的惊叫闷哼声,不甚清晰,仿佛只是幻听,秦恪心头却蓦地一空,驻步转身。www.bïmïġë.nët

  秦仕廉还被汤菀秋拦腰缠抱,而齐衍非但没逃,反将莲花簪捅进他父亲后背。

  近处兵卒俱是一愣,反应过来举刀而向,汤菀秋回身仓促撞开齐衍,一剑横空,原本劈向齐衍的刀锋在她身上飞速刺溅一道血红飞花。

  齐衍呆立当场,连眼睛都忘了眨,相距不过尺余,汤菀秋朝他伸出手:“二哥儿……阿娘终于……有脸去见你了……”

  听见她如此说,齐衍心底仍一片恍恍惚惚,不知她到底认不认得清他。

  只是她平生最勇,没能给自己的骨血,却错付他人,未免讽刺得令人同情。

  秦仕廉未必同情,受创之后他眉间涌出煞气,寸弩再次指向齐衍,齿间溢出森寒:“好一个母子情深,那便一同去!”

  “秦仕廉你丧心病狂!那是你儿子!”李绥绥简直不能忍,她气怒挣扎,冷汗沁透额角,却只能嘶哑吼叫,“翠则,救人!救人!”

  然而弩膛最后一矢,却如同透骨钉,毫不犹豫钻进齐衍单薄胸腹。

  知道秦仕廉绝情是一回事,亲眼看到虎毒食子又是另一码事,李绥绥瞬息安静,定定注视着齐衍雪白衣袍流出深红,那颜色仿佛融进她瞳孔,刺烫无比。

  秦仕廉的怒火并未因此得到发泄,无毒不丈夫,他操起弩臂猛地砸向站立不稳的齐衍,翠则方才虽晚一步,目下却堪堪一脚踢飞迎头弓/弩,旋即半携齐衍急退数步,拨转剑势又格挡住欺近的刀剑。

  趁秦仕廉人马无法拧成阵,苍梧直捣秦恪近前,一面掩杀一面催促:“侯爷,愣着作甚!快走啊,人手有限,耽误不得。”

  秦恪心一横,迅速与苍梧往外冲。

  厮杀声震天,怎及被他抛在身后的那声决裂怒吼刺耳:“逆子!你今日出这道门,你我父子,便恩断义绝!”

  他无动于衷,撤身出门,且战且行。

  李绥绥神昏身重,汗津津的额头歪在男人颈侧,片段性听见几句云遮雾罩的交谈,甫明白,莱国公忧心秦恪难断后,不止借他兵,连现存于城中的人手也紧急整合待命,是以苍梧能及时引来支援。

  这一刻,她看不到秦恪的表情,也感受不到他的温度,可她胸中滚烫,呼吸不能,脑中反反复复出现同一个念头——为她的没几分真心而冲动,他悔么,或是,已经悔了。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笑乱浮沉更新,第 190 章 第190章 解围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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