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斐晚翻转身子,面朝天花板,眼睛瞬间睁开,他习惯性地伸手往旁边探寻,空空如也。
巨大的恐慌和空虚感填满胸肺,连呼吸都开始急促,额头上是噩梦过后的汗渍。
在昏暗的房间里,那双眼睛格外妖冶,像无尽的深渊,眼前又浮现出男人悬在屋梁上的影子,紧接着是夏桑榆决绝的背影。
心脏像是被人剜去了一样,痛得他不得不蜷缩起身体,怀里的绒被被揉成一团。
所有他所珍视的,最终都将他给抛下,没有人在意他。
徐斐晚不知是哭还是笑,只是心脏的地方持续性地抽痛,咸湿的水珠从眼角流下,眼眶早就红成一片,连声音也开始扭曲。
“夏桑榆,你逃不出去的。”
————
车子一路向南,许砚山整夜都在开车,没有片刻合眼过。
他必须争分夺秒地把夏桑榆送出去,等那个疯子发现不过是迟早的事,他不能赌。
晨间起了浓雾,在这样的天气里开车是件危险的事。
夏桑榆不小心睡着了,等睁开眼时发现,他们还在赶路。
侧过头看到男人眼里的红血丝以及眼下的乌青,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情绪,她到底还是在拖累许砚山。
“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夏桑榆低声开口道。
“没事,马上就到了。”等开过这个区,就到了远南,他们改坐轮渡,许砚山十分执拗。
然而等他们快要开出市区的时候,车子意外抛锚,不得已只能下车检查。
许砚山打开前车盖,修检了半个小时,还是有问题。
俩人只得找个地方休整,再打电话叫人来修车。m.bïmïġë.nët
远南靠近边境,却又不比沿海,各方面都不发达,处处散发一股落后的气息。
他们走了许久,才找到一家公路酒吧,便决定进去吃点东西。
这家酒吧是供出行的人歇脚的,所以白天并没有多少人,稀稀两两的散客坐在吧台边喝酒吃菜。
许砚山自下车起,没有就没有舒展过,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个好兆头。
夏桑榆用吸管搅动着玻璃杯中的冰块,故作轻松地朝他笑了笑。
服务生这个时候走过来,看他们是生客,便好心提醒,“先生小姐,请问你们是要赶路吗?”
许砚山转过头,谨慎地朝他点点头。
“那今天下午可能走不成了,看这天气,估摸有场大暴雨,贸然开车会很危险。”
夏桑榆顿了顿,且不说他们的车子坏了,从刚刚一路开到这里的时候,她就发现这边的道路设施简直一言难尽。
“谢谢,我们会想办法。”许砚山揉了下太阳穴,情况似乎变得更糟糕。
果然,这天气说变就变,酒吧外面狂风大作,所有人都被困在这里,等待暴雨停止。
男人们无所事事,便凑成一桌开始打牌,店员们来回穿梭,早就习惯了这种突发状况。
夏桑榆趴在桌子上,看着玻璃窗外的景象,庆幸他们没有出去,万幸的是,行李在下车的时候就一起拿了出来,需要担心的是许砚山的车。
看这架势,不知道等他们出去之后,那辆停在路边的车是否还完好。
顾氏大楼,忙碌如常,大家为了钱而卖命奔波,现在的顾氏正处于上升期,各项业务疯狂扩张,资本不会等任何人。
推开铜门,男人拿着资料袋,脸上的表情十分肃穆,带着白手套的手往前伸,资料袋被接了过去。
肖严双手环在背后,用眼神示意那人可以走了,铜门又吱呀一声合上。
办公室内死一般的寂静,空气都带着一股冷冽,肖严不敢去看上司的眼睛。
真皮办公椅随意转了两圈,徐斐晚随手把玩着资料袋,突然猛地把它甩出去,纸张散了一地。
小助理吞了把口水,站在背后不敢吱声,等他下一步的指示。
手指穿过浓黑的短发,徐斐晚扶额定定地凝视墙上的一点,不知过了多久,他冷声笑了起来,抬起下颌,朝肖严挥手。
肖助立刻把头凑过去,听他在耳边吩咐,禁住想擦汗的动作,便行动快速地下去办事。
这场暴雨足足下了三个小时,未经修缮的道路变得泥泞不堪,酒吧地点又偏僻,根本不好打车。
两人站在门口思考着对策,酒吧老板看他们为难的样子,提出自己开车送他们出去。
夏桑榆感激地连说了好几声谢谢,辛亏老板人好,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等行李都放上去之后,一行人开始动身,老板四十来岁的样子,和许砚山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说看两人都是生脸,肯定是第一次来这里,谁都会碰到有困难的时候。
夏桑榆趴在窗户边上,静静地看窗外掠过的景象,努力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想,把所有不好的通通都忘掉。
终于,他们在晚上十点多到达了沿海码头,赶上最后一班轮渡离岸之前。
许砚山把身上的一半现金拿出来,塞给酒吧老板,对方硬是不肯要,推拉了几分钟,僵持不下去的两个人被赶去买票。
在踏上甲板的那一刻起,许砚山才拥有了某种实感。
这一次,他能带她走了吧。
汽笛声轰隆,轮船驶离岸边,趁着夜色航行在茫茫大海上。
他们搭乘的是观光邮轮,船上散落着来自各地的旅客,都准备前往千洲岛度假。
这样的季节已经少去了夏日的炎热,海风微凉,从海面吹到船上,甲板上的旅客们正玩得兴起,大家在灯光下喝酒跳舞。
欢快的气氛荡漾开来,夏桑榆靠在围栏边上,看着眼前祥和的气氛,就好像自己离恐惧远了一点,灯光点染着她的侧脸,柔美的线条和弧度。
许砚山端了杯啤酒,穿过人群的时候引来不少人的侧目,有几位女士上来和他搭讪,都被他恰到好处地礼貌回绝。
走到夏桑榆的身旁,陪她一起看别人疯闹。
两位小提琴手边拉琴边跳舞,转到人群中央,惹来人们如浪般的欢笑。
“刚刚,她们想找你一起跳舞吧,为什么要拒绝。”夏桑榆抱着胳膊,微仰起脑袋,打趣地看了他一眼。
“我和她们说我不会,不想踩到她们。”许砚山好笑地回应着,转过身,目光掠过仿佛深渊一般的大海。
“哦。”夏桑榆知道他朝她们撒谎了,隐约察觉到许砚山的保留,她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办法去深究,索性就靠着吹风,享受这“逃亡生涯”中,片刻的宁静。
男人也趴在围栏上,船只颠簸的幅度刚刚好,混着海风,让人感觉很舒服。
裤子口袋里,许砚山偷偷把手伸进裤子一侧的口袋里,小盒子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的眼睛闪烁着几缕光芒,在黑夜里比星火还亮。
轮船隔天上午靠岸,千洲岛码头边上,各式小店即使在白天,生意也很火热。
许砚山查了最近的一班航班,在下午五点,现在还早,可以去吃个午饭,休息一会儿再出发。
小岛就是供人观光旅游的,并不大。
俩人找了家餐馆,先把肚子填饱再想其他的。
夏桑榆盯着眼前的玻璃桌,再看看窗外的环境,一切都有些不太真实。
许砚山坐在她对面,心里面早就开始打架,可是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机,再就是,他少了一些冲动的勇气。
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吃饭,双方都很有默契地享受这一刻的沉默。
看着时间还早,去机场只需要半个小时,许砚山提出不如出去走走,正好夏桑榆也想消消食。
沿着柏油马路,他们随意地往前走,并没有一个确切的目的地。
偶尔也有路过的游客,骑着自行车欢笑而过,岛上的节奏很慢,所以和他们不同,那些人的脸上都是轻松愉快。
夏桑榆环顾四周,这里是一大块的青草地,眼前有座欧式风格的建筑,顶上的高耸的大十字架,抓住了她的眼睛。
“这是?教堂吗。”
许砚山眼底划过惊愕,揣进口袋里的手不小心碰到了那枚盒子,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要进去看看吗?”他掩饰心里小小的心虚,开口问道。
岛上上个世纪的建筑保留得很好,教堂外的墙上,介绍了它的建造历史,始于1917。
风格是典型的哥特样式,尖尖的穹顶,高耸而上,琉璃彩窗在阳光下让人目眩。
夏桑榆出自对建筑艺术的好奇,没有多想便点头,两人并排往前走。
教堂大门被他推开,里面亮着灯,仿佛随时都在等待偶遇的游客来拜访。
最前方是神父做礼拜的台子,底下一排排长椅横列齐整。
周围的墙壁上,画着各式《圣经》里的图景,彩绘斑驳,有的已经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夏桑榆环顾四周,眼睛被墙上的图案吸引,这些墙绘,风格很独特。
她没有发现,身旁的人一直低着头,手放在兜里摸索着。
加长林肯疾驰在公路上,像闪电一样呼呼划过,天空由湛蓝转为灰蒙蒙的一片,没过多久就下起了小雨。
露天咖啡馆里,跑出来几个员工,赶紧把桌椅都搬了进去。
许砚山跟在夏桑榆身后走动,过了许久,他伸手抓住那纤细的手腕,目光定定地对着她,终于下定决心了。
这样窝囊的人,实在不像自己,虽然现在并非合适的时机,但只要心意够了,又何必在意这些,毕竟有的话,再不说,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机会了……
他不能一再地纠结!
“怎么了?”夏桑榆从自己的世界里抽离,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只见男人唇角微动,喉结上下滚动着,双手紧紧握住那单薄的肩膀,“桑榆,我们……结婚吧。”
“什么?”夏桑榆瞳孔放大,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他在开什么玩笑?
“我们,结婚吧。”想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再也不分开,许砚山发现他不能再把夏桑榆一个人丢下自己离开。
以前是因为,她有父母,有亲人,但现在,她还有什么?因为那个人,她还剩下什么?
“许砚山,你不欠我什么。”夏桑榆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慌乱的心跳快速平复下来。
“我不是!”男人眉头紧皱,眼底蕴藏着波涛,他想要的是她而已。
“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你不用……这样。”闪躲的情绪想藏也藏不住。
“你还是不懂吗?”巨大的烦闷爬上他的胸口,高大的身形步步紧逼,直到把夏桑榆推到神父祷告的台子边上,“我爱你,一直都爱你,只爱你。”
他在夏桑榆耳边低吼,听得人禁不住地颤抖,大脑急遽变得空白一片,“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回来?还不是想要见你。”
许砚山后悔了,太后悔了,他当年就不应该和夏启明赌气,为了那可笑的自尊,然后换来的却是,七年的空白。
顾不上什么仪式,只有一句简单的“我爱你”,想和她在一起,也是这么多年的执念,他们甚至不需要任何人的见证,在这里有上帝见证。
震颤感像电流一样传遍周身,夏桑榆脸上失去了血色,漂亮瞳孔里多了几分哀伤,如果她在七年前听到这句话,肯定会很开心。
如果没有那些变故,他们现在还是好好的,可能大学毕业就结婚,可能一起出国留学,各自为了梦想努力,可是哪有这么多如果啊。
“对不起。”她艰难地闭上眼睛,在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她再也没办法靠近任何人。
从那个噩梦一般的房间出来,一切早就不一样了,只是她必须装作什么都还好的样子,而内里已经破碎不堪,爱成了一个模糊的东西。
有的人,借着爱的名字掠夺,她不敢要这些,也要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许砚山松开手,眸子里浮现出雾气,弯身垂下头,将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
夏桑榆沉默着,要去追究谁的对错,太累了,剩下的时间里,她想活的轻松一点,所以她必须要离开,只有离开,用时间来填补心里的伤口。
加长林肯猛地刹车,后面跟着的几辆同样价值不菲的车子靠后停下,乌压压的一群人,身穿黑色西服,整齐排开,胸前的肌肉将衬衫撑开。
尔后,最奢华的那辆车,被人打开,漆亮的皮鞋踏上地面,立马有人撑伞举过头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死寂的味道。
两人沉默地站着,许砚山掏出一直攥紧的小盒子,后退了两步,将盒子打开,即使现在不合适,但他还是要试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教堂微掩着的大门被推开,外头的光亮照进室内,皮鞋扣地发出啪嗒的响声。
夏桑榆还没从惊愣中反应过来,扭头朝着声响处望去,许砚山也顺带转身。
大门全部推开,徐斐晚身穿一袭黑色风衣,额前的碎发梳了上去,一半的脸融进逆光的阴影里,他犀利的眼睛对上贴在一起的两人,微不可闻地轻哼一声。
夏桑榆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凝固,习惯性地往后退,心口掠过惊悸。
许砚山察觉到她的害怕,便将人护在身后,这一小小的动作,入了徐斐晚的眼,那眼底的狠戾更加深重。
“哈哈哈,哈哈哈。”徐斐晚抬起手鼓着掌,一边笑一边朝他们走过去,漂亮的脸上,笑容有些扭曲。
“真是感人。”
许砚山的眉头皱成死结,两人对峙着,半晌,他恨恨地淬了一口,“畜生。”
“阿榆,过来,跟我回去。”轻描淡写的一句,好像不带任何情绪。
但传到夏桑榆的耳朵里,却又是另一种感觉,她神色复杂地对着他,徐斐晚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越是这样,就越让人害怕。
回去?回哪里去?那个房间吗?不,绝对不可能!
那暗无天日的日子,肉体和精神上的非人折磨,她再也不想经受了。
“不,不要。”夏桑榆失神地念叨着,又忍不住往后退,仿佛幻听了一般,脚边依稀还能听到金锁链的晃动声。
“阿榆,乖,快过来。”徐斐晚上前,目光如一潭死水,紧紧盯着面前畏畏缩缩的人,许砚山像一堵墙,把她护在身后,这让他心底的火烧得更旺。
“徐斐晚,你赶紧滚开。”许砚山的耐性所剩无几,他强忍着自己不要动手。
“你又算什么?”徐斐晚没有功夫看他,眼神像一张网,将他身后的人笼罩在其中。
他觉得,他已经耗尽了所有的耐心,再也不能等她乖乖的靠过来,倒不如一开始就采取强硬的手段,把人给禁锢在自己身边。
他要不惜一切代价,把她藏起来,谁也看不见,碰不着,谁都不能。
“不,我不要……我不要!”夏桑榆哆嗦着嘴唇,她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绝对不要再回去!绝对不要!
“阿榆!乖。过。来。”耳朵可听闻的耐性不多,一个字一个字从他嘴里吐出,加重了许多分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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