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齐阳将车看往了郊区的别墅区,一路上人迹逐渐稀少,平整宽敞的马路两旁盛开着生机勃勃的花草和上了一定年岁的巍峨古树。
这是处山明水秀之地,远远还能听见有瀑布的轰隆水声。从山脚下就有人驻守,沿着山路向上开,甚至可以看着端着枪的人在站岗。莫深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地图软件,果不其然他们所在之处除了山名以外什么都没显示。
“是去楚家?”莫深猜测道。
“嗯,明哲让我们直接去家里等,他坐直升机回来。”霍齐阳回他。
车子最终停在了宽敞的庭院的喷泉旁,莫深率先下车后环顾了一圈四周,好几个园丁正在修建枝桠,穿着简洁女仆服装的女人们正有条不紊的完成着手中的工作,不远处还有一个小型停机坪。
“……这栋别墅的价值是不是已经不能用数字来估算了?”
就算曾经被莫尚赠送过一座号称亚洲最大水族馆当作‘普普通通小礼物’,莫深此刻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这座山,他记得前阵子看的政府文件里明明写着不对外开发。
“反正我从来不会为这种事自我困扰,”霍齐阳将车钥匙抛给眉眼恭顺站在一旁的仆人手中,他学着莫深的姿势仰着头,纵然看过许多遍也还是忍不住对光线下闪闪发光的别墅咋舌,“不过,每次来我都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了普通人。”
莫深微微眯眼,是了,这个世界莫尚也不过是楚家的打工仔,楚家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不过,在原本属于他的世界,有这么一位楚家吗?
记忆深处笼罩着一层厚厚的迷雾,努力回想也只是满脑子的混沌。
满头银发的老管家带着得体的微笑迎接了他们,目光落在莫深身上的时候意味深长了一瞬。他先是风度翩翩的向霍齐阳和纪文博问了好,才看向莫深:“初次见面,莫深少爷。”
“您好。”莫深微微颔首。
一路上,莫深还看见了高尔夫球场、规模不小适合办大型party的室外游泳池,种植着各色争奇斗艳鲜花的玻璃温室……
管家将他们领进了书房,随后一位男仆推来了装着酒水和三明治之类小食的推车。霍齐阳几乎都没有犹豫伸手拿了罐可乐,手指一勾便带下拉环纪文博则自然的取过最上层的精美的茶壶和茶杯为自己倒了杯茶,棕红色的清亮茶汤冒着热气,散发着馥郁的甘香。
“不知道莫深少爷想要喝点什么?”管家问。
莫深歪头想了想,“给我一杯GinRickey吧。我喜欢偏甜的口感,麻烦加一点糖浆。”
老管家点点头:“请稍等。”
老管家前脚刚一走,坐在沙发上的霍齐阳伸手拽了拽站着的莫深的衣角,“作为我们之间唯一的未成年的你却要了杯鸡尾酒是不是不太对?”
“你们都不喝酒才让我觉得惊讶啊。”霍齐阳揪着他的衣角,一点放手的意图都没有,莫深垂眸瞥了一眼,好笑的纵容他将自己衬衫一角弄得皱巴巴的小动作。
“除非应酬,不然我一般不会碰酒,”霍齐阳收回手,似真似假的抱怨着,“我本来就不是太聪明,要是喝了酒脑子不清醒误事那就麻烦了。“
“至于文博嘛,是因为他酒量很差,“霍齐阳目光一转,揶揄着旁边安静文雅饮茶的好友,“普通的果酒都能喝迷糊,所以他不敢碰。假如你有什么想要他‘就范’的话,灌他酒就会乖得不得了哦~”
“齐阳。”越听越离谱的纪文博秀眉微皱,出声制止了他。
说话的间隙,男仆已经端着他点的鸡尾酒敲了门。得到应允后走到莫深的身旁,将盛着酒杯的托盘递到他的手边。
莫深拿起酒杯,方形冰块撞击着杯壁发出‘叮咛’脆响。
“用来打底的金酒也是烈酒,喝慢一点。”
杯沿已经凑到了唇边又停下来,莫深笑着打趣他:“你老妈子的奇怪属性是什么时候激发的?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递给我酒的人就是你吧?”
“哪有我这么帅气的老妈子。”霍齐阳被他完全不领情给气笑了,磨了磨牙,又缓和了语气,“多爱惜身体一点啊。”
清凉的鸡尾酒由金酒、新鲜酸橙汁和冷却苏打水调制而成,入口第一感觉是甜,但咽下后属于酒精的火辣感便从咽喉顺着食道向下,犹如咽下一团冰凉的火焰——所行之处火焰便会留下烧灼后的痛感。
莫深喝了没几口,脸上便开始飞红,在本就细腻瓷白的皮肤上格外吸睛。唇瓣因为血液加速流动而涨成玫瑰色的,
霍齐阳看得心痒,伸手想要夺走他手中的酒杯,然而莫深提前看出了他的意图,握住他伸过来的手,还悄悄的挠了下他的手心,面上倒是笑得纯良无辜:“你想干嘛?”
霍齐阳被这轻飘飘的一下搞得不上不下,无端的联想到床上这人的性感模样,心脏发颤,连带着手也抖了一下。
“你快要醉了。”霍齐阳带着莫深的手一同放下来,他并不介意表示亲密,但有纪文博在,他还是收敛了一些。
“我并不是一杯倒的体质。”
他的体质出乎意料的是百杯不倒,只不过极其容易上脸,少年时候他就常常借着这体质装醉干过不少坏事,现在却一件也想不起来。
莫深眨了眨眼睛,霍齐阳暖烘烘的手掌温度握得他很舒服,“再说,醉了你会把我带回家的吧?”
带回家……
这能激起人无限遐想的三个字使霍齐阳再次毫无底线的让步:“不能喝完,对胃不好。”
莫深含糊的“唔嗯”了一声,听不出是答应还是拒绝。
“哐呲——!”
椅子因为略显急躁的动作向后滑动时产生了突兀的噪音,惊得莫深和霍齐阳齐齐将目光投向噪音来源地。
纪文博淡定得丝毫不像做出如此失礼行为的人,他拿着手机冲他们晃了一下,淡淡的神色看不出任何端倪。
“抱歉,我需要回一个电话。我先出去一下。”
“那你快去快回。”霍齐阳挥了挥手。
纪文博快要出门前,余光瞥见霍齐阳像没骨头般陷进沙发里,掏出手机准备打一局游戏。
而莫深……
莫深在看着他。
他的膝头摊开了一本书,却并没有在看,唇角挂着的弧度似温柔又似怜悯。
意识到这一点,纪文博的心脏没来由的砰砰狂跳,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有山川和河流淌过,动物趋利避害的本能使他加快了变得虚浮的脚步,直到走出房门外才松了口气。
为什么拥有开挂般直觉的霍齐阳却察觉不到莫深糟糕的本质?!
站在门口冷静了好几秒,纪文博在心里近乎恼怒的想着。他也知道自己是在无理迁怒,可是他无法控制般的这样想。
房间内,莫深将目光重新移回书本上,纪文博落荒而逃的背影使他心情大好:【熵,帮我看看他要去哪里躲着,等会我要去找他。】
过了一会儿熵递话过来:【他去了卫生间】
……
事实上,除了卫生间纪文博也无处可去。
作为客人,朋友们都待在书房,而他如果在别墅里闲逛,怎么看怎么怪异。再加上大概是因为相比楚家,他的家族家底实在单薄,只是近年通过飞速发展的科技而跻身上层。相比之下,就算是不受宠情妇生下的霍齐阳都比他多几分底气。
莫深随便找了个理由便出了书房,进入卫生间后便反手锁了门。
于是纪文博从隔间一出来,便看见了洗手池边站着的含笑的青年。鸦羽般的黑色短碎发、白若凝脂的皮肤、黑白分明的眉眼、整个人宛若深潭水涧一般干净明澈。但是,纪文博知道,不远处微笑的大男孩本质是漩涡,是高桥,是深渊,盯得久了,就会产生吊桥效应。
就像他此刻在他悠悠的笑颜中无法抑制的心脏开始急速有力的跳动起来。
微微压下心底泛起的异样情绪,纪文博问:“你想单独跟我说的话,跟林墨有关?”
被看穿目的,莫深也不意外,眉梢微挑:“下午可以顺便捎我去见他吗?”
“理由?”
“有一些私人问题需要向他求证。当然,与他的研究项目无关。”
莫深的手指轻敲着洗漱台的大理石台面,忍耐着心中生出苗头的烦躁。加入国家级项目的人已经不是可以随随便便接触的存在,他当然也可以有其他的办法接近林墨,毕竟再过不久校友会这家伙总是要回清安的,但他的耐心在得知这个人的存在时候便已经告罄。
他有太多的问题需要去亲口求证。
萦绕在他身旁的躁动气息被纪文博敏锐的捕捉,在他面前,莫深少见的会有这样的情绪外露。在楚明哲面前,这个人显得无害而乖顺,在霍齐阳面前,情绪则更为真实明丽。但面对他时,只有一张好看的轻薄假面。嘴角上扬弧度宛若计算过一样,拢在一层雾霭之中。
这本是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但纪文博难得生出一股叛逆之情。
——他不想如他所愿。
纪文博冷淡又客套的说:“抱歉,那个地方不太方便带外人进去。”
不近人情的拒绝并没有如意料中那样使莫深气恼,空气中传来轻轻的叹气,莫深注视他的目光如同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他宽容他的尖刺,却也因此显得轻视。
纪文博在那一刹那甚至心底升起一个古怪又屈辱的念头:对方将他不能言说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
对面的青年向他走了过来,纪文博没来由的心脏跃动得更加剧烈。楚家的卫生间并不算小,但比他稍高一些的青年站在他面前的时候,纪文博只觉得压迫感扑面而来,空气稀薄得难以呼吸。
“纪文博。”莫深低低的唤了他一声,名字似乎含在舌尖反复咀过,带出些暧昧来。他微微低下头,凑近他却又避免与之有直接接触,只能闻见一些烈酒的醉人香气。
“你在撒谎,”莫深说,“这对你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吧?为什么要拒绝我呢?嗯?”
他应该推开他。
纪文博冷静无比的想着,但是身体却违背了他的意愿,他非但没有推开他,反而还看着他越靠越近,近到足以让他清楚的看清酒液润泽后玫瑰色唇瓣上不明显的纹路,湿热的吐息间的醇厚酒香,似乎能让人一同与他染上醉意。
他甚至还有空思考,难道他的酒量真的就这么差,光是嗅见一些酒味便会脸颊发热吗?
“你在讨厌我,为什么?”
他们的距离近到莫深可以清楚看见纪文博眼角那颗极小的泪痣。纪文博垂着眼,盯着大理石的洗漱台一角,秀美的脸庞绷得紧紧的,并不与他对视,似乎每根睫毛都在写着抗拒。
然而这份抗拒映在虹膜上,倔强却微弱,宛如黏在蛛网上的虫子最后的徒劳挣扎。
“看着我,纪文博。”
下巴被捏住上抬,眼球乍然接触到日光灯的忍不住微微阖上,但下一刻纪文博猛地睁大眼睛。
莫深在吻他。
“霍齐阳喜欢的人正在亲他”和“他竟然在和一个男生接吻”这两个认知哪一个都如同轰顶五雷在他天灵盖上炸响,一时间纪文博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什么也看不见。
但其他感官不给他自欺欺人的机会。口腔中交缠的濡湿柔软的触感,在交换气息和唾液中逐渐升高的温度,味蕾被刮蹭过后留下微甜触感后,随之而来的便是烈酒特有的火辣的灼热感,失序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却掩不住唇齿错开时的些微喘||息,每一样讯号作用在传导神经上都被大脑清晰准确的接收,血液沸腾后‘轰’一声直往头颅上冲。
捧着他下颌的手是冰凉的,但被抚摸过的皮肤却被这凉意点燃,并以此为原点迅速向全身蔓延。垂在身侧的手无力的蜷起又松开。光是控制自己不要陷入莫深的节奏就已经花费了他所有的精力,以至于纪文博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成为失掉魂灵任人摆弄的木偶。
然而看似无动于衷的伪装最终溃败在换气时没能压制住的一声低||吟上。
纪文博更加僵硬,大梦初醒一般抬手想推开莫深。
在他有推拒动作的下一刻莫深就先后退一臂远,这个举动无疑昭示着他时刻关注着纪文博的动向。只要纪文博有拒绝的倾向,他便会立刻远离他。
可是……
令纪文博羞恼的了然眼神再次出现。莫深眼似月牙,拉长声音玩味道:“——原来你是个坏孩子啊,纪哥。”
纪文博咬着牙一言不发,羞耻和内疚交织着将他逼到极致,耳垂红到能够滴下血来。
“霍哥说,灌你的酒你就会乖得不得了。那么,现在你能答应我了吗?”
也许那点微弱的酒精真的发挥了作用,他的口舌打结般说不出任何话。纪文博垂着脑袋,眼尾发红,在苍白的脸上格外明显,完全是被逼到极致可怜又屈辱的模样。在那张清冷禁欲的脸色,只会徒增人的破坏欲。
莫深再次后退了几步,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好半天,莫深才听见压抑又微哑声音响起:“……你喜欢齐阳吗?”
“为什么不呢?”莫深并没有正面回答他,“作为他的朋友,你应该明白他多么受欢迎。”
纪文博垂在身侧的手悄悄的收紧。
是的,他当然明白。霍齐阳和莫深都是一类人,随心所欲,毫不在意他人眼光,喜欢和讨厌都热烈得足以使人沉沦。
他们是,天生便擅长将魅力当作武器使用的人类。
“不担心我会告诉他你做了什么?”
莫名的窒息感水蛭般紧紧黏附着纪文博的心口,口腔中微弱的酒香不管咽下去多少次都顽强的昭示着存在感。
“你应该知道,我并没有跟他交往,”莫深笑笑,“要是这样会让你觉得高兴,请随意。”
纪文博移开了对视的目光。
真是,糟糕透顶的性格。肆意妄为得好似只要他愿意,其他人便只能可悲的引颈受戮一样。
眼见莫深快走到门口,纪文博唇抿了起来,思绪千回百转后脱口而出的却是:“……你只喜欢男人?”
话一出口纪文博就后悔了,他的身份和立场都不该问出这样的问题。www.bïmïġë.nët
“不。”索性莫深不知道想到什么神色恍惚了一下,并没有在意他的异样,“男人女人在我眼里没什么区别,只是,女性的花期实在太短了,如果是我导致她们过早凋谢的话,我会不安的。”
他在潜意识的避免发生这样的悲剧,就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曾亲眼目睹过一朵艳丽的花是如何在岁月中枯萎凋零,并感同身受着破碎后的疼痛。
“如果我打算养一朵花,我就会给予她最好的一切。”
手抚上门把手,莫深说:“下午的时候等我一起走。我愿意为此欠你一个人情。当然,今天过后我可以保证尽量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记得漱口。对不喝酒的人而言,酒精残留在口腔里并不好受。”
说完最后一句话门就被咔哒一声重新关上。原本纪文博紧绷的姿态在这一刻瞬间脱了力,连肩膀的线条都像垮了下去。
好一会儿纪文博拖着沉重发软的脚步走到门边锁上门,偏过头以冷凝的目光审视镜子中的自己。
那张红晕未消的脸庞上的表情无论如何都无法和恐惧与恶心之类的情绪挂钩。
摘下鼻梁上的眼镜,原本明亮清晰的物体瞬间模糊了轮廓,乍然一看,镜子中的人与记忆中的女人面容别无二致。
[继续。没有看完之前不准睡觉。]
[为什么你就没能继承我的才华呢?就连你爸的精明都学不会。]
[不要成为令我失望的残次品!]
那些训斥的严厉的话语慢慢的被失望酝酿成认命的妥协,最终女人用冷淡的语气说:[你既不像我,也不像你爸,天生既怯懦又优柔。我已经放弃对你的所有的幻想。……但至少学着当个乖孩子,文博。]
拍在他脑袋上的动作充满了敷衍和不耐烦,就好像被什么不喜欢的小猫小狗缠上,却又偏偏不能一脚踢开。
他一直在深海里下沉,从未被应允获得浮出水面喘息片刻的资格。
那为什么,在被掠||夺和侵||占的那片刻,反而会生出正在畅快呼吸的错觉呢?
纪文博打开造型别致典雅的水龙头,顿时柔和的水流在空气中划过流畅的抛物线。双手撑着冰凉的洗漱台,纪文博俯下身,用嘴截住空气中的那道水流。
——原来你是个坏孩子啊。
额发微微遮挡了他的眼睛,喉结上下一滚,原本应该吐出去的漱口水却被尽数咽了下去。
坏孩子。
纪文博无声的在心里品咂了一遍这个词,舌尖死死的抵着上颚,刚刚交缠时留下的麻痒感仍旧残留着。捏着洗漱台边角的手背爆起青筋才勉强控制住了身体的颤抖,衣服掩藏下的手臂冒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他在为‘坏孩子’这个词兴奋燥热到战栗。
羞耻和内疚这两种并非与生俱来的情绪依旧海一般的将他汹涌淹没,催生着心底有什么正蠢蠢欲动渴望破土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请牢记本世界的卷标名。
另外,没定关系就不能算兄弟ntr……吧。(大概)
前段时间身体状况比较差,总之,谢谢一直以来支持我的大家了!(鞠躬)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快穿 漂流人间更新,第 153 章 14.(下)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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