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阁>都市小说>决命天下>第 50 章 第四十九章十年一觉扬州梦
  初夏的午后,我慵懒地躺在榻上,手执纨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扇着。昏昏欲睡间,就听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一路从殿外响至殿内。

  于是睡意顿消,我睁开眼,头也未抬,便冲那匆匆跑进来的身影淡淡问道:“珹儿,何事如此着紧,竟连最基本的仪态都不要了?”

  珹儿跑到榻前,就撅着嘴,带着点委屈地道:“母后,父皇说要给儿臣另择一个太傅。”

  闻言,我蹙了蹙眉,身子也随之坐了起来:“莫不是你又皮了,惹得张太傅也不敢再教你,于是到你父皇那儿请辞了?”

  “没有的事!”闻言,珹儿忙急得上前一把扯住了我的衣袖,“母后,您去跟父皇说说情,让他别把张太傅给换走,好不好?”

  彼时,已逾八岁的珹儿身量抽高了不少,待人接物上也渐而有了模样,却仍是爱在我面前撒娇。看着他那晶亮的目光,我心下一软,轻叹一声道:“说吧,你父皇又是怎么提到要给你另择太傅的?”

  “这……”他乌黑的眼珠骨碌一转,然后开口道,“今天父皇把儿臣传召到御书房去考较功课,末了就说要把张太傅给换了。”

  见状,我又好气又好笑的伸出食指轻点了下他的鼻尖,一边嗔道:“还想瞒着母后?你要是再不说实话,母后可就不替你去说情了。”

  闻言,他讪讪地一笑,头也不好意思地低下去几分:“今天父皇在考较完儿臣的功课之后,又提到了儿臣前些日子的表现,之后就……就说要给儿臣换一个太傅了……”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我却是哼笑一声:“你不说,母后也猜得出来。前些日子,母后和你父皇都不在宫里,大概你也就趁机做了回混世的魔王。”

  “绝无此事!”听我这么说,他又急得扯了下我的衣袖,一脸信誓旦旦地道,“儿臣一直都谨记着母后平日来的教诲,又岂会做那些上不得台面之事?”

  “是嘛,”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那你父皇又是因何缘故要把张太傅给换了?”

  “这……这……”

  见他面露不豫之色,我又是一笑:“珹儿,你觉得母后像是那么容易就被你给糊弄住吗?”

  “母后!”闻言,他立时松开了那只攥着我衣袖的手,极是郑重地退后一步,冲我行了一礼道,“儿臣绝不敢欺瞒母后!只不过……”

  “只不过?”我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只不过儿臣认为自己确实没有做错什么!”

  看着他脸上隐约流露出的倔强,我不禁喟叹一声,轻声问道:“那你又做了什么,惹得你父皇不高兴了?”

  “儿臣……儿臣……”他垂头揉捏了半天的衣角,方才吞吞吐吐地说,“把三皇弟给打了……”

  “什么?!”我吃了一惊,连带着声音也拔高了几分,“你怎么会打了他?母后可是一再教导过你,要做好身为皇长子的表率的!你这么做,你父皇又怎么能……”说到这儿,我陡然意识到有些不妥,忙就此住了口。

  “可是他居然敢趁我不在时欺负小衍,还把小衍他娘唯一留给他的玉佩给砸了!”

  又是张衍!听完他的话,我不禁有些头痛的抚了抚额角。

  观文殿大学士张冼,自珹儿四岁那年出阁读书起,就一直担任他的太傅,而他的孙子张衍则一直都担任着珹儿的侍读一职。许是自小相伴的缘故,两人之间的感情一直都很深厚,尤其是珹儿,一直都对身量瘦小的张衍颇为照顾。想来这次会因为张衍的缘故,而打了三皇子姒珲也就不足为奇了。至于这次又为何会如此着紧张太傅的去留,一方面固然是因着张太傅是其启蒙之师,另一方面恐怕也与张衍的去留脱离不了干系……

  “珹儿,你……”

  刚想开口说道他两句,就被孤鸿从殿外传来的声音给打断了:

  “娘娘,龙鼎宫的王总管求见。”

  龙鼎宫?我微蹙了下眉,然后扬声道:“宣他进来!”

  “是。”

  端坐在榻上,我一边略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衫,一边对身旁的珹儿淡淡道:“那你这就回寝殿吧,至于张太傅的事,母后会向你父皇提及的。”

  “母后!”

  听着殿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我一挑眉:“还不去?”

  “儿臣告退。”见状,他也只好规规矩矩地向我行了一礼,然后一脸沮丧地退下了。

  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双眉亦不觉蹙紧。似乎,张衍对他的影响已经太大了……

  随着引路的宫人一路行至龙鼎宫的苍鸾阁前,我望着那幅摆放在门口的紫檀寿山石地屏,心里仍在反复的徘徊。

  自从回宫之后,那个人就一直未再传召过我。这本是对彼此都好的方式,因为无论是他抑或是我,在经过柳州一行之后,都需要好好冷静一下。毕竟,有些事情一旦起了个开头,便是再难以阻止的。而我恰好,非常非常不喜欢那种失控的感觉。

  踌躇了一下,我抬步缓缓跨过了门前那道高高的门槛,嘴角同时逸出了一抹极是清淡的笑。

  差点都给忘了,他在本质上与我又是何其的相似……

  缓步走到御书案前,我俯身行礼,一边平声道:“臣妾见过陛下。”

  极是安静的短短一瞬,接着便传来他低醇威严的声音:“皇后免礼。”

  我直起身,抬头的瞬间对上了他的双眸。那一刹,彼此的视线在空中交缠,如结丝网,缱绻却也决绝……

  “不知陛下派人传召臣妾,所为何事?”

  选择了垂首错开他的视线,我的声音恭谨而有礼,接着便听到他用极是淡漠的语气悠悠道:“今日召你来,乃是为了珹儿的太傅一事。”

  珹儿的太傅?我一怔,随即也淡淡回道:“关于这件事,珹儿此前也跟臣妾有所提及,却不知陛下为何会突然想到,要给他另择一个太傅?”

  “皇后难道不知道吗?”

  听着他意味深长的语气,我心里突地一跳,一边情不自禁地抬头看向了他。只见他的脸色深沉如秋谭,喜怒难辨,而那双乌黑的眸也愈显幽深难测。

  “臣妾愚驽,还请陛下明示。”

  闻言,他却是轻笑了笑,笑容里带了几分洞悉的漠然:“既然皇后‘愚驽’,朕也只好明说了。珹儿如今跟他的太傅和侍读的关系太过亲厚,而朕,不希望自己将来的储君会是一个容易被他人所左右的人。”

  果然……

  我轻叹一声:“臣妾懂了,臣妾会好好开导他的。”

  听我这么说,他满意地微微颔首,语气也随之稍缓:“而且珹儿的悟性很好,以他的资质,应该有更优秀的人来做这个太傅。”

  我垂下眼帘,淡淡地出声询问道:“那么陛下是否已有合适的人选?”

  “这就是朕今日召你来此目的了,”他淡然的语气里掺杂了几分别样的深意,“朕现在这里恰好有几个人选,想要跟……永夕你好好参详一下。”

  我怔了下,心里立时涌出一股不太好的感觉,面上却仍是那副恭谨淡漠的模样:“陛下请说。”

  “这头一个,便是昭文馆大学士宋岳。他早年曾在白鹿洞书院聚徒讲学,及至知天命之年,又奉先帝旨意,入朝参与前朝国史的编修,乃是一代鸿学大儒。”

  我沉吟了一下,然后点头道:“宋大学士学识之广博,确乎非同一斑,只不过宋大学士如今业已年近古稀,而珹儿的性子则还没有完全定下来,臣妾担心,宋大学士若担任此太傅一职,怕是难免会有力不从心之时。”

  静静听完我的看法,他唇角微扬,带了一抹兴味:“永夕说的倒也在理。那么,集贤殿学士凌仕元如何?他而今也不过刚至不惑之年,却是朝中数得上的饱学之士,一手文章更是写得锦绣非凡。”

  我淡淡地一笑:“凌学士的学问和文采自是非凡,然则珹儿毕竟不同于普通的士人学子,所择之师也不应该仅仅限于会做学问,还应该能够,”停了停,然后一字一顿道,“教导帝王之术。”

  “……”他沉默了一下,接着轻笑出声,而眼中的兴味亦随之愈浓,“今日的永夕,似乎胆气倒变壮了些。”

  闻之,我脸上神色不变,仍是一派淡然地道:“因为臣妾相信陛下的选择,也相信珹儿的能力。而且,”抬眼直视向他,“陛下也曾说过,在陛下的心里,嫡长子永远都只会是珹儿一人。”

  他与我安静地对视了短短一瞬,然后嘴角扬起的弧度骤然增大,与此同时,他整个人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沉默地看着他自御案后缓缓踱步而出,一步步走到我面前,然后伸出修长的食指挑起了我的下巴,深邃的双眸里带着股玩味:“听永夕这么一说,朕倒是想到了一个适合的人选,”一瞬间,之前那股不好的感觉愈浓,耳边只听得他轻且缓地继续道:“左散骑常侍徐奚何如?”

  心剧烈地一颤,从他没有一丝笑意的眼中,我看到了自己在那一瞬所表现出的失态。是的,是失态,因为我那总也完美的面具在那个瞬间裂开了一道缝,一道很细小却也足以被他察觉的缝。于是我知道,他的这一试探,我没能通过。

  下巴上骤然一痛,却是他换上了更大的力道来钳制,而此刻他那轻柔如昔的语气也无疑更有了种风雨欲来的意味:“论学问,徐卿也曾算是名动京邑的才子;论智谋,徐卿也可算是朝中的肱股之臣。最重要的是,”他轻笑一声,气息拂过我的耳廓,竟让人有股不寒而栗之感,“珹儿,可是你的儿子。”

  心又一次重重一跳,只是这次,我未再失态,脸上扬起的是那惯常的微笑,淡漠而又恭谨的微笑:“陛下可真会说笑。且不说,徐大人乃是德妃妹妹的兄长,二皇子的舅父,便说这几年,我晏家与他徐家因为陛下南征一事而关系不睦,可也是朝中人尽皆知之事。如今陛下竟说让二皇子的舅父,他徐家的准家主来做珹儿的太傅,不是太令人为之悚动了嘛。”

  听了我的话,他先是蹙眉,然后缓缓开口问道:“你是因为……觉得太悚动了?”

  我亦蹙眉:“难道不令人悚动吗?我晏家与他徐家不睦可也有不少时候了,而且……让一介肱股之臣来做太傅,怕也太大材小用了点……”

  静默,又是骤然而至的静默。在用坦然的目光与之直视了片刻后,他放开了桎梏在我下巴上的手,淡淡道:“是否为大材,由朕说了算。”

  我本已垂下了眼帘,听到这句,忽然心念一动,再联想前些时日的微服而行,不由抬眼望向他,试探道:“陛下是想……改革?”

  听我这么问,他极是傲然地一笑,然后反问道:“你认为呢?”

  我沉默,心下却是一片雪亮。看来,当日微服出宫时的一系列见闻,怕是已刺激到眼前的这位帝王,让他兴起改革之念了。

  见我默然不语,他却是微微一笑,带了几分深意地道:“永夕可还记得,朕与你在柳州打的那个赌?”

  我怔了下,遂淡淡道:“想来是臣妾输了。”

  “哦?”他嘴角的笑意加深,“何以见得?”

  我淡漠地轻笑了笑:“陛下既已有心对如今的官员任免升迁及考核制度进行改革,怕是对朝中的大小官员都失望了罢。”

  听了我的回答,他却是轻轻笑了:“说的倒也在理,不过——”他陡然一个转折,慢条斯理地道,“关于那个赌注,其实是永夕你赢了。”

  我诧异地直视向他,就见他兀自悠然道:“回宫后,朕查阅了吏部近年来关于官员升迁及考核的记录,于是发现,”他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愈发莫测,“这柳州太守乔焱,为官可算清廉,刚正不阿,在任期间一直政绩斐然。却也因着太过刚直的秉性,而与同僚和上级的关系紧张,多年都只能做柳州一地的太守①。”

  我淡淡地一笑:“太过刚直,可就是迂腐了。臣妾浅见,乔焱这样的官只适合做一个地方官,而不适合做那肱股之臣。”

  “朕也是这么认为,不过——”他又是一个转折,意味深长地道,“眼下朕需要的便是他这样的人。”

  我一怔,心下立时明白了几分。

  本朝□□在开国之初,本着拉拢士族②的目的,在官吏选拔上制定了九品中正制③。而这一制度,虽在因为改朝换代而人心不稳的开国之初起到了迅速稳定政局之用,却也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愈显其弊端。

  如今,无论是从皇权受胁的角度,还是从士族与庶族的矛盾日益激化这个角度来看,废旧制、立新章都将是一个不可阻止的趋势。而出身寒门,又为官刚正的乔焱,便成为了这场变革中的一个标杆,起到“镇雅俗、励颓风”的作用,如同钟馗的画像,无需有何实际作用。

  “说起来,那日永夕的话也给了朕以启发。”

  听到这句话,我极是诧异地看向他,却见他笑得悠然而又雍容:“朕今日已在早朝时下旨,为乔焱的次子乔简和多木寨寨主之女农秀英赐婚。”

  我又一次怔住了,久久不能言语。想不到,我当日仅是随意地一提,竟也被他记了下来。

  为乔简和农秀英赐婚,自然有着相当大的好处。一方面,圣上亲自下旨赐婚,可以显示其对乔家的恩宠,是为皇恩浩荡。另一方面,也可以缓和柳州一带,骆越人与汉人的矛盾。须知虽然百越在五年前便归降了我大岳,却未必如表面上那般的顺服。倘若未能处理好骆越人与汉人的矛盾,便很可能激得骆越人为他国所利用,兴起与我朝敌对之念。而这无疑就是给我西南边境埋下了一个隐患,进而影响我朝与北岑的战局。故而,赐婚实乃势在必行之举。m.bïmïġë.nët

  心思百转千回,我抬眼直视着他,缓缓地开口道:“陛下又何必把这些都说与臣妾?要知道,臣妾可是这大岳士族之首——晏家的人。”

  他笑了,笑得自信而笃定:“那么你觉得你有可能阻止朕吗?”

  我默然,的确,我所能做的,也仅是在之后的那场变革中,最大化地保全晏家的利益……

  下巴又一次被挑起,他冲我笑得优雅:“先回去吧,朕晚点会去瞧你。”

  极力压下心里不舒服的感觉,我垂下眼帘:“那么太傅的事?”

  “就徐卿吧,”他收回手,淡淡道,“任何事,都是需要起个头的。”

  我低低地应了声“是”,俯身施以一礼,然后转身缓缓步出了苍鸾阁。

  ※※※

  缓缓行于蜿蜒曲折的回廊上,我一边蹙眉回想着之前的那番对话,一边专心思索着此后对策。毕竟,晏家才是我能屹立于后宫的最大资本,倘若这个资本没有了,那么我也将会落入到一个极为被动的处境……

  如此这般,一路行至栖凤宫的正殿前,就见新封的贴身宫女疏桐正一脸焦急地把守在殿外,然后在见到我的一瞬,,脸上立刻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忙不迭地向我小跑而来。

  “何事?”我蹙眉问道。

  “娘娘,玉瑶公主来了。”

  姒遥?我吃了一惊,忙问:“没说本宫不在吗?”

  “奴婢已经这般告知过公主殿下了,可是殿下她坚持要留在正殿里等您回来。奴婢等也不好……”

  想想姒遥一贯刁蛮的脾性,我叹了口气,淡淡道:“去奉茶吧。”

  “是。”

  宫女如蒙大赦般地行礼退下,而我则只能蹙了蹙眉,然后面色淡然地往正殿行去。

  进到正殿,就见姒遥一身黛紫宫装,头绾流苏髻,正意态悠然地坐在正殿主位下首的那张太师椅上。

  见我步入殿中,她也不见慌乱,仍是一副悠然的模样,慢条斯理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懒懒地原地行了一礼:“姒遥见过皇后娘娘。”

  仿佛没有见到她行礼,我缓缓走到了当中的主位坐下,方才不疾不徐地道:“玉瑶公主不必多礼,快坐吧。”

  见状,她柳眉一竖,便要发怒,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生生按捺下来,冷着脸落了座。

  “不知玉瑶公主今日来访,有何贵干?”无视她脸上的神色,我仍是那副淡漠的模样。

  “姒遥今日来此,乃是有一事相求。”她顿了顿,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含义不明的笑,“当然了,也是为了跟皇后娘娘叙叙旧。”

  见她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了侍立在殿内的宫人,我的心立时一凛,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对殿内的宫人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

  宫人们鱼贯而出,听到“吱呀”殿门被阖上的声音,我轻叹一声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她满意地一笑,然后站起身,缓缓踱至殿中央,转身直视着我道:“直说了吧,我今日来此,乃是希望你能够在皇兄面前为我说说情。”

  “说什么情?”我亦不想与她多说什么,便直截了当地问道。

  她一蹙眉,带着些愤恨与无奈地道:“皇兄要将我嫁予百越的新任国主,而我着实不愿。”

  原来竟是要她嫁往百越!我顿时了然。

  当日,寒枝受命潜入百越不久,便传来其成功夺得巫教圣女之位的喜讯。在此之后,在寒枝所控制的巫教势力支持下,黎正泓也顺利地剪除了其弟的势力,成功登上百越的国主之位。而那人,为了在大岳与北岑交战之际,确保没有任何后顾之忧,曾在我面前提及,要将一位公主嫁予黎正泓,却不想那公主竟是孀居不久的姒遥。

  说起来,她那原先的驸马也算是个万里挑一的青年才俊。不仅家世显赫,人也是极优秀的。更难得,她与那驸马间的夫妻感情也甚笃。却不想,好景不长。今年初,她那驸马因为一场急病,竟就这般去了。而今,那人突然要让她远嫁百越,也难怪她不愿。只是……

  我又发出一声轻叹:“陛下会选择让你嫁往百越,也是考虑到你孀居不久,怕你忧思太重,伤心又伤身。如今嫁到百越虽说远了些,却也是同时给你换了个环境,能够减少一些哀思与伤情,另外也好有个人能疼惜你。”

  听我这么说,她却是冷冷一笑:“如此说来,你是不愿意为我说这个情了?”

  我有些头痛地抚了抚额角,耐着性子劝说道:“这是陛下的一番苦心,还望你能够理解。”

  “苦心?”她讥诮地一笑,别有深意地道,“这么说来,你当年干的那些事,也是因着对姒堇的一番苦心了?还是说……”

  “闭嘴!”我终于忍不住出声喝止了她,然后冷冷地提醒她道,“别忘了,当年的事你也有份,捅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是嘛?”她不屑地冷笑,“即使我不捅出去,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我还不是一样要奉旨嫁往百越?!”

  迎视着她咄咄逼人的眼神,我冷笑道:“不捅出去,你也不过就是远嫁百越;捅了出去,你就不定是个什么下场了。以你皇兄对姒堇的感情,很有可能会赐予你一尺白绫。”

  “难道你就没有那一尺白绫了吗?”她讥诮地看着我,“如今的我既然落到了这般田地,便早已把一切都豁出去了。可是你能够豁出去吗,皇后娘娘?倘若我告诉皇兄,他的皇后就是当年害得他心爱之人远嫁北岑的元凶。你认为,你又能落得什么下场呢?我想,只怕将会比……”

  “砰——”

  殿门骤然被人从外狠狠推开,打断了殿内的这场争执。

  我看着端了个托盘立于殿外而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疏桐,以及,她身边那个怒容满面的男子,忽然慢慢地笑了。原来,豁出去一切的感觉,竟是这样……

  在缓缓步进殿内的男子面前,姒遥之前那咄咄逼人的气势似也在一瞬间消弭了。面对着那人的一步步逼近,她刚怯怯地喊了声“皇兄”,就被那人语气极为平静的一句“滚出去”给吓住了,接着便是仓促地离去。

  我面色沉静地从主位上站起身,迎视着他那剜人的目光,不发一言,任其一步步走到了我对面。

  “不想说什么吗?”他笑着问,可惜眼中连一丝笑意也无。

  我启唇,漠然回答:“无话可说。”

  “即使朕废了你这个皇后?”

  我闭了闭眼:“陛下请便。”

  “好!好!好!”他一连说了好几声“好”,脸上的笑容陡然变了狰狞,“那么你就等着朕废了你这个皇后吧!”

  抬眼迎视着他的目光,我微微一笑:“臣妾恭候陛下的旨意。”

  注:

  ①:因为柳州地处边境,又远离中原,故而做柳州的太守在官场是一件人人避之不及的苦差。

  ②:魏晋南北朝时期地主阶级中部分享有政治、经济特权的家族所构成的一个特殊阶层。

  ③:又名九品官人法,分为九个等级,作为政府选用官吏的依据。中正即是指有名望的推荐官,人才的等级由他们评定。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决命天下更新,第 50 章 第四十九章十年一觉扬州梦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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